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我，尼索，一定要保護好先生。”

    沙米爾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回蕩，11號好久沒有做夢了。

    第一次睡到自然醒，11號看向窗外，外麵灰蒙蒙一片，寒冷的冬天已然下起了大雪。

    “我答應你，沙米爾先生，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管家。”

    下定決定，11號在輕輕呢喃，注視窗外的眼神露出男人般的堅定。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肩膀有知覺嗎？”

    梅特娜拉開11號病床的窗簾，她的鼻子上冒著幾滴汗珠，整個人相當疲憊。摘下手上的橡皮手套，她衝正在小聲自言自語的11號問道。

    “感覺很好，謝謝，不用擔心我。”

    11號收起思緒，麵無表情的看向她。

    梅特娜似乎已經對對方的冷淡免疫了，她指了指窗外，然後無奈的說道：

    “如你所見，這場雪太大了，我們恐怕要等到雪停才能離開。”

    象征性的點點頭，11號嚐試動了下手臂。

    左手還可以輕微的動一下，他感覺並不是很壞，除了大量失血給自己造成的虛弱。

    “給你。”

    梅特娜從旁邊櫃子裏拿出一個手臂吊帶，示意11號戴上。

    “謝謝。”

    在梅特娜的幫助下，11號戴上了護具，他將左手慢慢的放到裏麵，歪著身子坐了起來。

    身體輕輕一晃，嚴重的貧血讓他眼前一片漆黑，11號下意識的抓住梅特娜的手掌。

    入手一片冰涼，還有一絲絲的順滑，讓人會忍不住鬆開這牛奶一樣的掌心。

    而11號卻沒有心情去在意這些觸感，他緊抿著嘴唇，眉頭微微皺起，使勁搖晃著腦袋讓自己從失明中清醒過來。

    捏著梅特娜的大手也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力氣。

    良久，他終於恢複了過來，看向站著不動的梅特娜，她的手掌被自己捏成一團，手指已經擠成青紫色。他猛的鬆開了手，滑潤的牛奶觸感讓自己忍不住搓了一下手指。

    “抱歉，我的力氣有點大。”

    他看到梅特娜輕輕的揉搓著手指，一臉的內疚。

    “沒關係，你是我的病人，作為醫生，就要為你的安全負責。剛剛如果我提醒你，可能就不會那樣難受。”

    一邊深嘶著甩著胳膊，一邊笑著對11號說道。

    這是一個柔軟中帶著堅強的女人。

    “謝謝。”

    11號披上梅特娜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棉外套，一點一點的往門外走去。他自己的衣服早就沾滿了血跡，現在裏麵就穿了一件破了個洞的緊身保暖服。

    “呼呼”

    剛推開門，一陣冷風帶著雪花就吹了進來，梅特娜從一邊幫他撐住玻璃門。

    大雪應該是下了很久，外麵白茫茫一片，給整個大地鋪上一層白鎧。

    “我喜歡大雪。”

    11號皺著眉頭，對下雪的場景似乎十分熟悉，但是又想不起從哪裏見過。

    “我也很喜歡，因為它會讓所有東西變得寧靜。”

    梅特娜哈著冷氣，她突然蹲在門口，從台階上抓起一把雪。

    “你要聽一個故事嗎？尼索，雖然這不是一個好故事。”

    看著梅特娜的頭頂，她高高的馬尾此刻壓了下去，顯得有些落寞。沒有說話，11號靜靜的傾聽著。

    “我其實並不是一個純血的猶太人，我的母親，她是一名波蘭人，來自捷克斯洛伐克的布拉格，而我的父親，則是一個純血的標準猶太人。”

    回憶起她的父親母親，梅特娜的臉上透露出一絲向往和淡然。

    “他們在耶路撒冷城相遇，相愛，並且生下了我。那之後的他們，就一直在耶路撒冷城定居了下來。”

    “那個時候我們還住在富人區，我的爸爸，他有好幾家自己的公司，而我的媽媽，則幫他打理著其中一家。”

    梅特娜的語速漸漸慢了下來，她大概是回憶起了不好的事情。

    “後來，在我12歲那一年，爆發了金融危機，爸爸的幾家公司全部倒閉。那個時候，我還清晰的記得，我們的房子被銀行抵押，保安趕我們走的情形，平日裏對我們熱臉相對的保安們，那個時候突然變得刻薄無情。”

    梅特娜把手中的雪一把握在手裏，讓雪水順著自己指間慢慢融化。

    “後來因為負債，我們不得不搬到貧民區，這對我的爸爸和媽媽來說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在撫養我的同時，他們還要支付著別人龐大的欠款。”

    她的手指被雪水凍的通紅，纖細的手指看起來讓人有些心疼。

    “再後來，在我13歲的生日那天，爸爸媽媽突然帶我回到了以前的房子。那個時候的我真的很開心，因為又可以回到以前無憂無慮的生活了。”

    梅特娜把頭埋進自己的胳膊裏，她很平靜的看著眼前這片白茫茫的大地。

    “我記得那天的中午，我們很開心的吃完了蛋糕，我的爸爸還為我唱了生日歌。然後，他就讓我一個人在房間玩耍，跟我說，要和媽媽出去做一些事情。”

    “爸爸當時的笑臉是我見到過最溫暖的笑容。”

    她把頭埋得更深了，窩到了自己的大腿間。

    “中午的時候雪下的很大，我記得很清楚。我很高興的送他們出門。但是關上門口後，我忽然想起來忘了跟他們說一聲注意安全。”

    “當我再次打開門的那一刹那，我見到了我這一生最可怕的噩夢。”

    梅特娜突然抱緊自己的頭，用力的手指關節都開始發白。

    “我的爸爸，當著我的麵，親手射殺了我的媽媽，然後笑著跟我說了句“再見，萊絲，努力做一個堅強的人。”，接著他也開槍自盡了，那是他對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那時的我沒有哭，他們一左一右倒在雪地裏的樣子時刻定格在我的腦海裏。然後我就一直站在門口，看著雪花一點一點的，落在他們的身上，把他們隱藏起來。”

    “真的很寧靜，當時的他們，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笑著倒在雪地裏。”

    她突然回頭看了一眼11號，眼睛裏有陣陣的淚花，用那堅強的聲音喊道：

    “這也是我為什麽會加入“希芭”的原因，現在我做到了，成功的當上一名醫生。”

    女孩咧開嘴笑了，讓刺骨的寒風都為她暖上了一分。

    “你很優秀，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的醫生。”

    11號向她輕輕的鞠了一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