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越來越大了。

    岸上有個村裏的父女在朝這邊招手。和張小馬玩了一會兒的三個熊孩子扯起嗓子回了一聲，屁顛屁顛的跑了。

    李棠也覺得是時候回去，於是和張小馬離開了這裏。

    那個招呼熊孩子回家的婦女等在那裏好一會兒，看到張小馬上來後遞過來了五十塊錢說：“孩子不懂事，這錢拿回去吧。”

    張小馬愣了愣，雖說是被坑了，但其實也並沒有當回事，更別說剛才幾個熊孩子和他玩的不錯，被這婦女一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說：“沒什麽，這是跟孩子買荷花的錢。”

    荷花能值幾個錢。”婦女很固執的樣子，直接把錢塞到張小馬的手裏，剛好幾個熊孩子端著碗跑了過來，於是婦女一人一個巴掌，教訓說：“以後再在外頭騙人，不給你們飯吃。”

    幾個熊孩子端著碗又嘻嘻哈哈的跑回了屋裏。

    李棠似乎被逗樂了，手裏拿著蓮花，指了指招牌，朝婦女問：“你們家是開農家樂的吧？”

    婦女回頭看了看，然後笑著朝李棠說：“是，你們還沒吃飯吧？”

    李棠點了點頭，然後朝張小馬問：“不然先吃點飯再走吧。”

    行啊。”張小馬沒意見，反正難得和李棠一起出來玩，他巴不得多在外麵多呆一會兒呢。

    於是兩人一起，在那個婦女的帶領下走進了院子。

    和之前跟著高陽去的那個農家樂差不多。似乎是因為旅遊的規範化，裝修都走的同一種風格。唯一不同的是這家房梁上掛著很多的幹辣椒，看上去居然有點喜氣。

    很快，婦女就端上來了些飯菜。因為最近生意不多，沒準備太多的材料，所以隻是些家常菜。倒是這婦女為了表示歉意端上來的玉米燒酒，讓張小馬感覺十分的不錯。

    這幾年遊客多起來了，孩子們也學著大人做生意，最喜歡拿這裏的蓮花賣給遊客，說了好幾次不許宰人，也沒怎麽長記性。”女老板是個利索人，端上菜之後就到旁邊收拾幹辣椒，動作很快語速也不慢：“您二位多擔待，等回頭忙完了，我一定好好教訓那幾個小兔崽子。”

    您都已經把錢退給我了，就別再怪他們了。”張小馬有點無奈：“而且就算是多跟我要了點，我畢竟也是買了蓮花的，不然我把多要的留下，蓮花的錢您還是給孩子吧，大太陽的也辛苦。”

    兩回事。”女老板的動作更快了：“家裏不少他們吃穿，想賺點零花錢也支持，但騙人這種事不能由著他們，把錢都退了是給您二位一個交代，也是給他們長長記性，知道以後要靠勞動賺錢，不該要的絕對不能要。”

    張小馬聽完忍不住笑了：“您這教育方式還真是特別。”

    鄉下都這樣，不像你們城裏當個寶貝一樣慣著，該打得打，該罵也得媽，不然長大了成了禍害，給家裏丟人。”女老板說著擦了擦手，站起身來朝兩人說：“您二位先吃著，我出去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

    李棠笑著點了點頭。

    張小馬目送這個女老板走出院子，有些感慨的對李棠說：“你還別說，這地方真是民風淳樸，要換了其他地方，怎麽可能家裏一個人都不留，就這麽出去，一點都不怕我們吃完飯就跑。”

    李棠笑了笑：“說明這裏雖然旅遊業發展的好，但也沒失了本性。小孩子調皮搗蛋沒什麽，大人的教育方式正確，下一代肯定也差不了。”

    張小馬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歎了口氣：“你說同樣是一個地方的人，怎麽差距這麽大？這個女老板知道他家孩子宰了我，立馬就把錢可退了，可同樣在這裏生活的那些當地官員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官場的風氣本來就是這樣。”李棠喝了口湯，慢條斯理的說：“整天在錢權交易的環境中，很少有人能獨善其身，按照他們的思維方式，外地企業來這裏做生意，他們撈點好處是應該的。”

    說話的時候，三個熊孩子吃完了飯，端著空碗跑了回來。看到張小馬和李棠，朝兩人咧嘴一笑，等把空碗放回了屋裏，又嘻嘻哈哈的跑了。跟大人一樣，他們也並沒有想過會有人吃完飯不給錢就走了。

    弄得我忽然想吃霸王餐。”張小馬一臉認真：“讓他們知道知道城裏人的厚顏無恥。”

    李棠繼續細嚼慢咽的吃飯，看也不看張小馬一眼：“你一個厚顏無恥就行了，別想帶著我幹壞事。”

    我還真想帶著你一起幹壞事。”張小馬擠眉弄眼的引誘：“很刺激的喲。”

    被你認為刺激的事情沒一件是好事。”

    張小馬疑惑的問：“媳婦你指的是晚上抹黑去你房間逼你叫出聲這件事？”

    能不能閉嘴？”李棠瞪了張小馬一眼，似乎已經吃飽了，擦了擦嘴說：“剛才倒提醒我了，等回去要敲打一下那些當地官員，不管有多大作用，也要震一震這官場上的風氣，不然這麽淳樸的地方，還真要受他們欺負。”

    什麽意思？”

    不能等了。”李棠整理了一下頭發：“越是小地方，水就越深，以前總覺得鄉下官場有鄉下官場的規矩，隻要不過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起碼這次關於汙水處理廠的事情，我已經很放任他們了。”

    張小馬笑了起來：“你意思，不想再讓他們拖下去了？”

    要是我一直按照你的意思，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等他們自己做決定，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對他們的一種默認，就算最後不得不因為壓力而選擇妥協，他們也隻是認為這次比較倒黴而已，下一次再遇到這樣的事情，隻要沒有我這樣的領導在這，他們肯定會以截然不同的方式處理。”李棠眯起眼睛：“就像剛才那個女老板教育她三個孩子的方式一樣，要是默認就等於縱容。”

    你想把那些官員當熊孩子一樣收拾？”張小馬忍俊不禁。

    李棠斜了他一眼：“我不比剛才那位大姐差吧？”

    當然不。”張小馬撓了撓頭：“不過你這是打算要在這裏的官場中搞什麽政治風暴嗎？”

    我有分寸。”李棠麵無表情：“隻是拿汙水處理廠的事情敲打敲打他們，讓他們知道所謂的官場規矩並不光明正大，以後再遇到相同的事情，至少能讓他們不要像現在這樣明目張膽。”

    張小馬感激鼓掌：“我媳婦果然是父母官。”

    吃好了嗎？”李棠站起身來，壓了壓帽子：“出來太久了，是時候回去了。”

    好。”張小馬掏出了一百塊錢，放在桌子上，然後嘿嘿一笑；“要是讓那群當地官員知道，你因為在這吃了頓飯就要收拾他們，怕是恨不得要把這裏給直接封了不可。”

    真要那樣，回頭你得給剛那位大家一個交代，誰讓你帶我來的呢？”李棠難得調皮的回了一句，然後拿起那株張小馬送的蓮花，先一步走了。

    離開的時候兩人碰到了那個女老板。手裏拿了袋鹽，正在跟幾個婦女聊天。張小馬打了個招呼，說錢放在桌上了，女老板笑著跟他們說了說“慢走”，卻也沒有立即回去檢查，還繼續在跟那幾個婦女聊天。

    感覺真好。

    李棠的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朝張小馬說：“以後你一定要多帶我出來走走。”

    恩？”張小馬正跟那幾個圍著大人跑的熊孩子做鬼臉，聽到這話有點意外：“說什麽？”

    多出來走走，才能看到這麽多美好的人和美好的事。”

    你該不會又想讓我帶你環遊世界吧？”

    知道你沒錢！”

    嚇死我了。”

    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