()    這是金戎第一次見到徐甘。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但與其他女弟子們不同，這個姑娘神情冰冷，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卻又與柳驚羽的冷漠不一樣，柳驚羽的冷漠，是種來自天才的驕傲。而徐甘帶著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肅殺。

    她與眾不同的，穿了一身玄黑色素裙，腰間單係了一個陶塤，額間一朵綻放的紅蓮鮮豔而奪目。但是金戎並沒有心思欣賞，他不停盤算著任何一種可能翻盤的方法，雖然他清楚，可能性等於沒有。

    這也是徐甘第一次見到金戎。

    少年負而立，昂首軒然。

    盡管周圍不斷的傳來嘲諷的笑聲或同情的目光，盡管他的對是自己，但他似乎並不為所動。他的身軀站的筆直，臉上沒有一絲緊張的的情緒，淡然的讓人側目。甚至在這種情況下，他還不忘彬彬有禮的向自己行禮。

    “真是個奇怪的人。”徐甘想，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無論他多麽固執的想要留下來，是執著，是愚蠢，都與自己無關。

    “我選擇第二種模式。”徐甘道。對一個尚未開始修行，還完全是個普通人的對，她其實連第二種也不想選。

    比試正式開始。

    在萬眾期待的目光下，時間卻仿佛靜止了，麵對而立的兩人，都沒有任何動作。

    金戎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他沒有任何實戰的經驗，從小到大，甚至連一場架都沒有打過。或防守，或躲閃，他都要等徐甘的動作才能決定。

    徐甘是根本無從下。哪怕對上如日滔天的柳驚羽，她也能放開腳與他大戰一場，但麵對金戎，她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出招，出什麽招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場內諸人都有些按耐不住，一時噓聲四起。

    直到徐甘的師父霖鈴長老輕咳了一聲“徐甘，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徐甘輕歎，好吧。

    流光波動水元素在右凝結，慢慢形成了一個水波。

    “哈哈，徐甘竟然用最低級的水元素來對付那金戎。”

    “你懂什麽，一個水元素都能把那小子給宰了，師門可有規定，不能故意傷人！”

    “哈哈哈……”

    果然，又傳來了一陣奚落笑罵。徐甘有些抱歉的看了金戎一眼，卻發現他隻是緊緊的盯著自己的水波，並不為他人所動。

    徐甘突然有些煩躁，你自己有點自知之明，下台而去不好嗎？既然無法修行，又何必在這裏愚蠢的堅持？好吧，如果你一定不見棺材不落淚，那我就成全你。

    如是想著，水波一蕩向金戎而去。

    而金戎眼不見天地，隻看的到這顆水波。

    水波速度不快，但對他來說依然難以躲避。實際上如果他選擇後退，就可以毫發無傷的退出比試台，對方也可立時收回水波，徐甘正是如此打算。但她的算盤卻沒能如願。

    金戎退無可退，隻好向水波迎刃而上，水波正胸口，立時就被打倒在地。

    徐甘驚呆了，滿場觀眾也驚呆了，他難道是要自殺？

    金戎隻覺口一甜，匍匐在地。果然，躲都沒有辦法擋，他心苦笑，掙紮著又爬了起來。

    然而，又一顆水波襲來，接下來又換成了一道又一道冰錐，而金戎，隻能一遍又一遍的，站起來！很快的，他的身上布滿傷口，水波帶來的內傷，和冰錐帶來的外傷兩麵夾擊，腦一片眩暈。

    但他隻能掙紮著站起來，往前走。哪怕幾十上百顆道冰錐貫穿而來，哪怕又有攻擊力的雨水傾瀉而下，哪怕已然渾身浴血，身負重傷。他在賭，賭她不敢，賭她不能親殺死自己。

    徐甘真的很吃驚。她很清楚自己的攻擊力，哪怕是一個修行人，即使不會死，也難以忍受如此連續不斷的攻勢。

    金戎已經站不起來了。

    但他依然向著徐甘的方向爬著，任憑如箭的雨水不斷打在自己身上，他雖然緩慢，但一刻也不曾停止。

    很安靜。除了徐甘召來的雨水，全場鴉雀無聲。再也沒有人出聲嘲笑或者奚落，人們安靜的看著雨的少年，甚至有些人開始希望，他不要輸，也許他可以留下來。

    每個人都尊敬強者，哪怕隻是精神上的巨人。

    金戎還在爬著，他的耳朵裏甚至聽不到雨聲。他的眼裏隻有……一個溫柔慈愛的身影。

    無論想吃什麽，她都會親下廚煮羹湯。

    無論想要什麽，她都會費盡心思捧到眼前。

    無論想做什麽，她亦親自上陣排除萬難。

    哪怕她臨終唯一的願望，也是為了自己而許下。

    她溫柔的目光，她溫暖的懷抱，她細心的關懷。金戎突然想到，十一歲前，他所有的衣服，哪怕是一雙襪子，都是她親所製，母親！

    眼角濕潤，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怎麽能不為了她去戰鬥？

    十米，五米……一米。

    看著越來越近的金戎，徐甘卻覺得越來越緊張。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好，她默默安慰自己，沒什麽，隻是一個執著到愚蠢的少年罷了。

    她靜靜地看著金戎，雨水順著額上的發線而下，從他身下流出時，蔓延出一片紅花。但他的眼睛卻明亮的驚人，仿佛深夜倚窗遠眺時，最亮的那顆星星。

    很慢而很堅定的，這顆星星已近在眼前。

    就到這裏吧！似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徐甘抬起頭來不再看他。

    “結束吧。”她低聲道，像是對他說，也像是對自己講。

    右流光閃爍，元素凝聚，“碧溪決”。

    然而她還沒有來得及發動，一個踉蹌的身型忽然暴起，隻覺眼前風景忽然急速一閃，被他連同他自己，一起推出場外。

    星星真的就在眼前。

    徐甘呆呆的看著眼前金戎的眼睛，如染了墨一般幽深，似星辰又似大海，浩瀚永恒。

    所有人都傻在了原地，也……包括金戎在內。他蓄力而起，隻想把徐甘推出場外，不想，卻把人姑娘按在了身子底下，他想趕緊爬起來，卻沒有力氣。剛才的一撲，抽空了體內最後一絲力量。他尷尬的看著她的眼睛，視線越來越模糊，終於暈了過去。

    “我的天呐！”

    “我的徐女神！”

    “……”

    許清如站在爆發的人群裏，原本他早已經淚流滿麵，甚至一直在控製自己，不要發出聲音去幹擾金戎，但是此刻，他呆呆的看著金戎，一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良久，他終於低低笑道“我大哥就是厲害！”

    徐甘終於反應過來。饒是她生性冰冷漠然，但從來沒有跟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對方還是個異性少年，不禁緋紅了臉色。

    眼見金戎已經暈了過去，她隻好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推開。已經出了比試場，早有水係的師姐前來扶持。

    出了比試場？徐甘又愣了愣，那麽勝負已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百紙淺長老，“師叔？”

    百紙淺神色古怪，似嗔似喜，他最後哈哈一笑道，“不錯，勝負已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