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剛剛是故意的……”

    “故意什麽？”花隱明知故問的道。

    “故意看我笑話！”少年席地而坐，“哼！”

    “哈哈哈，好啦好啦，還要請金大廚親自出馬，為我和小白烹製一頓大餐呐。”

    “咕咕，咕咕！”小白跟著高鳴，雖然吃飽了，但如果有還是要吃的！

    金戎不好意思的爬起來。

    花隱纖細的手指一揮，一道水流衝過，烤魚的大石頭被洗的幹幹淨淨。

    小白負責整理魚腹。

    花隱負責清洗魚身。

    金戎負責燒烤烹飪。

    好不默契。

    幾十條小魚很快就被烹製殆盡。

    雖然沒有任何調料，但巧到好處的火候，將魚肉的香味完美的調和出來，讓人忍不住胃口大開。

    “我還帶了點別的東西。”金戎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說說看啊！”

    金戎意念一動，竟從界石裏，拿出了二壇好酒，正是十裏香。

    “這是，好香，難道是酒？”

    “額，我原本給我大哥留的，到如今咱們也不一定出不出的去，不如……”

    “好啊！”不等他說完，花隱就自顧自的打開了一壇，“想不到，你還有界石這好寶貝呐！”

    “嘿嘿，怎麽樣，這酒不錯吧！”

    “這酒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花隱道，“我沒喝過酒，這是第一次。這酒叫什麽名字？”

    “十裏香。”

    “唔，好名字。”

    金戎飲酒雖然略帶一絲少年的不羈，但終歸來說還是比較斯文的。卻與花隱相比，還是差了那麽點意思。

    以手掩麵，隻露出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花隱抬起酒壇，輕輕啜飲一口，那神情，到不像實在喝酒，仿佛在飲一杯清茶一般的優雅。

    金戎心底裏壞笑，他自己也不能解釋這般情緒的由來，卻發自內心的，等著要嘲笑她的窘迫。

    片刻過去了，又片刻過去了。

    始終不聞花隱的咳嗽之聲傳來，甚至，連眉頭都沒有一皺。金戎傻了一般的看著她，“你不是第一次喝酒吧！”

    “我是啊！”

    “那你怎麽……”

    “怎麽了？”

    “沒事，”金戎道，“我隻是看你什麽反應也沒有。額……”

    花隱到奇怪了。雖然這稱之為酒的液體，除了香氣濃鬱意外，並沒有那麽好的口感，可是“應該有什麽反應嗎？”她又頓了頓，或者說……“難道你第一次喝酒，有什麽反應嗎？”

    “沒，沒什麽……”

    “哈哈哈，那就是有了！”

    “咕咕，咕咕！”小白捧著肚子，攤倒在花隱的懷裏，撐的喲，簡直起不來啦。

    ……

    氣氛如此祥和，竟比之在九華山更有餘。

    少年隻顧調笑，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不同於往常的開朗。

    少女隻顧逗趣，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不同於往常的明亮。

    夕陽已經從東方徹底的落下，夜色籠罩了整片戈壁灘。河道旁有微微的小風溫柔的吹過，柔柔的繞著兩個年輕的身影打著圈兒。

    “今天是第幾天了？”

    “第七天。”

    “這麽說，”花隱道，“再有三天？”

    “嗯，再有三天。”

    抑容道的磨練足足有整整十天。

    十天之後，無論你經受的是怎樣的考驗，隻要你活下來，就能爬出去。隻要你神智清醒，就能獲得勝利。

    好處不言而喻，而更加殘忍的也還在後麵。

    但今晚涼風習習，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灑脫。

    二人席地而坐，互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聊過去的美好生活，與艮橫在眼前的如山壓力，心門大開，好不自在！

    “如此說來，原來你是為了伯母的遺願？”

    金戎低下頭去，夜色漸深看不清他的神色。“是啊，為了母親，也為了我自己。”

    剩下兩年多的時間去修行，還癡心妄想的要去星宿選拔拔得頭籌，金戎自己都覺得，有幾分好笑。

    “說起來，我們算是一類人。”花隱道，“我要報仇，但我還不知道應該去找誰。”少女亦收斂了眉頭，“前路茫茫，難思量。”

    “但是，一定要去做，對嗎？”

    少女展顏一笑，“對，哪怕沒有希望也要做，不可能的話……就更要做！”

    “好！”金戎鼓起掌來，既為了她，也為了自己。“來，幹杯！”

    “幹杯！”

    “哈哈哈！”

    兩壇小酒不過幾口之量，花隱是第一次飲酒，竟然沒有喝醉。

    金戎卻懵懵的，酒勁漸漸上了頭。

    “若是，以後……”

    “什麽？”

    “有，有機會的話，我……”酒勁襲來，說話都有幾分大舌頭，“我，我會……幫，幫你！”

    “幫我什麽？”

    “複，複仇！”

    “就憑你？”花隱自顧自的笑著。

    “怎麽，你不信？”

    少年突然俯下身來，定定的看著她。黑暗中，他的目光灼灼，他的睫毛與她，就仿佛近在咫尺不到幾厘米的距離。

    “我……”

    “早晚會有那麽一天，花隱，你等著看，這世界上在沒有人能欺負我們，即使我們不在意。”

    “拋棄我們的，會悔不當初！”

    “蹂躪我們的，會痛不欲生！”

    “花隱，”他的呼吸灑過來，“你等著看！”

    花隱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製的慢了一拍。她往後退了退，又退了退，直到感覺是安全的距離，才低聲喃喃道，“我信！”

    “哈哈哈！”少年猖狂大笑！

    花隱愣了愣神，也跟著大笑起來，她愜意的靠在一塊大石頭上，向一旁的金戎看去，“金戎，我吹一首曲子給你聽可好？”

    花隱眉目如畫，額前紅蓮一朵，楚楚動人。不待他回答，她直從腰間結下了從不離身的陶隕。須臾，隕聲四起，如泣如訴，音色動人而哀傷。然而又有一絲應景的明媚，如春風乍起，吹走了一季的冰雪。

    危機四伏卻溫情脈脈的夜色中，有一種情愫，正在偷偷的生長。像一顆發了芽的種子，也有終有一天，會開花結果。

    ……

    “修竹是隱匿於黑暗中的姑娘，你們都道她怎樣的手狠心辣，隻有我知道，她是如何的向往光明。這世間從來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所謂的曆史，隻是勝利者為自己譜寫的凱歌”。很多很多年以後，金戎仍然時常想起這場莫名的大醉大醉。想起花隱難得天真的眼神，想起她額間的那朵放肆的紅蓮，他隻有默然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