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倒覺得，龍淺月也沒有錯。”

    沉默半響，白子沫開口，卻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君末陽詫異地抬起頭來，眼神裏布滿了質疑的味道。

    白子沫沉吟了些許，開口說道：“末陽，你是不是覺得，但凡許了約定，就必要遵守？”

    君末陽一時有些無法理解，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那我們的集訓，什麽時候才是終點？”白子沫問道。

    君末陽搖了搖頭，白子沫繼而道：“既然連我們身在其中的人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你讓一個獨守空閨的女子，就這麽漫長地等待下去嗎？”

    “龍淺月和洛晨比，差幾歲？”白子沫又問道。

    “應該是20歲，比洛晨小兩歲。”

    白子沫點點頭，“君末陽，我嫁給你時，幾歲？”

    “我們成婚兩年，那時候我剛過21歲，你20歲。”君末陽如實答道。

    “那請問君末陽，你當初為什麽向我求婚？”

    君末陽愣了一愣，答道，“我隻是覺得時機到了，應該向你求婚了……”

    君末陽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底氣也越發的不足，他已經弄不明白白子沫問這些問題的原因了。

    白子沫滿意地點點頭，“我也是20歲時嫁給你的吧，那時候我們都還在任務之中，數年來也才見上幾麵，可你偏挑了這樣不恰當的時候娶我，是不是就是因為我已經20歲了，不能再等了。”

    大陸之上的女子，一般都是16歲成年定親，17歲出嫁，最遲莫不超過18歲。

    有些大家族的子女，若是用於家族聯姻，則可能更早成婚，若是學習元靈之力和武藝，那麽或許會稍微晚些，但就算再晚，也不會超過20歲的。

    君末陽之所以這麽著急的要娶白子沫，就是因為白子沫雖是已然被滅門，但畢竟也20歲了，若二人再不成婚，難免招人指點。

    但是男子就不一樣了。

    在荼靈大陸，戰事不斷，男子有著另一套的標準。

    他們從從16歲開始，不論幾時成親都不算早，也不算晚。

    但是他們要在30歲左右之時接任大業，或是家族基業，或是門派掌權，亦或是商業產鏈。

    於30歲繼任，於五六十歲待到下一輩來接手後，他便可引退，享天倫也好，修煉沉澱也罷，無需再過問其他之事。

    當然特例是有的，洛青峰就在二十出頭時，同年近三十的衛世陽、秦晉，幾乎同時繼任家主之位，但他卻忙於家族大業，直到三十歲才有了洛晨。

    說到這裏，君末陽也總算是明白了白子沫這一連串問話的意圖。

    龍淺月已經過了成婚的年紀了，如若洛晨再不回來，那麽她堂堂一個燕峒五族，龍家大小姐，勢必淪為笑柄，受人指點。

    與其等一個等不回來的人，為什麽不選擇眼前更好的存在呢？

    秦幻羽，就是一個不輸洛晨的人。

    “白家的小丫頭啊。”乾於博一直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靜靜地聽著白子沫和君末陽的對話，直到君末陽被問得說不出話來，他才開口解圍。

    “感情這回事，不能用年紀來衡量的。隻要你願意等，哪怕等到三十歲，四十歲，又有何妨呢？”乾於博雙眼出神，有些淡然的傷感，“世人指點，就讓他指點，如果末陽當年不同你成婚，難道你也要另尋一個男人嫁了不成嗎？”

    “這……”輪到白子沫被搪塞地說不出話來，隻得氣得撒嬌著叫了聲“乾爺爺”。

    乾於博嗬嗬地笑了起來，“洛晨畢竟是從我這走出去的孩子，末陽也是，如今你們都小有成就，反正老頭子我是要站在你們這邊的，那個什麽秦……什麽的，名字倒是頗有先祖之風，反正我不認識，我就護我這幾個小子。”

    君末陽聽了也算是尋回了一口氣，跟著乾於博笑了起來，“院長大人真是英明，末陽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了。”

    這談論最後也沒得出什麽結論來。

    該上路的還得上路。

    一夜過後，君末陽和白子沫早早地起身，抵著日出，往極北進發而去。

    而這事兒在見到洛晨前，兩人也一致地沒有再提起。

    乾於博自然是不可能會去秦家的成婚典禮的，饒是女方是龍家的小姐也不成。

    但沒有乾於博，沒有四位院長出席，秦幻羽和龍淺月的婚典，還是如期進行。

    由於秦家路遙，情況又特殊，所以秦晉和秦幻羽就選了龍家所在的望海鎮裏最好的一家客棧，從客棧出發前去迎親。

    迎親的隊伍意外地十分簡陋，除卻開路的兩匹棕馬以外和最後的一輛馬車以外，竟然就隻有秦幻羽一人，騎著一匹白色駿馬行在隊伍的中央，而替他牽馬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第一世家的現任家主，秦幻羽的親爹——秦晉。

    因此雖然隊伍是小了些，但是所有人卻都不敢輕視這支奇奇怪怪的迎親隊伍。

    秦幻羽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坐在白馬之上，本就十分帥氣高大的他，在今天可以打扮過之後，更顯幾分英朗。

    而秦晉也是喜笑顏開的樣子，毫不在意自己如此身份給自己兒子牽馬會讓別人怎麽看他。

    望海鎮很久沒有這樣的喜事了，龍家算是望海鎮的第一大戶了，在這城鎮裏，沒有不知道身為燕峒五族之一的龍家的。

    他這些百姓的眼裏，燕峒五族，已經不可企及的名門望族了。

    而這樣的名門出身的大小姐，更是要嫁給當今大陸第一世家的公子。

    這樣一樁婚事，在圍觀的百姓眼裏，已經堪比天子立後，太子封妃了。

    於是這樣短短的一隊人馬，竟是被圍觀百姓堵得水泄不通，若非已經有龍家衛士阻攔在旁的話，恐怕新郎官秦幻羽都無法按時抵達龍家大院了。

    “老爹，還有多久時間？”秦幻羽微微彎下身子，輕聲問道。

    秦晉抬頭看了看天，“不急，還早著。”

    秦幻羽繼續坐直了身子，略有些失望地環顧四周。

    “看來洛晨已經進了極北了，不然這麽大的事，他不會不知的。”秦幻羽一邊微笑著衝大家夥兒們揮手，一邊內心暗自想著。

    他不惜把這婚事的動靜搞到最大，其一自然是為了震懾各方勢力，其二他是想引出洛晨來。

    隻要他趕在洛晨進入極北前發布出消息，那麽他相信，洛晨一定會來的。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這是秦幻羽今日唯一失落的地方。

    而此時龍淺月的閨中。

    龍淺月跪坐在一麵巨大的銅鏡麵前，一頭烏黑的長發散落到地上，此時龍淺月的母親正拿著木梳為她梳著頭發，妹妹龍靈月背著手站在一旁，出神地望著眼前如同傀儡一般的姐姐。

    另外還有幾個下人，此時正在龍淺月的身上臉上鼓搗著，為其塗上了一層又一層的胭脂水粉，然後拿起那纖長皓白的手先是帶上一隻金花手鐲，換一隻手，再戴上一個翡翠玉鐲。

    龍靈月就這麽一直看著龍淺月，看著她毫無生氣的樣子，被人前後擺弄著，耳邊是母親溫柔的祝福聲：“一梳梳到頭，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發與齊眉，再梳梳到比翼共雙飛……”

    輕柔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環繞著，讓人想起幼時母親在耳畔唱著的那首搖籃曲。

    那聲音，恍如從曠野上幽幽傳來，吹入空穀，吹響漁歌唱晚，吹那路邊鮮花盛開。

    “姐姐，可以更衣了。”龍靈月突覺得鼻子一酸，眼淚險些不爭氣地流出來。

    大喜日子，不能哭。

    龍靈月怎能不知，姐姐要嫁的，並非她真心所愛之人。

    她不止百次千次地聽姐姐說過，姐姐愛慕的那個人，那人嬉鬧時玩世不恭的模樣，那人仗劍時頂天立地的模樣，那人許諾時海枯石爛的模樣。

    洛晨不在的日子裏，無處傾訴的龍淺月，把她的思念統統地傾倒給了自己的妹妹。

    可如今等待了整整五年，等來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的一封喜書。

    “嗯……”龍淺月輕輕地應了一聲，不顧身旁還在擺弄的丫鬟們，就顧自起身了。

    也虧是小妹叫的及時，否則再那樣坐著，再那樣看著銅鏡裏鮮豔的自己，恐怕，我的眼淚也會忍不住的吧。

    “大小姐……”丫鬟叫了一聲，連連把還沒戴上的項鏈收起來，如果龍淺月起身再快一點的話，這項鏈就要被碰到地上了。

    龍淺月側了側頭，柔聲道：“放那吧，一會兒我自己戴。”

    隨後她展開雙臂，一旁抱著喜服的丫鬟紛紛上前，開始為她戴上鳳冠，然後係上玉帶，披上霞帔……

    “夫人……”外頭的丫鬟跑進來，“秦公子已經到門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