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入冬後的夜晚，似乎被冷風吹散了人間的熱鬧一般，除卻商鋪外懸掛著的燈籠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外，其餘的地界，仿佛都陷入了沉寂當中。

    然而在此小雪漫漫而下的冬夜，一頂轎子卻由四名健碩的轎夫抬著，孤獨的行走在這近乎無人的街道之上，轎子裏坐的，正是要趕赴何全府上的陌書彥。

    投過馬車的小窗口，陌書彥看著熙熙攘攘撲騰而下的雪花，心裏倒是生出了幾分喜意，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雪了，但那近乎二十年左右的前生，卻在南方，隻能通過照片和視頻來欣賞雪，叫陌書彥怎能不為雪景而欣喜不已。

    忍不住伸出手接了一些雪花，陌書彥想要近觀雪的模樣，手中的雪花卻因為手掌的溫度而漸漸融化，變成冰涼的水珠，大部分順著手掌流逝，小部分則殘留在陌書彥的手掌之上。

    “雪，乃是自然天生，飄蕩空中，不變其形，不變其貌，卻在人間漸漸化作了水滴，雖是滋潤萬物，但這可是雪的本心呢？這又是我的本心嗎？唉.....”

    一聲長歎，消散在清冷的寒風之中。

    閉目養神的陌書彥，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外麵有人喚他，他才清醒了過來，短短的後段行程，陌書彥卻像是做了無數個夢，卻一個也記之不清。

    “老爺，何府到了。”

    張濟見陌書彥雙眸中再現神采，不禁再度提醒了一番，轉而輕聲問道：“先生可是身體抱恙？”

    聞言，陌書彥搖了搖頭，那雙黑寶石般的雙眸，已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起身從轎子裏走了出來，陌書彥就看向左方那氣派非凡的府邸。

    “賈商來訪，我何某人有失遠迎，還請多多包含。”

    那道熟悉的肥胖身體從府邸內走了出來，滿臉堆笑的朝陌書彥行來。

    賈仁正是陌書彥現在的身份，短時間何全也調查不到這個身份的真假，畢竟不是誰都有快捷的情報係統。

    見何全迎了上來，陌書彥同樣笑著迎了過去，滿懷歉意的說道：“早先在古物坊惹下不快，何商願意見我，已屬大幸，那還能讓何商親自來迎。”

    聽到這番話，何全的心裏就有些欣喜不已，頓時覺得自己還是有身份的，這不，洛陽的富商也要討好自己，還有比這更好反應身份的事情嗎？

    既然陌書彥都這麽懂事，何全自然將古物坊的事情拋諸腦後，走到陌書彥身旁，何全就用那肥碩的大手，輕拍在陌書彥左肩上，很是客氣的說道：“哪裏的話，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外麵冷，還是入內一談，我已經備下酒宴，為賈商你接風洗塵。”

    “甚妙。”

    笑意不減，陌書彥繼而隨意的說道：“我這幾位轎夫可否入府，在天色太過冷冽，總是有些不忍他們在外受寒。”

    聞言，何全瞄了一眼陌書彥帶來的四位轎夫，心中掂量了一番，朝身後的府中總管吩咐道：“帶著賈商的四位轎夫去對麵的花語閣中歇腳，好酒好肉的伺候上。”

    “是，老爺。”

    總管應了下來，上前就準備引路帶著四位轎夫離去，但這轎夫哪是真正的轎夫，正是張濟、樊稠、胡軫、季俊四人，專程來此保護陌書彥，才充當轎夫的，如今聽聞不得入內，四人都有些焦躁不安的看向陌書彥，不願離去。

    “這是何意？”何全雙眼微眯的盯著陌書彥問道，似乎因此心裏有些警惕起來，想從陌書彥這裏看出端倪。

    然而陌書彥卻是麵不改色，輕歎一聲，很是平靜的說道：“我這四位轎夫平日裏也負責保護我的安全，許是不放心我獨自入府，且讓我知會一聲。”

    隨即，陌書彥扭頭望著張濟四人，朗聲說道：“放心吧，何商的為人值得信賴，你們就不要多心了，好好去花語閣享受享受，這種機會我可不經常給你們的。”

    季俊還想反駁，卻被張濟暗中止住，胡軫上前，麵帶笑意的拱手說道：“那老爺可要少喝酒，免得傷了身，夫人可是會怪罪的，至於我們，先去享受一番，在此還要多謝何老爺的款待。”

    “行行行，別貧嘴了，快去吧，等我出來再喚你們。”陌書彥沒好氣的揮手說道。

    “帶他們去享受吧。”

    何全又吩咐了一聲，於是乎那總管就帶著張濟四人，去了隔街花語樓之中。

    “果然是洛陽富商，行事果然與我等粗鄙之人不同。”何全自嘲般笑道。

    “哪裏的話，對身邊的人不好，豈不是容易被害？”陌書彥反問道。

    “是這個道理。”

    何全對身邊的人也非常好，所以才沒有人叛變，探子的手也伸不進何府，有了共同的認知，何全那剛生出的警惕心頓時又消散一空，伸手帶路說道：“賈商，請。”

    “好。”

    陌書彥同何全有說有笑的步入府內，隨後何府大門被關閉，與外界暫時隔絕。

    暗處，黃老和無日正裹得嚴嚴實實的望著何府，雖然聽不清對話，但看這個情況，還是能確定，陌書彥安全的進入了何府之中，一切還有成功的可能。

    “要是被主公知道你讓陌先生陷入險境，恐怕會有禍事降臨啊。”黃老皺著眉頭對無日說道。

    “哼。”

    無日掉頭離去，語氣頗冷的說道：“主公讓陌先生帶來永寧的，何嚐不是禍事一樁？經此一役，我等必須離開永寧，徹底失去永寧郡的情報，否則就是滅頂之災，主公能給我等帶來這般無妄之災，利用一下他的陌先生，又怎麽了？”

    “唉。”

    重重歎了口氣，黃老也是清楚的知道這個道理，對花費了數年才建立起來的永寧郡情報係統，黃老何嚐又沒有歸屬感，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心若懷忠義，對此又能如何？

    “今夜準備，明日開始撤離，在永寧郡還未大亂之時，能走幾個就走幾個吧。”無日沉聲說道。

    “也隻能這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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