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正殿。

    近些天秦家不斷有傳信的人匆匆趕來又很快地離開，“家主，洛晨一行人不知為何，繞道去了金渠，甩開了我們的人，並且與五月軒的人碰過麵。”

    秦晉皺了下眉頭，神色似乎有些不妙，“還有嗎？”

    “盟主殿的林長老林槐當時也在，隻是他布置了結界，我們幾個無從探知具體發生了什麽。”

    “你們沒有被發現？”

    “應該沒有。”

    “行了，通知左護衛，所有人撤回。”

    “啊？撤回？為什麽？”

    “我說撤回！”秦晉的聲音加大了一分，似乎很不耐煩，但是隻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到自己聲音之中所帶著的些許不安。

    “是。是。”那人連連應聲，然後跑了出去。

    秦晉陷入沉思，以林槐老鬼的實力，若說沒有發現左護衛等人的跟蹤是絕對不可能的，既然他並未戳穿，那麽一定是有什麽陰謀。而且，洛家，天盟，五月軒，這三個毫不相幹的龐然大物，怎麽會無緣無故地勾結到了一起。

    在秦晉的眼中看來，似乎一場驚天動地的陰謀正在醞釀。

    隻是洛晨根本就不會想到，自己等人好巧不巧地走錯了路，又很晦氣地碰到了宇文開，這樣一個很巧妙的過程，竟然能夠把當世第一鬼才秦晉嚇得魂不守舍。

    “家主。”又一道聲音傳來。

    秦晉收了收情緒，“衛家那邊怎樣了？”

    “還是沒有明麵上的動靜，但是右護衛大人說，衛家家主以上輩分的高手，似乎都先後出動了。”

    “那些老怪物？”秦晉再一次坐不住了，手中的茶杯劇烈地晃動了一下，被隨手放在了一旁的茶幾上。

    老怪物指的是他們的父輩祖輩那樣的高手，這些人向來被家族作為供奉的對象，幾乎很少動用，而且因為這些人隱藏地太過隱秘，就連他們什麽時候老死了，或是到底還活著幾個，對外界來說都是無從探知的，如此這便成了一個家族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強大的一張王牌。

    看來這個世道真的要亂了。

    “還有，衛家似乎正在暗中招兵買馬，就連普通人，他們也都……”探子繼續開口。

    “知道了，要是沒有什麽事，就都下去吧。”秦晉有些疲憊地撫了撫額頭，揮手讓他們全都撤下。看來第四個龐然大物也並沒有閑著。

    現在，秦家作為大陸第一家族，卻恰恰無法做出任何動作來，這似乎是有所不妥，如此就等於示人以弱啊。於是秦晉這個鬼才當真是有苦說不出啊。麵對著這一條又一條的壞消息，秦晉都快瘋了，真想一怒之下就將秦家所有的消息網路全都取締了，也好清淨一些。

    不過當然，這隻是想想罷了。

    作為被人公認的鬼才，卻毫無用處，莫不是被人恥笑了。

    不過秦晉到底是沒有負了他鬼才的名頭，很快就做出了應對的策略，秦家所有附屬家族以及江湖門派都被紛紛派出，散落到大陸各地，占取據點，甚至連秦家直係也都被散了出去。

    “動作越大越好，加快速度！務必引起所有人的恐慌和猜疑。”這是秦晉的原話。

    於是兩天之後，東南潁川秦家，偌大的家院，就隻有秦晉一個人了，甚至連那些仆人都被遣散回家休養了。至於妻妾以及尚未滿十六歲的孩子們，他們都被送入家族供奉殿保護起來。

    秦家此舉，再次將整個大陸的形式帶動到了一種緊迫的狀態，誰也不知道秦晉想要幹什麽，似乎就是在告訴別人，我就在這兒，隻有一個人，想要殺我的抓住時機。

    這一舉動對秦晉來說，就等於是豪賭，一場建立在他自己謀劃之中的“胸有成竹”的豪賭。

    於是接下來不論是市井布衣還是殿堂錦衣，都在談論秦家，猜測秦晉的意圖。

    但是鬼才的意圖，誰又能猜得到呢。若是換了常人，在風雲突變的情況下第一時間做出的決策一定是召回在外人員，凝聚到一起以便更好地做出應對。而秦晉卻在第一時間就把所有人都散了出去，隻剩下一個自己。

    但是這樣的秦晉就仿佛是浩渺大陸之上隸屬於秦家勢力的唯一一個置放在明處的浮標燈塔，無形之中引領著整個秦家乃至所有附屬於秦家的勢力。

    秦晉此舉，不可謂不妙。此前的秦晉，隻是作為秦家的後代家主，依仗著家族的力量爬到當世巔峰的高度，就算被人譽為鬼才，也是個毫無用武之處的鬼才，他依舊會像曆代的家主一樣，帶著秦家渡過一個平靜的十幾年或者幾十年，然後埋沒於時間的風塵之中。

    但是現在的秦晉則大不相同，後世對其的評價是：絕世鬼才秦晉，亂世之中的一顆夜明珠，不被風塵掩埋，不被時間消磨，雄才偉略，高瞻遠矚，卻奈何時不容勢，生而命錯，命定結局。

    如果秦晉出生的不是秦家，那麽他就有了自我選擇的餘地，如此一來，秦晉就不會是那樣的結局了。

    既生瑜何生亮，既然讓那麽多強大的人出現在了這個亂世之中，那麽又為何要再出現秦晉這樣一個空有一身謀略的鬼才呢。

    後人對他，是惋惜，也有感激，是崇敬，也有向往。

    對失敗者的最高評價，也許就是這樣了吧。

    隨著秦家的大動作在大陸之上掀起一陣巨浪並且尚未平息之時，衛家好巧不巧地在蟄伏了良久之後再次有所動作，並且這次衛家的動作讓整個凱蒂斯大陸都炸開了鍋，瞬時間秦晉辛苦製造的恐慌被衛世陽一句話給破壞了。

    “大陸曆3027年10月13，衛家衛世陽以馬峪望謨城為都，以東南馬峪，正南沙德為界，建立炎陽帝國，衛世陽為開國帝王，封號神陽。諡其兄衛世明封號神炎，坐侯沙德。廣發請帖望大陸各路英豪前來祝賀。”

    這張榜單散出大陸的同時，馬峪以及沙德地界被衛世陽的兵馬徹底封死，每一個城牆都重兵把守，甚至衛世陽還撤回了常年駐守在外的兵馬，隻準進，不準出！

    並且衛世陽雷厲風行地將兩大地界之內盟主安置的用以安定百姓的勢力全數取代，將他們在天盟登記的姓名家室統統劃分到神陽帝國的名下。建立官府，改革體製，重置皇權。

    秦晉收到這個消息，卻是變得異常地平靜了。一個人坐在大殿之上，自己給自己泡了茶，輕輕吹了吹，然後抿一口，對著空曠的議事殿微微歎了一口氣，“衛世陽，我秦晉平生最佩服的人就隻有洛青峰，沒想到今日之後，卻要再加一個你了……嗬嗬嗬”笑得有些自嘲更有落寞的味道。

    三大家族的爭鬥，從千年前就未曾停歇，但是互相牽製著，卻是互不相幹安然度過了這麽些年，隻是到了這一代，洛青峰天縱奇才，若是任其成長必將成為他們最大的威脅，最終被秦晉衛世陽聯手擊殺。

    然而此時此刻，衛家的舉動，卻又讓得他哭笑不得。衛世陽名義上是野心所致，妄圖集權，享受榮華富貴。可是秦晉怎麽會不知道，在這樣一個實力為尊的時代，皇權早已不再代表什麽，這也是數千年前皇權被廢的原因。而榮華富貴這一說，更是莫須有，作為衛家的家主，莫不要比做皇帝來得更好。

    所以衛世陽重置皇權的真正目的，在於利用皇權真正地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並且集中權力，使得任務的執行力大大地提升。

    從家法到國法的轉變，從綱常到白紙黑字的文獻的轉變，這才是衛世陽所要的。

    如此一比，他這個徒有虛名的鬼才似乎是最沒用的了。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覺得。

    衛世陽洞察天下時機，先是對南方沙德域的各個家族拋出橄欖枝，對表示服從的勢力進行編製控製，隨後很好地調動出家族最為巔峰的隱藏力量，對不服從的家族進行了毀滅性的打擊——其中包括並不算小家族的沙德三巨頭，白家、童家、李家。

    無關乎世人流言，不在乎後世評判，就隻是做他想做的事，於是衛世陽，隻一句話，就徹徹底底地將自己的勢力擴大了幾乎一倍，並且讓衛世明統禦沙德，一方麵巧妙地鉗製暫時服從的沙德勢力，另一方麵也讓衛世明從截殺洛晨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又能夠以此堵住別人的嘴，讓過去徹底成為過去。

    “行啦。”秦晉站起來，鬆了口氣似得自顧自開口道，“正愁這段時間沒什麽好去處呢，就去看看你這個神陽帝王到底有多風光吧，哈哈哈。”

    秦晉通知左護衛，提前趕去馬峪望謨城，和先前監視衛家的右護衛匯合，等待他的到來。

    秦晉帶好錢物，收拾行囊，出發！一路的走馬觀花，四處觀賞，讓他緊繃了十多年都未曾放鬆的情緒，很好地放鬆了下來。

    比起秦晉來，這位天盟的盟主大人可沒有那麽平靜了——“啪！”席鬆浩聽到這個消息一掌拍在了桌上，一張桌子從上到下盡數化為齏粉，不再有一片完整。

    “這個衛世陽，他是想造反！”席鬆浩氣得嘴唇直哆嗦，久久不能平撫下內心的怒火。

    “盟主。”下坐一名長老開口，“衛世陽此舉看似毫無章法，實則大幅度地擴充了自己的勢力，他以官方的名義在自己的統轄範圍內招兵買馬，就算是普通士兵，組織起來也是一支極為強大的力量。”

    “那麽盟主，我們是否要接下衛世陽的榜單，前去拜帖祝賀？”又一名長老開口。

    如今的局勢，盟主若是接了這個茬，就代表連這個大陸的最高勢力都認可了炎陽帝國的成立，那麽衛世陽就更加可以名正言順“生殺擄掠”了，並且一幹盟主從屬勢力就這樣被衛世陽的人取代掉，不免被世人嘲笑盟主是個軟柿子，被人打掉了牙還笑臉相迎地去討好人家。

    但若是不去，這就意味著衛世陽從此以後被迫脫離了天盟，並且盟主一脈徹底地與之翻臉，作敵對狀態，若是日後魔族大舉進攻，而衛世陽不出兵相助的話，甚至盟主還會被世人評判為氣量狹小，目光短淺之人。

    一想到這些，席鬆浩就氣得直咬牙，天盟，雖說是天下最龐大的聯盟，但說到底，他也隻是一個聯盟而已，在這大陸之上，幾乎所有懂得元靈修煉的人，都隸屬於天盟範疇，而且經過這千年的演變，天盟由暗轉明，漸漸地對普通百姓也有著一定的製約作用，於是天盟在大陸之上就相當於最官方最正統的一個組織，是權威的象征。

    但饒是天盟再怎麽強大，再如何包羅萬象，它也無法真正做到讓聯盟者完全聽從盟主的調遣，例如當世三大家族，雖然他們在名義上也隸屬天盟，服從天盟。但就算是盟主，難道就真的敢對著三大家族的人頤指氣使，讓他們聽候調譴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所以現在的席鬆浩，的確是苦惱不已，甚至他恨不得現在就衝到望謨城，一掌將衛世陽拍成肉泥。當然前提是他有這樣強大的實力。

    席鬆浩想著想著，突然眼前一亮，“衛家此前派出的後人可到了中州？”

    “剛入丹雲地界，估計還需三天就要達到盟主殿了。”

    “通知燕翎，密切監視他們，務必讓他們到達這裏。”席鬆浩鬆了口氣：衛世陽，你確實有謀略，但就是太過猖狂，竟然就放心將自己的兒女交到我的手裏，莫不是真以為我連兩個小鬼都鬥不過了，隻要控製住衛詩彤和衛鼎銓，我看你這個神陽帝王還有什麽作為。

    “我這就去望謨城，”席鬆浩轉頭看向一旁麵無表情的林長老，“林老，準備準備，和我一同出發！”

    和他們同時得到消息的，自然還有洛家。洛青雲滿麵愁容地看著下麵呈遞上來的消息，無奈地搖了搖頭，並未多說什麽，而是收拾了行李，打點好了家中上下事物，準備前去望謨城。

    “青雲。”聽到有人叫住他，正在折疊衣服的洛青雲起身轉頭，看到許久未曾露麵的大嫂全盈清。

    “大嫂。”

    “青雲，你真的要去祝賀衛世陽？”

    洛青雲一怔，然後僵硬地點了點頭，“不可不去，被逼無奈啊。”

    全盈清苦澀地笑了笑，“大嫂理解你的難處，萬般記得，小心為上，不可輕舉妄動。說到底，大嫂還是希望你貫徹你大哥的做法。”她頓了頓，“這麽說……倒是有些自私了。”

    洛青雲心頭一怔，大嫂聰慧他自然知道，卻並未料到大嫂會這樣洞悉人心。衝大嫂行了兄嫂之禮，“謝大嫂關心，青雲會小心的。”

    “嗯，那我回房了。”

    “是。”

    洛青雲目送大嫂離開，在他眼裏，大嫂就像大哥一樣，關心自己，體諒自己，理解自己，長嫂如母，洛青雲一直都像尊敬母親一樣尊敬大嫂。

    “出發。”洛青雲告別了夫人，關照了兒子，也踏上了行程。

    現在的荼靈大陸，經過秦晉和衛世陽這麽一鬧騰，就真的變得亂糟糟的一團，風雲變幻，所有人自顧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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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