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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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相思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四年前,那是初春的夜,還留著冬日離去後來不及帶走的寒意,夾帶著淅瀝瀝的小雨正無聲息的降臨在南縣,縣外三四裏路遠的一處宅子那兒卻不似縣裏的安靜,夜幕下宅子內聲音嘈雜,似兵戎相交,又有慘叫。本文由  首發

    內院西邊的一處屋子內,一個蒙麵男子殺害了一個婦人,婦人瞪大著眼眸死死的看著蒙麵男子,她的雙手緊緊揪著垂到了地上的毯子,那毯子一大半在床上,一小半托在地上。

    蒙麵男子啐了聲抬手扯下蒙麵布,門口又走進來了兩個蒙麵男子,在屋子裏隨意翻動著。

    “還愣著做什麽,都處理幹淨了?”比較高的蒙麵男子走到他旁邊,看已經死去的婦人嘖了聲,“行了,再去找找,南院那邊你做的太過火了。”

    “這有什麽,你要是來得早,我還分你一個。”蒙麵布巾下的嘴臉十分惡心,他瞥了一眼屍首:“大哥他找到東西沒有?這都快把宅子翻遍了,還真能藏。”

    “還在找。”蒙麵男子看了一下四周,“這裏都找過了沒?”

    “找過了,屁都沒有,怎麽可能藏在這裏。”

    婦人的屍首壓在毯子上,遮住了床底,而此時的床底,一個小姑娘死死的捂著嘴,驚恐的看著被鮮血滲透的毯子,眼淚滾落,又掐著自己的身子不敢發出聲音來,嚇的渾身顫抖。

    “嘭”的一聲有人踹床,小姑娘身子猛地一震,她下意識摟住一旁昏睡的弟弟,捂著嘴連呼吸都不敢。

    外麵的黑衣男子正拖開婦人的屍體,掀開毯子的刹那背後傳來痛喊聲,黑衣男子鬆了手回頭去看,沒有注意到底下那雙無比驚恐的眼睛。

    “吵什麽吵!”黑衣男子鬆手去拉摘下的麵巾,隨著垂下去的毯子,小姑娘的視線落在門口那兒衝進來的熟悉身影,張嘴無聲息的喊了聲爹,淚水模糊視線。

    “秀兒,秀兒啊!”中年男子悲痛著衝到了婦人的身旁,抬頭看向門口走進來的那幾個黑衣人,神情悲戚,“齊鶴年,你不得好死,你會有報應的啊!”

    “報應?”其中一個身材略顯敦實的男子走到他的麵前,眼神狠辣,蹲下身子揪起他的衣服,“你乖乖把東西交出來不就行了,為何要藏著掖著呢,這可是大功勞,今後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說你怎麽不開竅呢。”

    “我呸!你這種隻知名利的人不配,枉我把你當成好友,沒想到是引狼入室。”中年男子憤恨的瞪著他們,轉身摟著死去多時的妻子,顫抖著手去撫她不肯瞑目的雙眼,可怎麽撫都不能讓她閉上眼,他哭著拿袖子擦她臉上的血跡,“秀兒,我對不起你啊秀兒。”

    “東西藏在哪裏。”黑衣男子把他拖了起來,拿著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下手之重脖子上已經起了血痕,中年男子抬手就在他臉上撓了一下,臉上的蒙麵布巾被撓了下來。

    “啊!”

    隨即是慘叫聲,中年男子被卸了一條胳膊,屋子裏發出一陣嗤笑,中年男子蒼白著臉看著他們,咬牙憤恨:“你殺了我都不會告訴你,就算是找到了鼎也沒......”

    “大哥,找到鼎了!”

    外麵衝進來一個黑衣人興奮的稟報,很快就是刀沒入胸口的畫麵,那是直接切斷了骨的聲音,中年男子話都沒說話,身子抽搐後很快就沒了動靜,低下頭去停止呼吸。

    “走,再找找,別留一個活口!”被稱作大哥的男子看了一圈屋子,視線在床邊繞過,拉上了蒙麵布巾。

    火,好大的火,整個戚家陷入在了火海中,她抱著弟弟拚命跑卻還比蔓延的火勢慢了一步,後麵就像是長了爪牙的妖怪在追逐著她,眼看著要追上了她。

    “啊!!!”

    戚相思猛地睜開眼,瞪大著眼眸看著床頂,大口喘著氣。

    “醒了,你感覺如何?”

    耳畔傳來關切的聲音,一隻大手朝著自己的額頭伸出來,戚相思揮手直接拍開了那隻手,快速的從床上起來抓著被子靠在了床內側。

    齊鶴年一愣,看了眼自己的手,再去看床上的人,竟從她眼裏看到了恨意。

    “敏鶯,我是二伯啊。”齊鶴年剛才也聽了一些關於這孩子的過往,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和氣些,善笑著看她,“你別怕。”

    戚相思緊緊的揪著被子,低著頭喘著氣,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要冷靜,要冷靜,戚相思你要冷靜。

    可就是有眼淚要往下掉,怎麽都控製不住,戚相思咬緊著嘴唇身子顫抖的更加厲害,齊鶴年,父親口中的年叔,殺人凶手,是他。

    那張臉就是再過去幾十年她都不會忘記,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是來戚家拜訪,給她和弟弟都帶了禮物,為人和善總是樂嗬嗬的笑著,因為尊敬祖父醫術而前來求教,說自己是遊曆的大夫,和父親相談甚歡,很快和父親成為了朋友。

    第二次看到他卻是在床底下,蒙麵布巾掉下來時她才認出是誰,那麽冷酷的一個人,怎麽都無法和她初次見麵印象中的人重合起來,他殘忍的逼問父親,無動於衷讓手下殺了父親,還一把火燒毀了戚家。

    “敏鶯。”顧氏看她渾身顫抖縮在那兒也有些擔心,走近喊了她一聲,見她沒反應,低聲吩咐陳媽去請老夫人,外麵王氏走了進來,和她交換了個視線,“醒了?”

    顧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這幅樣子怕是比昏過去的時候更令人擔憂。

    王氏走到床前看到縮在床內的人愣了愣,隨即看向丈夫,剛剛是老爺替她診脈的,也說沒什麽大問題,怎麽醒來後變成了這樣子。

    齊鶴年同樣不能理解,那孩子怎麽對他就有了恨意,在這兒可是第一次見麵,素日裏好脾氣的齊鶴年也有些無奈:“我看她是驚了夢了。”

    聽到他的聲音戚相思的身子猛地一震,曲折的雙腳往身上靠攏,想把自己縮成一團。

    這時齊老夫人來了。

    戚相思昏倒的突然,被安置在了碧秋院的廂房裏,剛剛陳媽去稟報的時候齊老夫人還在哀歎,如今在齊敏淑的攙扶下進了屋,看到躲在那兒的孫女,老夫人也是心疼:“丫頭,這是怎麽了。”

    床上的人沒有回答,甚至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顧氏看向老夫人,這幅樣子該不會是要瘋,畢竟她的姨娘過去也是瘋瘋癲癲過。

    等得越久越覺得可能,過了會兒,床上的人動了。

    戚相思緩緩抬起頭來看向眾人,眼底還噙著淚,視線從床邊直接躍了過去看向顧氏和齊老夫人,嘴唇微啟,聲音沙啞:“祖母,我夢見我被人綁去寨子裏,死了好多人。”

    “沒事了沒事了,你已經回來了。”聽她這麽說齊老夫人鬆了一口氣,到了床邊坐下伸手拉住她,摸著這冰冷冷的手,齊老夫人忙讓顧氏去弄水壺來給她抱著取暖,“做夢而已,隻是做夢,沒事了,你好好的啊。”

    有過在山寨裏那樣的經曆,惡夢醒來後有這樣的反應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齊老夫人隻覺得她受了太多的苦,做個惡夢也能把自己嚇成這樣。

    “讓你二伯在給你把把脈,開些安神湯。”齊老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都是汗,先洗個澡。”

    “那不如泡藥浴,發發冷汗。”齊鶴年在一旁建議,等著戚相思伸出手來再給她把脈,靠在齊老夫人身上的戚相思不由一僵,小聲問詢,“我可不可以先泡澡。”

    不願意把脈,還處在惡夢驚嚇中沒有緩過來,齊鶴年也不勉強,按著多年來的經驗開了方子遞給陳媽:“還是回自己院子去,泡完後別吹冷風,再睡一覺。”

    齊相思根本沒有看他,在玉石的攙扶下披了衣服起身,克製著發顫的手,緊緊抓著玉石出了屋子,坐上椅轎,由人抬回了怡蓉軒。

    齊敏淑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納悶的很,怎麽好好的忽然就昏過去了,身子骨那麽差,是不是以前真的做過乞丐啊。

    “老二啊,那孩子以前受的苦多,前幾日才剛剛平反了她姨娘的事,性子和你三弟一樣要強,怕是心裏難受著都不肯說。”齊老夫人可憐這個孫女,就算不是從小看到大的,那也是齊家的血脈。

    “娘,您放心吧,明日我再過去看看。”

    齊鶴年攙著齊老夫人回主屋,顧氏這兒也道了別要去怡蓉軒再看看,門口這兒就剩下王氏和齊敏淑,齊敏淑癟著嘴費解的很:“娘,這五姐姐真做過乞丐?”

    “不要亂說。”王氏摸了摸女兒的頭,“她是咱們齊府的小姐,往後也是你姐姐,你要對她好點。”

    “好啊。”齊敏淑綻開笑靨,“我剛剛也答應祖母了,會好好和五姐姐相處的。”

    王氏笑了:“老夫人這裏來過了,你帶上禮物,去你大伯娘那兒看看。”

    ......

    要不是椅轎,戚相思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到怡蓉軒,陳媽帶了兩個錦繡園的丫鬟在這兒很快備好了藥浴,玉石扶著她躺進去時她的身子還發抖。

    戚相思縮在浴桶一邊:“玉石,你先出去。”

    “那我替姑娘拿衣服去。”玉石也不敢一直留在外頭,隻找個拿衣服的理由等會兒再進來,戚相思點了點頭,在玉石出去的刹那,把整個人都埋到了水底,浸泡在溫熱的藥浴中。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戚相思猛地從水裏伸出頭,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任由水從頭上流下來,滿臉都是,還溢進了嘴裏。

    她看著淡褐色的水,渙散的眼底逐漸聚了光芒,她要報仇,殺了齊鶴年,為祖父和爹娘,為戚家上下幾十口人報仇。

    這些年她不是沒想過要找凶手,可天下之大,饒是一個永州都有無數個叫這名字的人,她根本想不凶手會在距離永州那麽遠的京都。

    “阿鶯,這是不是就是天意。”戚相思低聲笑了,酸楚的掉著淚,她認識了阿鶯,代她來到了齊家,否則這輩子,她怎麽可能會再見到這個殺人凶手。

    她要拿齊鶴年的命去祭戚家死去的那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