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估摸著離走出森林也已經不遠了，天色暗了下來，於是就地歇了腳，蕭殘影和君末陽開始搭建簡易的帳篷供四人休息，寒楓雪在近來就隻負責研讀以及嚐試使用冰雪治愈，洛晨鬆了口氣，回頭眺望著來時的路，半月山已經遙遠得隻能見到山頂了，半月棧道像一條絲帶盤旋纏繞著整座山峰。

    算下來已經走了兩天了，這半月森林本來預計兩天的路程，他們卻足足走了三天。說來卻也奇怪，一路上竟然連蛇蟲鼠蟻都未曾遇上，更別說是山虎野熊了，這讓吃了整整兩天幹糧的四個人有些崩潰，本還想弄些野味嚐嚐鮮，沒想到卻連螞蟻都沒見到。

    “洛晨。”聽得有人叫他，洛晨條件反射般地回了頭。隨後才猛地反應過來，這個聲音並不屬於他們四人之中任何一人，況且時刻開啟著精神力量探查周圍事物的洛晨，並未發現除了他們四人之外的任何一人的氣息。

    “誰？”洛晨的左手拇指不由自主地抵上了劍格，右手也瞬間蓄力緊繃，一時間就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別緊張，我並沒有惡意。”那個聲音再次響起，然後一個人影從黑暗中緩慢地踱步出來，由遠到近，洛晨死死地盯著他，卻並不知道他是如何從遠處到了自己的跟前。

    “你是誰？”洛晨再次發問，他感受到了對方的強大，若說堪比淚紫霄也並不過分，不過這當然排除淚紫霄種種寶物傍身的情況。

    “你是洛家的前代家主洛青峰的兒子嗎？”那人並沒有理會洛晨的問題，隻顧著自己發問。

    “先告訴我你是誰！？”洛晨也並不想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打算和他死磕到底。

    那人並沒有再說下去，而是閃電般地伸出了他的手，掐住了洛晨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洛晨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在那一瞬間就抽出了自己的劍反手一撩，同時左手探出中指和食指並攏戳向對方防禦最為薄弱的地方，並且隨之左腳用力支撐，右腳裏和，一記掃堂腿。隻是在短短的一霎那間發生的事情，隻是沒想到向來追求速度的洛晨卻恰恰在速度上輸了一大截。

    那人伸手之後發現洛晨的劍從下往上砍來，縮回了手再次伸出，卻還是穩穩地抓住了洛晨的脖子，同樣地用中指和食指夾住了洛晨的手指，抵禦了致命一擊，並且抬腿與洛晨在下方過招三次，成功用膝蓋將洛晨的腿死死壓住。

    這場戰鬥悄無聲息，並未驚動就在不遠處的君末陽三人。

    “告訴我，你是不是洛家長子？”那人的聲音沉沉地，卻能夠明顯地聽出來帶有一絲異樣的感覺。

    洛晨感受到掐著自己脖子的這隻手，骨瘦如柴，粗糙得根本不像是人手，倒像是一截枯樹枝，再看眼前這個人，雖然近在咫尺，但是對方躲在一身黑袍之下，模糊地看不清麵貌，更加無法探查到他的氣息。

    洛晨閉上了嘴不再說話，黑袍人見他不答，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使得洛晨喉嚨一陣難受，無法呼吸。

    “說，還是不說！我隻想要知道答案，並不想殺你。”

    “我……知道……你不會……殺……我。”洛晨被掐得難受，一字一句地憋出話來，他已經被徹徹底底地製服了，渾身上下根本使不出一點力氣來。

    黑袍人聽言，卻是鬆了手，洛晨墜到在地上，咳嗽了幾聲之後用劍支撐著站了起來。

    “你怎麽敢肯定我不會殺你？”

    洛晨語塞，隻是一種感覺，這個人並沒有惡意，所以即使麵對著這樣強大的對手，他都如此鎮靜。

    “沒理由？嗬嗬嗬，要知道，在這樣的亂世之中，感情用事，是會喪命的。”黑袍人的聲音變得平淡了起來。

    洛晨提劍入鞘，“你既然已經知道我叫洛晨，那麽答案難道還不明顯嗎？你這樣的高手，想要殺我的話還會給我開口的機會？難道是想給我立個牌位？”

    洛晨恢複了些許，開始戲謔地說道，他看了看這個黑袍人，卻莫名地擔心起君末陽他們來，雖然並未聽到一旁有打鬥的聲音，但不排除會出現另一個這樣強橫的高手的可能。

    “既然你已經知道答案，那麽晚輩告辭了。”

    一離開黑袍人的視線，洛晨就用上了全力，隻一個呼吸就來到了寒楓雪的麵前，開口問道，“有沒有什麽異常？”

    寒楓雪抬頭看了看他，回答沒有。

    看來是自己多疑了，洛晨點了點頭，坐在了寒楓雪的旁邊，把劍放在身邊，和寒楓雪有一句每一句地閑聊起來，借此緩衝剛才發生的事給他帶來的後怕感。

    “楓雪，你說……我們是不是還是太弱了？”洛晨回想起這一路出來的情景，不斷地遇到強敵，不斷地死裏逃生，而他們活下來的唯一原因，就隻是因為對方根本就不想殺自己而已。

    想起出門前自己的豪言壯語，再想到乾院長提聲聚氣的那句“活著到中州”，出來已經十數天了，明天終於要踏出這半月森林，屆時燕峒也將徹底地遠離他們的視線了，他們會遇見不同的人，見識更加強大的事物，而他們在對外介紹的時候，就要帶上燕峒的頭銜。

    “嗯。”寒楓雪也有些無奈，這麽多天的高度緊張，讓他們都變得異常疲憊，從未有過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的性命根本就不屬於自己，隻要別人動一動手指，就能夠讓自己成為一具屍體。

    “不知道……呼延學長，在燕峒過得可還好。”

    “這麽一說到的確是有些想他了呢。”

    “楓雪，你笑起來可真像個女人。”蕭殘影的頭從他們身後探出來，拍了拍手，就近坐下。

    寒楓雪一聽蕭殘影的話，臉立刻僵了下來，惡狠狠的等了蕭殘影一眼。

    君末陽也在洛晨身旁坐了下來，“不笑更像。”

    寒楓雪頓時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去麵對他們，兩手扶上了臉，深深地歎了口氣。

    君末陽很識趣地轉開話題，“對了，聽你們在談呼延嘯，我想他一定很想念我們吧。”

    “真想再和他打一場，試試我的點鋼槍，哈哈哈……”

    “喂喂，再打我們可不幫你了，你一個人上吧。”

    “別呀，末陽，你就不想試試你的那什麽槍？”

    “遊龍追風槍！”

    “奧，對！要不我們比比誰的更好？”

    “不想跟你切磋，怕把你打傷了不好趕路。”

    “啊啊啊，洛晨，你看他又欺負我！打架是打不過你，論殺人你能比得過我嗎？”蕭殘影開始張牙舞爪，當年暗鬼擒殺經由蕭逸之手的改良和升級，成功地成為了一招出手必殺的致命招數，所以要論切磋的話，蕭殘影空有本事卻無法使用可真是憋屈到了極點。

    “誰！”洛晨和寒楓雪同時站了起來，打斷了蕭殘影和君末陽兩人的嬉鬧，四人隻感覺一股強大的氣息將自己籠罩了起來，壓迫地自己無法呼吸。

    “這股力量……？”洛晨回想起兩天前在半月棧道之上從天和地散發出來的兩股強大的力量，一股來自淚紫霄，而另一股，與此刻包裹自己的如出一轍，絕對是同一個人的。

    “你們如此低的警戒之心，到底是如何活著從燕峒走到半月棧道的？”一個黑袍人倚靠在一旁的樹邊，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出現，以怎樣的方式出現。

    “這個聲音……？”洛晨轉過頭去，“是你？”

    就是剛剛出現過的黑袍人，原來他就是那天來自半月山底的那股強大的氣息。

    如此說來，當時若不是被淚紫霄搶了先機，那麽救他們的應該是眼前這個黑袍人了吧。

    沒想到自己等人真是想死都死不了啊，竟然同時會有如此強大的兩個人想要出手相救。

    可是……他又為什麽要救他們呢？

    “前輩。”在黑袍人收回氣息之後，洛晨恭敬地拱了拱手。既然知道對方也是想救自己的人，那麽就一定要以禮待之。

    黑袍人突兀的強大氣息，似乎隻是想讓他們四人提高警惕罷了。

    蕭殘影看了看他，再看洛晨的反應，也是猜到了同樣的結果，然後立刻又回到了之前無賴的狀態，“你不會也想收我們為徒吧。”

    黑袍人聽言，身子借力從樹幹上彈起，化作一道流光衝到了蕭殘影的麵前，光線連帶著他帶起的草屑在他的身後拉出一條長長的殘影。看起來像是無數個黑袍人，每一寸的動作都被肢解開來，細致到了極點。

    黑袍人以快到四人都無法看清的速度幾乎一瞬間就在蕭殘影的身上點了幾下，然後又再次回到之前的樹幹旁邊。

    等他們看清時，黑袍人留下的虛影才漸漸淡去，消失不見。

    如此絕妙的身法，估計就連淚紫霄也要遜他三分。

    “啊……”蕭殘影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叫聲，五官擠壓在了一起，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抽搐不已。

    “收你作徒？哪家的小子，口出狂言。洛晨，沒想到你身邊還有如此不尊重前輩的人？”黑袍人再次將目光轉向洛晨，寒楓雪和君末陽連連扶起蕭殘影，洛晨衝著黑袍人拱手道歉，“前輩，蕭殘影雖然生性頑劣，卻是善良之人，平時也就愛開小玩笑，還請前輩恕罪。”

    “蕭家的小子？”

    “是。”

    “蕭天可還活著？”

    “尚且任家主一位，殘影正是他最小的兒子。”

    “哦？”黑袍人的語氣開始變得玩味起來，“蕭天也老了麽？二十年前就不行了？”

    如此緊張的氣氛，卻被黑袍人這一句略帶嘲諷的玩笑話帶得有些尷尬，洛晨也不再開口回答，蕭殘影的劇痛這才稍稍恢複過來，臉色前所未有地蒼白，並且還不時地發著抖，他終於知道眼前這個人並不如淚紫霄那麽和藹，再也不敢出聲半句。

    “那麽洛青雲可還好？”黑袍人繼續發問。

    洛晨漸漸地了解到，這個黑袍人很可能以前就是江湖中人，或是世家中人，但是許久不過問世間之事，對現在大陸之況也並不清楚。

    “二叔尚安，多謝前輩關心。”

    “嗯。”黑袍人點點頭，目光卻聚焦到了寒楓雪的手上，“雪瑩劍？你是寒家的人？”

    “晚輩寒楓雪，寒家小輩中排行老三。”

    “寒家的傳家寶，怎麽交在你的手裏？”

    “楓雪有幸在家族後輩中脫穎而出，得父親親手賜劍。”

    “那麽剩下那個小子呢？”黑袍人對每個人說話似乎都不超過兩句，一旦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會立刻下一個話題，絕不多講一句廢話。

    “晚輩君末陽，燕峒君家。”

    “君家，君無常的兒子？”

    “是。”

    “都是世家公子？那你們可知作為世家公子，而你們更是各個家族的繼承人，是不可以走得太近的？”

    洛晨聽了這話，頓時有些不暢快，皺了皺眉之後才開口回答道，“這就不勞前輩費心了，晚輩自有分寸。”

    黑袍人略微一怔，隨即開口道，“你這小子倒是略有血性，像極了當年的我啊。哈哈哈”

    笑聲很爽朗，完全沒有掩飾，一股無形的力量以他為中心向外擴散開來，頓時聽見不遠處草叢裏窸窸窣窣的聲音，洛晨等人頓時明白了過來，原來這一路走來全然沒有蛇蟲鼠蟻竟是因為動物敏銳的直覺讓他們主動地選擇避開這個強大的黑袍人。

    不曾想到他已經強大到這樣的地步。

    “前輩跟隨我等一路，就隻為了向我打聽如今大陸的狀況嗎？”洛晨試探著開口，似乎想要借此引出黑袍人的目的。其實他比誰都想弄明白，為何這個人要救他，又為何這個人突然出現，同他們閑談良久。

    “我來，隻是想告訴你們，那個紫衣服的老頭子，並非什麽好人，洛晨，多提防他。”黑袍人聽得洛晨頗有膽量地問自己的來由，也不避諱，說完就輕輕地笑了兩聲，風一吹，夜間森林之中的霧氣開始湧動，黑袍人便消失在了原地。隻留下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讓洛晨等人捉摸不透。

    他，到底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