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鬆子糕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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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府的位置其實並不算遠, 離方府也就過三條街。

    範香兒意外的受到了超級熱情的款待, 謝安容的娘是內宅的當家人,一見範香兒到了,頓時親熱的拉著問東問西,不僅因為方時君的關係,更因為範香兒是女兒從小到大第一個往家裏請的人!

    就她那副冷如冰霜的樣子, 作為母親的謝夫人一直擔心她太過孤僻, 沒個玩伴。誰知這範香兒不知道怎麽就入了她的眼。

    範香兒明顯能感覺出來謝夫人的善意, 便和她有問有答的,聊的順暢。

    倒是一旁坐著的謝安容呆不下去了, “娘, 您不是還有事要忙嗎?我帶香兒回我那去了。”

    謝夫人笑道,“你瞧瞧, 我還沒說兩句呢就嫌我煩了。那你們就好好玩兒去, 中午千萬別走,我已經讓下人們準備去了。”

    “是, 多謝夫人……”範香兒話音兒剛落就被謝安容拉住手往外走了。

    謝夫人無奈的搖搖頭,“這孩子, 也不知道像誰?”

    謝安容的住處與她的風格完全不同,放眼望去一片素淨, 除了牆上掛著的字畫還有點顏色, 其餘均是沉穩的色調。

    露麵的物品不多,每一樣都擺放的整整齊齊,各有各的位置, 寬大的書桌旁邊擺著一個巨大的纏枝花瓶,裏麵插著數枝梅花,飄出陣陣冷香。

    在範香兒看來,往好聽了說這叫大氣,往不好聽了這就叫無趣。

    “你這哪裏像個女孩的房間?”

    謝安容引她坐下,“女孩的房間應該是什麽樣?我就喜歡這樣清爽的,太雜亂會讓我的心不寧靜。”

    範香兒對她的話不以為然,“年紀小小的,心要那麽寧靜幹什麽?”

    然後見她沒什麽反應,便壞壞的說道:“我要是和你說一事,你準寧靜不了。”

    這倒是引起了謝安容的興趣,“那你不妨說來聽聽看。”

    “上次你問我做蘭花詩的那個少年,你還有印象吧?”

    謝安容端著茶杯的手不覺的頓了一下,“有印象,他怎麽了?”

    “他來了京城!”

    “什麽?”杯裏的水散了出來,燙到了謝安容的手指,她卻顧不上,又問了一遍,“你說他來了京城?”

    範香兒心急她的手,想著身上隨時攜帶的薄荷油,就趕緊掏出來抓著她的手給塗上了。

    “是啊,昨天上午我回娘家,正好他去我家裏拜訪。他是來求學的,好像是什麽青山書院,也不知道是誰給弄的名額,這樣正好了,省的他現找。”

    說著說著,她見謝安容沒出聲,便覺得有些不對,抬頭見她神色怪的很,臉頰竟然泛起了淡淡的紅暈,這可真是比見了鬼還難。

    “安容?醒醒!”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堪稱荒謬的可能,試探的問道:“劉斯年家裏在京城毫無根基,到底誰給他弄的名額呢?難道是……?”

    謝安容揚著下巴,用高高在上來掩飾她難得的羞怯,“對,是我弄的,怎麽樣?”

    “啊?真是你啊!”這可把範香兒給嚇了一跳,這位大小姐也太驚世駭俗了吧?她隻是隨便猜猜就給猜中了。

    她隻是聽過劉斯年的一首詩,另外就全靠她範香兒的描述而已,這就值得她弄這麽大動作?

    她有些不懂了,她這是看上劉斯年了?還是單純的愛才之心?

    “就是我,我不忍他這麽好的才華埋沒鄉間,想幫他快點出人頭地。再說這對我來說隻是順手的事兒而已。”謝安容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但其實這並不是順手那麽簡單。

    青山書院是京城最大的書院,也是最富盛名曆史最悠久的書院,多少讀書人都以能在那裏求學為榮。青山書院每年的入學人數又極其有限,選拔規則更是嚴苛,所以能被選上的,基本都是家世顯赫,從小就獲得良好教育的人中龍鳳。

    青山書院的董院長和祖父是世交,他老人家對她頗為喜愛,又曾經輸過她一盤棋欠她一個要求,要不然是絕對不會隻因為一首詩就同意讓劉斯年入學的。

    範香兒覺得這事兒沒有她說的那麽簡單。小心的問道:“那你之後打算怎麽辦?”她非常想知道後麵的走向,她對謝安容知之甚少,實在是捉不透她出其不意的做事風格。

    但她對小劉哥是了解的透透的,他的確是個才華人品大好的美少年不假,但是這性格嘛,總有些少根筋的感覺,不談家世,單這一點,和謝安容也不搭啊!

    謝安容嗖的從她手裏拿走了薄荷油,“我現在還沒想好,你好好養身子,別操心我了,我做什麽事都有自己的分寸的。你這玩意兒就是薄荷油吧,還真挺好用的,剛才燙到的地方涼絲絲的。”

    “你怎麽知道這個?”

    “我爺爺說在宮裏見皇上用過,後來他就朝方大人要,方大人說是你的東西,說現在沒材料,讓他再等等。”

    “老尚書也想要這個?那好,我讓下麵人加緊,爭取快些做出第一批來。”

    謝安容聽了這話才有些滿意,“我祖父需要這東西還是其次,我主要是想著母親,她休息不好的時候容易犯頭疼。這次就先放過你,以後有這樣的好東西,你要第一個想著我,我有什麽好東西也會先給你送去。”

    範香兒狡黠的挑了挑眉,試探的問道:“那咱們這就算是好姐妹了?”

    “俗氣,我勉強讓你當我的朋友吧。”

    “額……那就多謝大小姐了。”範香兒翻了個白眼,拉長了聲調。忽然覺得她的冰殼好像挺脆弱的,不是一般水結成的冰,一般的冰需要高溫去融化,而她謝小姐的冰得對症下藥才能化,雖然連下藥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了藥。

    她嘴上不承認無所謂,反正自己也挺喜歡她的。

    二人先去園子裏賞了一會兒梅花,嫌天氣太冷,沒多久就回了屋子,擺上了棋盤,你來我往的殺了起來。

    等謝夫人帶著慈愛的微笑親自來叫飯的時候,二人正殺的難分難解。

    最後謝安容險勝,範香兒開著玩笑,“我是看在謝夫人的份上才放你一馬的。”

    謝安容淡淡的哼了一聲,“輸了的人話才多。”

    謝夫人開懷大笑,擁著兩個人去用餐了。

    飯桌上人很少,就她們三人加上謝安容兩個年級很小的親弟弟妹妹,年紀和她相仿的二弟就避諱著沒叫過來。

    謝安容把薄荷油拿了出來,都是自己人,謝夫人也就沒客氣,頭疼這個毛病實在是把她折磨的夠嗆,當著範香兒的麵就打開瓶蓋滴出了兩滴試用起來。

    擦上之後瞬間就驚豔了,這回更是對範香兒另眼相看了,熱情的好似自己又生了一個閨女一樣。

    她發現範香兒特別喜歡吃一道點心,那點心是她特意讓廚娘用自己家鄉的做法做的鬆子糕,鬆子打磨成粉,活上雞蛋麵粉等做成,香潤可口。

    所以範香兒臨走的時候,她特意讓人給包了一大包,足足有好幾斤重,讓她回去慢慢吃個夠。

    範香兒不好推卻,又確實喜歡吃,便收下了。

    回去之後,柳嬤嬤一見範香兒喜滋滋的帶回了一大包糕點,頓時覺得她的飲食節製計劃不能再耽擱了,照她這個吃法吃下去,肚子的孩子就會長的太胖。

    到時候吃的有多爽,生的就有多難。

    範香兒聽明了利害關係,大手一揮,給丫鬟們留了一部分,其餘的讓人給送到各房了,別說她小氣,什麽禮都沒給大家帶過。

    誰也沒想到,就是這小小的鬆子糕,鬧出了大事!

    夜裏該到了入睡的時候,景園裏卻燈火通明,哭喊聲跑動聲絡繹不絕。

    正房裏,二老爺正對自己的結發妻子破口大罵,“蛇蠍婦人,何其歹毒?連個小小的孩子都容不下!這孩子要是保不住你就趕緊給我滾回娘家!”

    二夫人驚愕又傷心的望著自己的夫君,這些天來她被老夫人奪了權禁足在景園裏,本來就足夠委屈了,他非但不關心體恤自己,妾氏那邊有個風吹草動他就認定是自己所為?她突然覺得為這個家付出的一切都不值得了。

    “老爺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和盧氏防我像防賊一樣,要不是今晚她不好了,我還不知道我要多出一個庶子呢!我把她的孩子弄掉對我有什麽好處?”二夫人聲嘶力竭的問。

    二老爺臉色鐵青,諷刺的說道:“對你有什麽好處?你向來嫉妒成性心胸狹窄,自己生不出來兒子也不許別人生,你是寧願看著我一輩子沒兒子也不願為大局著想!我早就看透你了!”

    他像對仇人似的罵完,轉身就大步出去了,趕緊去看他心愛的妾室。

    二夫人無力的倒在椅子上,淚水布滿了臉頰。他說的沒錯,那幾句話不算是冤枉了自己,她若是事先知道盧氏有孕,她難保不會動手。老爺本來就偏愛那盧氏,要是讓她有了兒子,別說是把孩子抱過來養了,老爺說不定真能幹出寵妾滅妻的事來。

    他雖然欠缺憐香惜玉的心,但那女人的手段卻不可小覷,當初她看的那麽緊,不還是讓她把方思盈給留下了?

    可是這回!真的沒有她什麽事!她確實是剛剛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