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峰一如往常的空無一人，除了，金戎。

    空曠的峰林中隻傳來利劍破空的聲響。金戎再次提劍，行如潑墨，運起玄光。

    無旁峰藏庫裏儲劍百餘，唯有莫邪劍來路不明。貯劍的基石上隻刻了“並蒂兩行，自分陰陽”八個大字，再沒有其他說明。

    莫邪劍通體玄黑，全長二尺七寸，一條暗雲紋纏繞，自劍柄至刃尖。劍柄分陰陽兩麵，陰麵鑄有鳥篆體銘文“莫邪”兩字，陽麵卻空白一片，隱隱有些紋路，卻不知是否問世久遠的緣故，紋路若隱並不十分清晰。刃部平直，背骨清晰成線鋒，渾體黝黑茫茫，給人寒如冰雪、又吹毛可斷的鋒快感覺。

    但看起來，古劍雖利卻暗沉籠罩，如英雄遲暮，正因如此，這把劍雖然在九華山貯存久遠，卻至今未能擇主。

    金戎不同，他沒有看向那些名滿天下寒刃幽光的名劍，不僅僅是因為莫邪劍發出的劍鳴，也是因為，不想日後又給師父百紙淺帶來什麽麻煩。莫邪雖然是人級法器，奈何人言老舊，但凡能有挑選的機會，卻無人將就，反倒成全了他。

    古劍寒黯黯，鑄來幾千秋。

    玄光納日月，紫氣排鬥牛。

    金戎滿意的收勢，卻突然臉色一變。禁峰上下無活物，赤尾鳶鳥從何而來？

    在看樹梢，哪裏還有鳥兒的影子？連隻蟲兒也沒有。

    ……

    “別看啦！我怎麽選了你這麽個笨蛋？”

    “……”隻聽聲音就知道，果然，是消失已久的錦兒。

    手腕虛抬，小魚兒無影無蹤。

    “這裏呢，早知道你這麽笨，還不如在等個幾百年。”

    “……”才見麵沒幾次，金戎無語的想，這就習慣了她的毒舌。“所以回到禁峰你才能出來？”

    小魚兒愜意的坐在一個水泡泡上，“當然不是啦，若如此，還要你幹嘛。”

    “我隻是看你太笨了，”小魚兒說“提點提點你而已。”

    “多謝。”這聲道謝，自是情真意切。對於真正幫助自己修行的人，或者魚，金戎還是很感激的。

    “別客氣，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罷了。”小魚兒又道“咱倆簽訂了契約，姑奶奶不得不跟著你，你的實力強一點，我也能有保障不是？”

    契約？原來如此，金戎恍然大悟。妖族與人類簽訂契約，自可與人類共同進退——來自《社旗妖記》。但事實上甚少發生這種情況。萬物皆有靈，但想修煉成妖，既需要時間，也需要天賦。能修煉成妖的開啟心智的，自是不會輕易服從於人。況且人妖簽訂的魂契十分霸道，需要雙方都同意才能解除，解除之前妖族與被簽訂的人類同生。也就是說人類生，妖族生。人類死，妖族死。人類的壽命才多長？金戎到不理解，為了離開這座山峰，它就敢把性命壓在了自己身上？

    “再說了，你不是還要得到羅生盤？我幫你。我隻有一個條件，用羅生盤幫我找一個人。成功之後，你我兩散，互不幹涉，如何？”靈動的魚目中有金色光芒閃爍。

    “好。”金戎道。

    一絲金色波紋自小魚兒和金戎身上散開，“這是靈契。”錦兒道。

    “明白。”靈魂約定，天地為證，違者天誅也。

    ……

    ……

    對修行中人來說，冥想也是一種休息方式，隻是很少能有人堅持。

    但金戎不同，時間緊迫，錯過了一次星宿選拔，也許就要與羅生盤擦肩而過，他不敢冒這個險。因此自步入下品術士之後，他每晚入夜都要冥想至卯時，再小憩至辰時，新的一天就此開始。

    與往常一樣，金戎剛剛睡著，忽然左手手腕一陣劇痛，像是被什麽咬了似的。“嗷”一嗓子坐起來，隻見小魚兒似在手腕皮膚上遊動，旁邊還留有一口它可愛的牙印。

    “你……”

    “喂，我說怎麽會有你這麽蠢的人，你知不知道你作息時間有問題？卯時是一天當中最佳的修煉時間，天地靈氣最為濃鬱的時刻，你竟然用來睡覺？”

    “我……”

    “我什麽我？要不是指望你給我搶羅生盤，老娘才懶得搭理你，讓你自個兒自生自滅去。”

    金戎自知理虧“好吧，你說的對，你說了算。”

    好男不跟女鬥，秀才不與兵爭，自古以來的道理。

    “哼！”

    “恕我冒昧”金戎突然想起了什麽，道“竟不知鯉魚精能水係火係同修？”

    哪怕是妖物，也不能破了天地元素的法則，五行元素，著一而行。

    “哼哼，又有眼無珠了不是？本小姐可是遠…呃”小魚兒一個激靈，差點說漏了嘴。

    “遠什麽？”

    “沒什麽，哪來那麽多廢話？叫你起床就起床！”

    “……”金戎歎了口氣，好吧。

    “起床是沒問題，但你能不能……”

    “又怎麽了？”

    “你能不能轉過身去，我要穿衣服啊”金戎無奈的道。

    “……呸”小魚兒似乎終於有些窘迫，金色微光一閃，她就如同金戎手腕上的一幅畫，靜止不動了。

    金戎幾乎跳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洗漱完畢才又喊道“小魚兒小魚兒，魚姑娘？魚……”

    金色微光一閃，手腕上的小魚兒暴起又是一口咬了下去。

    “嗷～”金戎又是一聲慘叫“你到底是魚是狗啊？憑什麽又咬人？”

    “魚什麽魚？我沒有名字啊？”

    “你告訴我你名字了嗎”

    “呃…反正你記住了，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錦兒的錦，錦兒的兒，錦兒是也！”

    “還錦兒，我看不如叫狗兒還差不多”金戎小聲嘀咕道。

    “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我說咱們什麽時候開始修煉呢”

    “現在啊，笨蛋！”

    “……哦”

    原來有些人真是天生的克星，金戎想。但他自小斯文慣了，對如此嬌蠻任性之……魚，還真是束手無策，隻能繳械投降。

    ……

    ……

    其實金戎自幼酷愛讀書，哪怕到了元素出體後，除了修煉以外，他幾乎也是見縫插針的到藏書閣閱讀，可以說是廢寢忘食。良好的閱讀習慣，使他增添了一分書卷氣息，溫文爾雅，看起來不像個修行者，到更像個文質彬彬的學子，這一點，在他這個年紀來說很是難得。步入下品術士之階，終於又橫添了一絲清朗。

    小魚兒才不管什麽清朗不清朗。人類少年在它眼裏長的都一樣。

    “拔出你的劍來！”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