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盧皓月vs吳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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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夏令營返家的第二天早上,盧皓月在家裏美滋滋地賴著床。
以前沒去過的時候,她老聽見同學們說無聊,所以這次參加就沒有抱太大希望,沒想到卻意外地覺得不錯:在高爐國和傑曼國上課的兩所大學都典雅幽靜,老師備課也很用心,既能開拓視野,又考慮了高中生的知識水平。每天下午參觀的博物館也赫赫有名,好多在書裏才能看到的名畫和雕塑這次居然近距離看見真品。
因為中國學生這邊隻有三個女生,聞笛和司晨心分到同一間,盧皓月就隻好和一個風徹國女生當室友。一開始盧皓月很緊張,除了羅朗之外,她都沒太和外國人說過話,更別提羅朗還說得一口母語級別的中文,這次要她全程和風徹國女生用對於兩個人來說都是外語的語言對話,這可讓她犯了難。
第一次去宿舍的時候盧皓月不敢一個人進去,硬是拉了杜羽說讓他幫忙搬箱子。結果進屋看見室友是一個非常親切帥氣的瘦高女生,名叫佩特拉(petra),渾身散發著讓人輕鬆愉快的氣場。盧皓月杜羽和佩特拉幾乎是一見如故,當天下午三個人磕磕絆絆交流了很久。佩特拉跟她們聊她愛做的極限運動,愛去的旅遊勝地;杜羽和盧皓月教她用wechat聊天,用表情包互懟。
當晚,盧皓月準備洗澡的時候,佩特拉忽然對她說:“你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衣服不要穿太少,我是個跨性別者。”
盧皓月手裏拿的浴巾差點掉到地上,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哦,這麽巧?我也有個同學是跨性別者。”
“是剛才我認識的那個du嗎?”佩特拉笑著說:“很容易看出來,你不說我也知道。”
接下來的日子三個人不僅上課和吃飯坐一起,就連跟老師參觀博物館時也走得很近。佩特拉經常跟她倆解釋一些畫作和雕塑的創作背景。
雖然對古典和近現代主義的作品如數家珍,但佩特拉更欣賞當代藝術,她說:“即使是人類中最勇敢的那一部分人,也是到了近一百年才有膽量微微袒露自己的靈魂。”
聞笛有時候會抱怨盧皓月不陪她玩,不過沒說多久她就會轉頭拉著司晨心去求何老師讓她們出去逛商場,何老師當然不會讓她們單獨行動,被殘忍拒絕的聞笛就會跟林π克訴苦,要林π克跟何老師說有男生保護就可以出門逛街。
這些天的林π克沒有往常那麽熱心腸,他總是安慰一下就和石清越躲起來說話。盧皓月經常想要聽聽他們說了些什麽,不過一是他們和人群隔得有一段距離,二是佩特拉說的世界讓盧皓月很感興趣,她就暫且放下係在林π克身上的心思,專心跟杜羽和佩特拉聊完這個夏令營。
不知不覺夏令營就到尾聲了,在倒數第二天的野營營地裏,聞笛提醒盧皓月,這天是林π克的生日!盧皓月驚了一呆,感歎自己真是沒見過世麵的小市民,參加個夏令營就忘乎所以了,連林π克的生日也敢不記得。
幾個同學上網找了間華人蛋糕店的電話,好說歹說,付了高價配送費,對方才給送了蛋糕和氣球、奶油噴槍等東西到營地來。
吃蛋糕的時候人多嘴雜,盧皓月沒能和林π克說上話,甚至也不太敢抬眼看他。不過等到奶油大戰的時候,杜羽充當起了神助攻,借助著她比女生大的力氣“不小心”把盧皓月和林π克擠到一起。盧皓月拿著滿滿的噴槍,卻不舍得噴林π克,反而用手把他臉上一團團的奶油刮下來。冷白月光混雜著昏黃燈光映在林π克滿是奶油也能看出棱角分明的臉上,盧皓月看著他如星空璀璨的深邃雙眼,殘酷青春在一刹那定格。
遠處跑來看熱鬧不嫌厲害的佩特拉,他不輕不重地推了林π克一把,林π克失去重心倒在盧皓月身上,盧皓月拚盡全身力氣才沒有向後摔倒。
“你們沒事吧?”聞笛趕來關切地說:“快到這邊的水管來洗洗。”
盧皓月洗得盡可能緩慢,奶油帶著絲滑質地的甜香彌漫在夏夜的空氣裏,直到第二天到了戴高樂機場,揮別了佩特拉,飛回到曆都,回到家洗完澡鑽進被窩,這股清甜始終揮之不去,如刻盤般滲入恒久的記憶體。
“小臉怎麽紅紅的?”盧皓月的小姨來到她床頭摸著她的額頭問:“是不是累病了?”
盧皓月的爸媽是從外地到曆都開小店的,起早貪黑管不過來她,恰好小姨不能生育,就把她寄養在小姨家。小姨今年三十五歲,在一個小公司當會計,沒有丈夫,也沒有男朋友,隻有個好閨蜜。
小姨給盧皓月量了體溫,37.5攝氏度,給她吃了片撲熱息痛,然後出門上班去了。
小姨出門後盧皓月睡了幾個小時,忽然門鈴響了,她起身從貓眼往外看,原來是杜羽。
杜羽一進門就拿出一本筆記,盧皓月一看,這是林π克在夏令營上課的時候的筆記本。
盧皓月疑惑不解:“他的筆記怎麽在你這裏?”
杜羽獻寶似的說:“吃生日蛋糕的時候,我在他帳篷裏拿的呀。”
“你幹嘛拿他的筆記?”盧皓月翻開第一頁:“裏麵寫什麽了?”
“什麽都沒寫!”杜羽笑得一臉嫵媚:“我拿他的筆記,就是為了你可以還給他呀。”
盧皓月把筆記本輕輕往他身上一拍:“我幹嘛要去還給他?有病!”
“去嘛去嘛!”杜羽握著兩個小拳頭托在兩腮,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著盧皓月。
“那你得和我一起去。”盧皓月妥協了:“不過下次別做這種事了!”
“我不!”杜羽扭著肩膀說:“你不敢一個人去的話,我在門口等你好了。”
“那我不去了。”盧皓月轉身準備進臥室休息。
“好好好一起去!”杜羽眼波流轉地說:“我這個折磨人的小妖精該拿你這個折磨人的小妖精怎麽辦才好呢......”
盧皓月給林π克發了條微信,快半個小時也不見回複。
“大中午的,睡懶覺呢大概?”盧皓月嘀咕著:“昨晚又打遊戲了吧。”
杜羽說:“走吧,也許我們到他家他就醒了。”
盧皓月說:“不醒最好,把筆記給他爸爸我們就回來吧。”
林π克家住北原高中的教職工家屬院,離盧皓月和杜羽他們的小區不遠,兩人走了十五分鍾就到林π克家樓下了,這時剛好碰上林爸爸出門。
盧皓月本想把筆記本給林爸爸就感覺回家了,但是林爸爸太熱情,說林π克和石清越很快就回家,讓盧皓月和杜羽上樓吃點水果等他們。盛情難卻之下,盧皓月和杜羽和林爸爸上樓坐下了。
盧皓月這是第一次到林π克家,林家的裝修是很多年前的了,雖然陳舊,倒也整潔,青灰地板,白色文化牆,牆上掛著幾幅很漂亮的畫。看見畫,盧皓月想起林π克的媽媽伊粒沙是小有名氣的插畫家,這些畫也許是她的手筆。
林爸爸進廚房洗水果去了,這時房門忽然有鑰匙轉動,看來是林π克回來了。盧皓月和杜羽望向剛打開的門,看見和林π克一起走進來的另一個“盧皓月”,嚇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杜羽看看盧皓月,再看看“盧皓月”,有幾秒鍾時間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然後終於猛地迸發出一聲尖叫。
林π克嚇得趕緊去堵他的嘴。
“什麽事?”林爸爸的腳步很快從廚房越來越近。
“完了,我爸在家!”林π克把吳世奇往臥室推,吳世奇連忙進去,反鎖了門。
林爸爸趕到客廳,著急地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林π克一時語塞。
盧皓月心想不管怎麽說先把家長糊弄過去,就指著林π克說:“林老師,對不起,我膽子小,π克回來的時候,我還以為進了賊......”
林爸爸說:“一定是他開門的聲音大得像砸門吧?我這個傻兒子每天就是這麽莽撞!”
林π克說:“爸,你不是說你出門了嗎?”
林爸爸說:“你同學給你把你弄丟的筆記本送回來,我就請人家上來坐嘛!”
林爸爸回到廚房把水果端出來,說:“你們吃,我出去買菜。”
林爸爸出門之後,盧皓月和杜羽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林π克,都傻在那裏,一方不知道怎麽發問,另一方也不知道從何解釋。
僵了一會兒,盧皓月的好奇心戰勝了膽怯,她站起來去敲林π克的臥室門。
幾秒鍾後,門打開了,石清越走了出來。
盧皓月和杜羽闖進林π克臥室一看,那個“盧皓月”已然消失無影蹤。
“π克!”盧皓月很生氣:“你必須給個解釋!”
“這個,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怎麽解釋呢......”林π克賠笑說:“我得先和清越私下商量一下。”
盧皓月氣呼呼地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說:“那你們去臥室商量好了再來跟我們說。”
林π克和石清越關著門在裏麵待了很久,才把門打開走出來。
林π克坐到盧皓月和杜羽中間,把事情從腦機接口說到池星芒進精神病院,再到歐洲行夏令營的冒險......
盧皓月全程像聽睡前廣播故事一樣,就算逼著自己相信都很困難。
盧皓月思考了很久,把目光轉向“吳清越”,說:“你變個身給我看。”
“吳清越”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變成盧皓月的樣子。
盧皓月臉一紅,羞澀地說:“真不好看,還是變回去吧。”
“吳皓月”又變成了吳世奇的模樣。
因為下午“石清越”和林π克還要去找喬颯颯,盧皓月和杜羽隻好帶著這個極難消化的新課程回到盧皓月小姨家討論。
“我們真的要加入他們嗎?”盧皓月心情七上八下地問。
杜羽說:“難道你,不想和林π克一起改變世界嗎?”
盧皓月還是覺得慌張:“這個世界真的這麽容易被改變?”
杜羽眼神愣愣的說:“眼見為實啊,我也不得不相信,而且我實在是太願意相信了!”
盧皓月忽然想起杜羽的性別自我認知:“我忽然發現用這個腦機接口進行身體改造,很適合你和佩特拉呀。”
杜羽甜甜的笑著說:“對的呢!”
當晚,盧皓月躺在床上想了大半夜:雖然今天發生的一切太突然也太難理解,但一想到林π克認識的女生這麽多,關鍵時刻竟然讓吳世奇變成自己的樣子,就覺得心裏暖暖的,沒想到自己在林π克心中是這樣重要的存在。想到這裏,盧皓月的害怕已經消失得七七八八,她甜蜜地回憶著林π克邀請她倆加入npc自我存儲和改造的隊伍,心裏滿是對新世界的憧憬。
盧皓月摸出枕頭下的手賬寫下:世界也許是為人所設計,可我不會因此看低自己的真心實意;這個宇宙之外也許另有宇宙,但我會存著在此地生成的愛意跟你共赴彼地;與你我關聯的所有數據也許都終將麵臨毀滅,我卻仍願尊敬我們為了不朽的自由付出的全部努力。
做手賬也沒能平複盧皓月激動的心,她忍不住給佩特拉發了一條消息:“雖然不是百分百確定,也不能對你透露更多,但請相信將來有一個絕對自由的世界可以讓你和與你一樣的人超越肉體的束縛去放飛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