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扶桑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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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最可怕的莫過於,一個人在計劃未來,一個人卻在預謀離開…”

    父親是個不正經的妖怪,生平第一大心願就是賞世間至美之物,盡世間難盡之興,饒是他如此不正經,有一次他還是很正經的對我說出了這句話。

    那時他剛剛憑借傾城之貌誘拐了一個花族的公主,可當公主決定跟他廝守一生時,他已經厭倦了她決定離開。

    回到天涯後,他跟我講述了這段經曆,並頗為內疚的說出了這句話。

    我想,我不懂父親,就像我不懂為何天涯上每天都在日落,卻從未看見過日出。在天涯上,太陽永遠隻有兩種狀態,正處日中,或者正在日落。

    我問父親,父親是這樣解釋的,扶桑神樹因其樹體熾熱無比,極易自焚,無法得到天人重用,所以被天界永遠拋棄,流放到了天涯之上。

    聽完,我終於明白父親,為什麽他像他說的那般總是在預謀著離開…

    每過三百年他才會回到天涯來看我,而那三百年他四處飄蕩居無定所…

    每次他都輕飄飄的去愛了一個又一個女子,卻沒能跟任何人廝守一生…

    因為,扶桑樹的本性,就是內心熾熱卻不可接近啊…

    後來,父親又離開了天涯,我修行尚淺,至今仍然是小小的樹苗,所以,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

    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日落,天涯上的日落是最美的,可我已經厭煩。

    有一天,天涯上終於來了個人…不,準確來說,隻是個虛弱的魂魄…

    她一襲白衣,頭上卻係著一根紫色的綢帶…

    我問:“你從何處而來?”

    她指著海隅道:“我從海角來…”

    我問她:“人如何才能到達天涯?”

    她答:“若世間已無容身之所,何處不是天涯…”

    我又問她:“那你為何要來天涯?”

    她答:“為了見你…”

    我很開心,覺得終於找了個知己,於是,我讓她坐在我的身邊,滔滔不絕的跟她講起了我的故事。

    而她一直沉默的聽著…

    我是扶桑樹,我已經八百多歲了,但我的樣子仍然是個小樹苗…”

    天涯上雖一片荒蕪,它的日落卻極美,待會兒你可以和我一同觀賞,但你如果會留到明天、後天,你就會發現,天涯上沒有日出…所以,我對這種日子已經厭煩了,但我仍每天期待明天,因為一個妖怪告訴我,明天永不可預料…”

    那個妖怪是我的父親…說來好笑,有一天,天涯上來了個容顏絕美的妖怪,他看到了我,覺得很驚奇,就對我說‘我才四百年未歸,竟連野草都長出來了,但天涯上絕不容許野草生長,我要將你鏟除…’,我著急對他說‘我不是一棵野草,我是一棵扶桑樹…’,後來我知道他也是一棵扶桑樹,隻不過活了好幾千年,已經能化成人形,後來他為了表達天地間又長出了一棵扶桑樹的欣喜決定認我做兒子,於是他成為了我的父親…”

    以前沒有我這個兒子,他每過四百年回一次天涯,如今有了我,他三百年回一次…你來之前他剛走…”

    說著說著,天涯上終於日落了,天涯的落日極美,我看到她露出了癡迷的表情。

    我很欣喜的對她說:“很高興你喜歡天涯的落日,也很高興你能聽完我的故事,明天我繼續跟你講好不好?”

    不知為何,我覺得她的神情有些複雜,但她還是緩緩說道:“好…明天…”

    於是我很滿意的睡了…

    半夜,我被一種全身撕裂的痛苦驚醒,我睜開眼,看到她在撕扯並吃掉我的身體…

    我害怕,憤怒,不可置信…

    而她一直哭著,手間顫抖,淚水不斷打落在我的身體之上,眼睛裏有我從未見過的晶瑩亮光…

    那一刻,本想自燃的我突然放棄了…為她的淚水…

    我從未見過一個人如此悲痛絕望的樣子…

    最後,我的意識漸漸消散,我看著天涯之上突然出現在夜空之中的正空的太陽,緩緩笑了…

    父親曾說,明天永不可預料,原來,這就是我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