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星副食品小賣部。

    小賣部桌子上一台老式收音機聲音開的很大，正在播的是著名評書表演藝術家單田舫播講的評書《銅林傳》。然而節目時間尚未結束，單老師頗具磁性的聲音忽然被打斷了。

    “現在插播一條重要新聞。”

    “就在幾分鍾之前，某省藍島市流清遊覽區海岸線十幾公裏小範圍內遭遇一陣強烈海嘯襲擊！”

    “當地人聲稱，巨大海嘯掀起的海浪高達五層樓的高度。”

    “已經將遊覽區海岸線向內陸推進了兩公裏之多。”

    “目前還沒有關於人員傷亡的報道。海嘯襲擊所在地是藍島市著名景點，雖然現在並非旅遊最佳時間，沙灘海場也隨時有近百遊客遊泳、衝浪、日光浴。”

    “兩公裏災區內通信光纜設施和電力設施全部損毀，無法與受災區域內部取得聯係。”

    “截止到當前，沒有任何地震局監測到高強度海底地震。”

    “本次高強度、小範圍的海嘯成因仍然不明，還在繼續調查中。”

    “各大門戶網站紛紛播報了此事件。”

    “本台通訊員正在嚐試與一線溝通，取得最新消息，請隨時關注本台報道。”

    幾句話新聞過後，錄音頻道又切換回了單田舫老師的《銅林傳》。事實上，此一時刻，借助發達的網絡社交媒體，幾乎全國人民都得知了此事件。同時，副食店裏的電視是打開的，以反應迅速著稱的央視三十七套科教頻道，恰好在做地質科普，於是就立即邀請正在直播的節目嘉賓，也就是共和國地質大學地球物理學水文方向的蔣以坤教授，做現場的講解。

    “蔣教授，針對當前剛剛發生的海嘯事件，您從專業的角度怎麽看？”

    蔣以坤教授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主持人好。我也是在數分鍾之前才剛剛從網絡途徑得知了海嘯的發生。據已有的消息來看，這次的海嘯很有特點，可以用‘範圍小’、‘強度大’、‘持續短’、‘破壞高’、‘形成突然’、‘起因不明’六個特點來概括，下麵我分別詳細講一下……”

    徐亮喝進去整整一瓶脈動，然後到端寒身邊幫她吐海水。端寒的情況有點糟糕，自己個兒趴在那一個勁兒的吐啊吐，感覺人都快虛脫了。

    徐亮走過去在她後背上來了一拳。這一拳看著力量不大，不過力氣恰到好處，老端又是一陣猛吐，終於緩過來點。

    徐亮：“一直讓你學遊泳，你非不。這下後悔了吧。”

    徐亮說的輕鬆，但其實剛才的情況異常凶險。端寒的位置比較高，被卷進上方海水中一段時間，估計就是那會嗆到的。有一小會兒，徐亮都幾乎感覺不到端寒的氣息了，不得不用手臂緊緊夾住她大腿，才沒讓她被大浪和劇烈的搖擺打飛出去。

    端寒站起來，回過頭瞪了徐亮一眼：“輕點，打疼我了。”

    “死不了？”

    “死不了！”

    徐亮點點頭，忽然捏著鼻子說道：“那我得和你好好聊一個問題了——你這腳也太臭了！現在周圍全是你的腳臭味兒，你聞見沒有？”

    端寒輕輕點頭，臉紅撲撲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小聲道：“有那麽一點……”

    “何止一點！”徐亮大聲道，“我跟你說，你這腳絕對是升級了的，從臭腳升級成xiang港神腳！”

    端寒打了他一下。

    徐亮一閃身沒讓她打著，之後跑到胖乎乎老板娘那裏道：“老板娘，給我來倆塑料兜。”

    胖乎乎老板娘：“幹嘛？”

    徐亮：“有用。”

    拿了倆個白色的塑料兜，徐亮剛要轉身走，後麵老板娘說道：“小夥子，你女朋友這麽漂亮這麽嬌貴，你別總打她啊！你手那麽重再給人家姑娘打壞了！快看看人家怎麽樣了，你倆也真是，這都沒死，真是好福氣。”

    徐亮聽了一口氣沒喘勻乎，跳腳叫罵：“別別別！那不是我女友！我就算光棍打一輩子也不要這種女朋友！這大臭腳熏出去好幾公裏，誰受得了！”

    徐亮回過頭去走到端寒身邊，捏著鼻子蹲下來。

    端寒有點怒又有點羞：“幹啥？”

    徐亮：“腳丫子伸過來。”

    端寒冷著臉，兩條大美腿伸了過去。其實腳氣這個東西，光看鐵定是看不出來的，要是不親自聞一下，一般人絕對讓端寒的美腿給迷住。徐亮離得太近，隻好捏著鼻子，然後把兩個塑料袋一左一右的套在她兩隻腳上。把口收的緊緊的之後，才終於長長喘了一口氣。

    “老端，你知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戰如果爆發了，比核武器還有威懾力的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的方式是什麽？”

    端寒一愣。

    徐亮嚴肅的指著這兩個透明塑料袋：“生物武器，這裏麵密封好了。”

    這下端寒哪裏還不明白！氣的拿腳踹徐亮，被他靈敏的躲開：“你再提這事兒你信不信我……”

    徐亮：“怕啥！誰沒點難以啟齒的事兒呢，就比如說你這個大臭腳，我就是絕對不會跟別人說的，尤其不會跟你那些相親對象說。”

    “你攪黃的事情還少？”

    徐亮擺擺手：“不鬧了跟你說點真格的。就這次海嘯，你有沒有覺得有點不對勁？”

    端寒看著徐亮，表情逐漸變冷靜。其實端寒永遠都是一張死人臉，當然是在不提臭腳這件事的時候。

    其實她也知道徐亮是故意跟她說點什麽緩解一路過來的緊張氣氛，至於臭腳什麽的……她再臭也不可能把整個海灘都熏臭了！這種彌散的臭味肯定是有什麽別的原因。

    徐亮：“你知道的。我是個文盲，又不愛動腦筋，但是我直覺一般都很準，這一點已經經過無數次實踐的驗證了。就這一次突然來的這麽一個海嘯，我總覺得不對勁兒。這兒可是共和國海，簧海！你上次聽說海嘯是什麽時候？進一步講，咱們從小到大到現在，什麽時候聽說過簧海有海嘯？我覺得這事兒不簡單。老端你是知識分子，你分析分析。”

    （所有地名均使用錯別字或英文音譯）

    端寒也不忸怩，真的就開始分析起來。在這個二人組隊裏，她本來也是軍師角色，而且她也很喜歡做這件事。此時，端寒也不管現在是否還有危險，或者身體還不舒服什麽的，就真的拿沙地當黑板，拿石頭當粉筆，畫了草圖。

    “我和你想法差不多，但是我有科學根據。”端寒一邊畫圖一邊道，“首先你得理解這張圖。”

    “這是什麽？”

    “這是遮盤地圖。”

    “？？？”徐亮，“和遮盤又有什麽關係了？”

    端寒也不嫌棄徐亮智障，因為徐亮要是什麽都會什麽都懂，也就沒她上班兒幹活兒和鑽空子的機會了，所以她還是十分細致的講解道：“你看地圖就能明白，遮盤雖然是一個島國，其實麵積並不小。相當於一個折磨你國或者付然絲國的麵積。”

    “你想說什麽？”

    端寒：“其實是這樣的。你可能會注意到新聞中經常報道遮盤國遭受海嘯，或者海峽對麵的我國第一大島遭受台風什麽的。但是共和國的海岸線幾乎沒什麽風險。有也是南海省或者建福省的一小部分。”

    “這倒是沒錯。”

    “看地圖你就明白了。”端寒解釋道，同時在遮盤國的東側畫了一個超大的圓圈代表太平洋，“其實，遮盤國的ben州島四guo島幾個島嶼，包括衝蠅島勾魚島紅尾嶼我國第一大島以及菲立濱群島在內的島鏈兒，替我們國家海岸線抵擋了大量自然災害。”

    端寒繼續道：“整個太平洋上任何一個地方發生地震，隻要是比較劇烈的海底地震，都會產生海嘯。而海嘯的能量幾乎不會隨距離衰減而減小，1960年智力9.5級大地震所產生的海嘯，在18個小時之後抵達遮盤國，依舊造成了數百億美元的經濟損失，就是這個證明。而我剛才畫的那個遮盤國地圖，在這裏就能用上了！”

    “為什麽我國幾乎沒有海嘯報道？因為太平洋上傳來的幾乎所有海嘯，都被遮盤列島擋住了！”

    徐亮基本聽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了：“你想說的是，這一次的海嘯卻沒有被遮盤列島擋住！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

    “唯一的可能就是，這是一次在共和國自己的海域產生的海嘯！”端寒嚴肅道，“那麽現在問題就出來了：海嘯的成因有幾個？如果不考慮超級火山，那麽嚴格意義上講，隻有一個，那就是海底地震！”

    “有，且隻有海底地震，而且是劇烈的海底地震，才能引發海嘯。其他的因素，比如海底火山爆發，板塊斷層滑動也可以歸結為地震引發。然而現在的問題在於，我們所有的地震局都沒有檢測到有強烈的地震信號，我們也沒有感受到地震，海嘯就莫名其妙的出現了！”

    “這是莫名其妙出現的海嘯，無法判斷起因！”

    端寒講到這裏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而此時此刻，電台裏也再次轉播了蔣以坤教授對此次意外海嘯的六條總結。和端寒清晰的講解不同，蔣教授用了大量的專業術語以及相當多的普通民眾聽不懂的名詞和英語中的專有名詞，生動的賣弄了他的學識，並且在最後給出了結論——本次海嘯起因不明。

    端寒指指電視，一攤手。

    徐亮點頭。在這方麵，他還是很相信端寒的。這個女人別的本事沒有，能把科學知識講解成大白話還讓徐亮聽懂這一點，他十分佩服。

    徐亮：“那這次海嘯你覺得是怎麽回事？”

    端寒：“變異的潮汐力。可能和月球軌道的變動有關係，雖然月球軌道幾億年沒有變化了，但是不明原因的海嘯同樣是少見的事件。海嘯可以類比為超級潮汐，根據複雜係統原理，少見事件的發生有可能是因為少見原因，這並非沒有可能。第二個原因，海底有大當量級別的核試驗。事實上，人類對自然界的影響也隻有大當量級別的核試驗才能產生這種小影響範圍和高強度的海嘯，所以我的懷疑是……三胖兒又搞事情了？總而言之，這是我的兩個猜測。”

    徐亮：“科學的事情我信你。但我隻從感覺上講，這次海嘯太突然了，我感覺很有可能什麽東西發生了一種很長遠的改變，而且是永久性的改變，說實話。這一次雖然咱倆逃出來了，我的感覺不太好。”

    端寒：“你有什麽感覺？”

    端寒從不相信直覺，但徐亮這個家夥的直覺往往很準確。

    比如他們剛才從海嘯中死裏逃生，固然是因為她提前指揮了方向。但徐亮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靠著直覺做的無數個決定，才是能活下來的真正原因！

    而對於徐亮的這種詭異的直覺，她，甚至包括徐亮自己也無法解釋，隻能歸結為常年上班鍛煉出的第六感。所以端寒這種技術達人也會經常參考徐亮的“感覺”。

    徐亮：“我有種強烈感覺，幾個月內，會有很恐怖的事情發生。”

    然而很明顯的，電視中講話的共和國地質大學地球物理學水文方向的蔣以坤教授，完全否定了徐亮的觀點。

    “以上，我們已經介紹完了本次海嘯的六個特點。所以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這樣的海嘯是偶發事件，絕不可能發生第二次。”蔣以坤教授侃侃而談。

    “所以說，群眾們莫名的恐慌心理是毫無必要的。”

    電視中的主持人一皺眉，但還是附和了蔣教授的講解：“是的，請廣大民眾放心。國家級別的研究所已經全力開動以研究這次海嘯的成因，蔣教授也做出了保證，這種偶發事件一定不會在共和國其他沿海地區再次發生……”

    然而就在此時，電視台主持人話音未落，變故陡升！

    收音機的電台裏，評書表演藝術家單田舫老師磁性的嗓音再次被打斷！

    “本台再次插播一條重要新聞！”

    “就在半分鍾之前，我國某津市濱海區遭到強烈海嘯襲擊！”

    “某津市新港已蒙受巨大經濟損失！”

    “據第一時間的報道，某津市新港中停泊的所有船隻已被全部衝翻！包括一艘巨型遠洋油輪！”

    “據現場直升機發回的報道，該船由中船重工設計，由小連船舶工廠製造生產，排水量十七萬噸。港口內已發現小範圍的原油泄漏。”

    “所造成的經濟損失和生態環境損失暫時無法估計！”

    “截止到當前，還沒有相關的人員傷亡報道。”

    兩人聽著電台的播報，一時無言。

    端寒忽然說道：“老徐，我有時候真想把你的腦子解剖了。看看為什麽你的直覺這麽準！尤其是壞的方麵！”

    徐亮聳肩。

    端寒：“總而言之，這事兒算你猜中了！那麽我們基本可以排除三胖兒搞事情了，他沒這麽大當量核彈的。而且津市港屬於渤海海域，是共和國內海，他進不來，那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又是什麽能讓一個共和國的內海突然發生這種海嘯，甚至能夠掀翻排水量超過航母級別的超級遊輪？”

    因為兩人曾經在航母上“工作”過，所以對其有相當的了解。

    似乎航母母艦動輒兩三百米的長度已經是人類能夠建造的最強海上造物，而事實上，有相當數量的超級油輪的排水量遠遠超過航母。在此次海嘯中被掀翻的超級油輪的排水量就達到了17萬噸量級，而且還是一艘尚未將原油全部卸載的超級油輪。

    這後果可就大了去了。

    電視台科教頻道的蔣教授顯然沒有意料到這種情況，他解釋道：“就在一分鍾之前，我再次接到了我國勃海海域遭受海嘯攻擊的信息。但是，這並不能徹底否認我剛才做出的推論！海嘯的發生依舊是一個小概率事件！”

    蔣以坤教授說到這裏的時候，他旁邊的女主持人撇了撇嘴，一個“切”字的口型已經出來了。

    蔣教授繼續鎮定的解說：“下麵我來給大家科普一下：數學上有這樣的一個小概率定理：

    “發生一次海嘯事件是小概率事件，發生的概率小於0.001%，那麽兩次小概率海嘯事件同時發生的概率是多少呢？計算方式是這樣的：0.001%*0.001%=0.0000001%。這麽小的概率，已經是極為罕見了。同理，再發生第三次海嘯的概率是0.00000000001%，是萬億分之一的概率！所以我們廣大群眾根本無需擔心再次發生第三起類似的海嘯事件……”

    蔣教授的這句話沒說完，因為電台裏第三次傳來了最新報道。

    毫無疑問，收音機裏單田舫老師的《銅林傳》今天播不成了。

    “現在再次插播一條重要新聞！”

    “呃上句話怎麽這麽耳熟。”播音員賣了個萌，“剛才說到哪兒了？重要新聞，比剛才的新聞還重要的新聞！”

    “就在剛剛，我國某省連運港、某市州山群島、某省蒲田、某省山尾港港口同時遭受巨大海嘯襲擊！”

    電台收音機的聲音依舊在繼續。

    電視機裏的科教頻道，情況則發生了變化，黑了一秒鍾的屏幕。

    屏幕再亮起來的時候，蔣教授消失了。隻聽女主持人微笑說道：“剛才直播間發生了點特殊情況，蔣教授臉部皮膚突然過敏，血紅而鮮豔，他先去休息一會兒。現在連通我們的一線記者為我們介紹一下災區的最新情況……”

    徐亮和端寒兩人互相對視一眼。

    徐亮一攤手：“老端，我覺得你的水平，去大學裏當個教授什麽的沒問題。”

    “我當不上教授。當教授最重要的不是本事，而是要能吹。”端寒說道，“不過剛才那個蔣教授有一句話說的挺有道理。事實上，如果每一次海嘯都是獨立事件的話，這麽計算概率是沒錯的，這麽多地方同時發生小範圍獨立海嘯的情況確實小於萬億分之一。蔣教授的計算結果其實是對的。”

    徐亮：“也就是說，概率萬億分之一的事情都能讓我們碰上？”

    “不，是他用的數學模型錯了。”端寒道，“這些分散的小範圍高強度的海嘯並不是獨立事件，而是有聯係的，背後一定有一個統一的原因！隻是我們現在還無法知道而已。這需要時間去查。”

    徐亮：“雖然我從來對科學研究無興趣。但這一次，我也覺得有必要查一查了，畢竟，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緊接著，他繼續說道：“既然事情來了，那就幹活吧！當務之急，我們好幾個倉庫的東西都在沿海城市，我得轉移一下，這是個大工程。但是可以不需要你的支持也能做好。至於你的任務……”

    徐亮分配任務的時候，端寒就會變得很認真，這是兩人一直以來的配合方式。她相信徐亮，雖然他是文盲，但是他要幹的事兒，一般事後都會證明是極為重要的。

    “查！認真查！一定要把海嘯的原因查清楚！我感覺現在這點事兒，隻是開端！”

    “假期……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