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顧暖冬先前的哭鬧，現在像是布偶娃娃一樣呆滯的她，更加讓人擔心。

    從譚叔那裏出來後，榮少琛直接把顧暖冬帶回了公寓。

    客廳裏，顧暖冬蜷縮在沙發旁，兩手緊緊抱著膝蓋，雙眼迷蒙著看向天花板。

    榮少琛從廚房裏出來後看到她這副樣子，不由皺了下眉。

    “顧暖冬。”

    他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見顧暖冬低了低頭，視線對上他的雙眼。

    平日裏那雙明媚清亮的眼中，此刻隻剩下麻木和冷漠。

    “爺爺的葬禮……”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完這幾個字，“是什麽時候？”

    對於顧暖冬而言，顧海業的死太過意外，也太過讓她難以接受。

    “後天上午。”榮少琛收到了唐夏的短信，葬禮被她安排的很好，“這兩天你在這好好休息。”

    顧暖冬身形一顫，下唇被抿得泛白，“不用了，很多事都需要我去做。”

    死者已矣，她唯一能為顧海業做的，也是最後所能做的，就是辦好他的葬禮。

    她的勉強，被榮少琛看在眼中，不知不覺中他雙眉越皺越緊。

    就在顧暖冬站起來準備往外走的時候，榮少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有什麽不滿都可以發泄出來，不需要用這種方式為難自己！”

    他話音裏隱隱透著怒意。

    了無生氣還要勉強自己的她，讓他越看越生氣。

    榮少琛的話，像是打開了顧暖冬心底的一道缺口。

    幾乎是轉身的同時，顧暖冬的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

    “為什麽！為什麽昨天要讓我過來！如果不是因為我來了這邊，爺爺就不會有事了！如果我一直看著爺爺，他就不會死了！”

    “是你跟我害死爺爺的！榮少琛，你憑什麽命令我來這裏！現在我爺爺死了，你滿意了！”

    歇斯底裏的吼叫聲充斥著整間房，顧暖冬如同發了狂的小獸，手腳並用地踢打著榮少琛。

    要是換做之前，榮少琛早就製住了顧暖冬。

    可現在，他舍不得，也不願意那麽做。

    早在她沒醒過來之前，寧瑋森就偷偷跟他說過，如果顧海業暈倒後及時送往醫院，活下來的幾率會很高。

    或許顧暖冬說的沒錯，如果顧海業暈倒後身邊有人及時發現，事情就不會變得這麽糟糕。

    “顧暖冬，別這樣。”

    深呼吸，他往前邁了一步，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將她抱進懷裏，大手輕撫著她的後背。

    “啊——”

    撕心裂肺的痛苦，折磨得顧暖冬快要透不過氣了。

    她哭叫著，可眼角幹巴巴地流不出一滴淚。

    不知道過了多久，榮少琛能明顯聽出顧暖冬的嗓子啞了，可他除了一句“別這樣”，根本就找不到一句安慰她的話。

    “榮少琛，我好恨，好恨自己！”

    “明明我早就知道爺爺的身體不好，為什麽我不能多抽點時間陪陪他！為什麽啊！”

    “我隻剩下爺爺了，是爺爺把我帶大的，可是……他病發的時候，我居然不在他的身邊，他該有多痛苦啊！”

    “我好恨，恨沒有陪在爺爺身邊的我！”

    顧海業的死，的確會讓顧暖冬發狂發瘋。可同時她心裏又十分清楚，這些並不能全怪榮少琛。

    “是我害死爺爺的！是我害死他的！”

    “要是我再細心一點，早一點發現他的不對勁，就不會發生這一切了！”

    “有幾次我都忘了提醒他吃藥，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好爺爺！”

    “我為什麽不好好照顧爺爺啊？明明我們都隻剩下彼此了啊！”

    “榮少琛，我好難過啊！是我！是我害死了爺爺！”

    緊攥著他衣服的手一鬆，顧暖冬狠狠抽著自己耳光。

    “顧暖冬，你瘋了嘛！”握住她的手，看著她臉上紅腫的印跡，榮少琛眼底升騰出一抹怒意，“你冷靜一點！”

    現在的顧暖冬，正陷入自我責怪中，深深的愧疚感快要將她壓死。

    “顧老爺子的死跟你沒有關係，他身體一直都不好，前不久他剛做了心髒手術，他年紀大了，身體的恢複力不如年輕人，所以會再複發也不是稀奇的事，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你明白嗎？”

    他找出一大堆理由，隻是為了讓她好過一些，不要那麽自責。

    “不明白！我不明白！”顧暖冬捂住耳朵，紅著眼看他，“是你告訴我，他的手術很成功，醫生也說了爺爺恢複的很好！”

    “是我！是我沒有照顧好爺爺！”重重拍著胸口，顧暖冬滿臉都是痛色，“是我害死爺爺的！我真是個混蛋！”

    說著，顧暖冬瞥見桌上的水果刀。

    榮少琛剛注意到她神色中的不對，下一瞬就見她飛快地用水果刀對準自己的手腕。

    “顧暖冬，把刀放下！”

    刹那間，榮少琛的臉色變了又變。

    激動中的顧暖冬不斷搖著頭，一步步往後退去，“是我的錯，都是我沒照顧好爺爺！”

    始終不肯原諒自己的顧暖冬，忽的雙眼一閉，拿著水果刀的那隻手微微一抬。

    就在鋒利的刀刃要割破她手腕的時候，榮少琛速度很快地衝了過來，大手緊緊按壓住她的手腕。

    隻見紅色的血珠順著兩人交握的手，一滴滴落在地毯上。

    顧暖冬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手背上深深的傷口。

    “為什麽？”她哽咽，被他握在手心的手輕顫著，“為什麽要阻止我？”

    忍著痛，榮少琛倒吸了一口涼氣，沒受傷的那隻手撫摸上顧暖冬的臉頰。

    他動作很輕，像是怕弄疼她紅腫的臉，就連看著她的眼神都溫柔無比。

    “顧暖冬，你比我更了解顧老爺子，那你告訴我，你覺得他希望你這樣作踐自己嗎？”

    顧暖冬渾身一顫，呼吸變得紊亂起來。

    “我相信他這一生，最想看到的是你能過得好好的，對嗎？”

    他的語氣很輕很緩，每一個字卻像千斤頂一樣落在顧暖冬的心上。

    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顧海業的音容笑貌，他說：“暖冬，爺爺想看你快快樂樂的，想看著咱們暖冬嫁個好人。”

    淚，瞬間崩潰而出。

    冰涼的淚水劃過腫脹的臉頰時，顧暖冬淚眼蒙蒙地看著榮少琛。

    “對不起。”她的淚落進他的傷口中，“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