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思路
字數:4924 加入書籤
七月,一個烈日高懸溫暖如火的季節卻總是被寫滿離愁別情。
“你們看到沒,剛剛在告示欄貼出的通知,還有三天就要清理畢業生宿舍了,要求我們三天內必須搬離學校。人未走,茶依涼!”佳瑤有些搖晃地撞開宿舍門,人還沒進屋就開始嚷嚷。
艾怡然睜開朦朧的睡眼,不滿地嗔道:“祖宗,才幾點啊,就開始吼,你不是參加你們ie送別會去了麽?”
佳瑤晃悠悠地走到艾怡然床前,揚起紅暈暈的臉頰蹭著手裏維尼熊說:“噥,送別禮在這裏。”
“哎吆,還不錯,你們ie還準備這一出呢,我還以為就是吃飯、喝酒、常聯絡呢。”艾怡然從床上趴起來,搶過維尼熊把玩著。
佳瑤端起桌子上的水大口喝起來,說:“不要瞧不起我們ie,怎麽說也是一個英語社團,洋氣!洋氣!”
“好好好,洋氣的小姐姐,明知道酒量不行還逞強喝。你坐著,我給你衝泡點蜂蜜水。”艾怡然把維尼熊塞給佳瑤,拖拉著鞋在各種行李包中翻找蜂蜜。又問道:“你剛才說又貼通知催我們搬離宿舍?”
“可不是,這會可是全體總動員要我們趕緊騰地方,我回來的時候看到那個宿管阿姨的眼神向發報機一樣衝我‘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的。”說著,佳瑤把頭歪在艾怡然麵前,目光直直地盯她的眼睛。
“幹嘛,你盯著我要放電啊?做好了,姐姐我可是絕緣體。”艾怡然一把把佳瑤的腦袋推了回去,把剛剛泡好的蜂蜜水遞了過去。
“你有沒有接收到?”端著蜂蜜水的佳瑤問道。
“接收什麽?”艾怡然反問。
“摩爾摩斯密碼啊,當時宿管阿姨就是這樣衝著我通過摩爾摩斯密碼下達了最後通牒:快搬走,快搬走——”佳瑤說著說著神情變得有些傷感起來。
艾怡然坐在一旁,安慰道:“新生馬上要入校了,他們肯定著急讓我們騰出宿舍,我們也不是要賴在這裏,隻是這一次走出了校門就再也回不來了,想多流連一點而已。”
佳瑤把頭依靠在艾怡然的肩膀上說:“是啊,李瀟家裏給找好工作,拿到畢業證就回去了,連我們的畢業旅行都沒有參加。張靜讀研,她還可以繼續在學校裏做好學生。我們兩個就要進入社會大浪潮中,乘風破浪,一不小心還會翻船。”
艾怡然倒是很坦然地說:“既然躲不過去,該麵對總是要去麵對,我們都是女漢子還有什麽可害怕的。”
“酒壯熊人膽,這酒沒把膽給壯起來,倒讓人變慫了。”佳瑤笑著說,眼角晶瑩著閃亮。
佳瑤喝著蜂蜜水看著艾怡然拿著畫筆在紙上描描畫畫的,數張已經畫好的的紙上都是同樣的圖案:高壯的身軀,迷彩的軍裝,隻是古銅色的臉上隻畫了一對明亮的眼睛,空白了一片。
佳瑤皺了皺眉頭,說:“小然,你這樣畫來畫去有什麽意義,要不我們在網上發布一個尋人啟事?”
“算了,或許人家早就有女朋友了呢?如果緣分夠了,他有心,不用我找他的。”艾怡然淡淡地開口,眼神掃過桌麵上的手機。
宿舍門又一次被撞開,張進搬著幾個大紙箱子進來。
“你這真是要搬家的節奏啊。”艾怡然和佳瑤上前幫忙。“新宿舍已經打掃好了?”
“嗯,差不多了,今晚把這邊的東西收拾一下明天直接搬過去了。”張靜氣喘籲籲地說。
“可憐的孩子們,你看看隔壁宿舍的女生,一袋水果都有男生搶著拎,咱們可好,搬宿舍要親自動手,畢業連個送行的都沒有。”佳瑤抬起手就要假模假樣地擦眼淚。
“行了,行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張靜打趣地說。
“明天姐姐們送你離開——千裏之外,你就心裏偷著樂吧。”艾怡然連說帶唱著,在眼睛掃到桌子上的畫時,立馬呼喚著:“我的兵哥哥呦。”
“別花癡了,你要是能讓你的兵哥哥變成大活人,明天開始我和你一起畫。快,趕緊得幫忙幹活啦。”佳瑤扯出畫紙甩在桌子上。
三個女生折騰到大半夜,惹得宿管阿姨上來兩三回,好在是畢業生的宿舍,她也懶得再管太多,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去了。
第二天她們用了一上午的時間把張靜的行李全部搬進新宿舍,傍晚艾怡然和張靜又把佳瑤送上了北上回家的列車。張靜今晚就住進新宿舍了,說是晚上新宿舍要搞個新舍友聚會,也麽沒有多陪艾怡然自己去嗨去了。送走了喜新厭舊的張靜,艾怡然感覺到落寞孤獨在內心深處無限放大,莫名地悲傷起來。
一盞孤燈照著孤獨的艾怡然,她坐在桌子前繼續畫著,她絞盡腦汁地回憶著路遠的相貌,除了厚厚的迷彩油,隻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浮現在眼前。
寂靜的夜晚,沒有燈紅酒綠,沒有霓虹閃爍,寂寞的軍營裏一群年輕年輕的軍官正坐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著。
“老路,你的成績也不算差,怎麽就把你分到那麽偏遠的地方,簡直就是兔子不拉屎的荒蕪之地啊。”
“是啊,要是在古代,那可是發配充軍的地方。”
“說什麽呢?穿了這身軍裝我們就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就往哪裏塞。”
“吆喝,沒想到啊,覺悟提高呀。”
“去哪裏不都一樣?等我們的餘熱散盡,哪裏來的還是回哪裏去。現在我們就是要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做好自己該做的。”
“也就是那麽一說,真要我們上的時候,誰眨一下眼睛誰就是慫蛋。”
路遠聽著戰友貧嘴打趣,一直沉默地低著頭,在別人看來都會以為他是因為分配的地方不理想正鬧著情緒,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接下來的路有多艱難。
悶坐了一會兒,路遠從櫃子裏拿出一身迷彩服扔進盆子裏,這幾天訓練考核時穿的迷彩服都要臭掉了,得趕緊洗洗。
水嘩嘩地從管道中流出來,落在衣服上,濺到路遠的手上,路遠感覺到手上點點冰涼,就像那天晚上野外的溪流,他似乎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輕輕地唱著歌:
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
田邊的稀泥裏到處是泥鰍
天天我等著你等著你捉泥鰍
……
“幹嘛呢?”有人在身後捶了一下路遠。路遠這才恍過神兒,看著已經漫出來的水,趕緊關了水龍頭。“哎,老路,那個咱們考核前臨時調來的淩小冷怎麽沒見他和你們一起回來啊?是不是成績太遜了,直接退回原處?”剛剛那個人問道。
“不清楚。我也沒有再見到他。”路遠回答著,拎出水中的衣服準備揉搓,手僵在了半空中,一隻袖子搭垂在盆沿上,娟秀的字跡還在那裏隱隱約約可見。路遠將袖子攥緊在手裏,思索片刻,將袖子抹上厚厚的肥皂,使勁地揉搓著,然後在水裏反複衝洗。
艾怡然已經不知道畫了多少張,多次嚐試想要將鼻子和嘴巴補畫上去,但是都變成紙團靜靜地躺在廢紙簍裏。
艾怡然趴在桌子上盯著自己的畫,有些生氣:難道他沒有看到?或者他沒有看到?可能他沒有看到。一定是他沒有看到!
路遠躺在床上,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第一次失眠了。
清晨,一陣哨聲劃破有些暗沉的灰藍色天空,路遠和他的戰友們魚躍而起,奔向訓練場,整齊的隊伍,整齊的步伐,整齊的口號聲……路遠站在隊列中,沉凝的神情沒有一絲波動,他還是原來那個冷漠孤寂的幽魂。
陽光曬在艾怡然的後背上,溫暖地喚醒她。艾怡然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在學校的最後一個夜晚竟然是趴在桌子上睡的,手機的提示燈不停地閃爍著,艾怡然一陣緊張,激動的拿起手機,有些失望,原來是張靜微信她催她下樓吃早飯。
吃過了早飯和午飯的合並一餐,艾怡然和張靜把宿舍簡單打掃了一遍,拖著行李走出這間陪伴自己四年的小屋,鑰匙交給了宿管阿姨,從此,自己就是社會人了,艾怡然不禁感歎。
路遠背著行囊站在學院門前,回頭望向自己無數次揮汗流血過的地方,默默地和那些與自己生死與共的兄弟道別,此一去,帶著使命和責任,最終歸不歸?
東去的列車擠滿了人,正是旅遊旺季,去海邊避暑的人蜂擁而至地擠到各個沿海城市。艾怡然被在車廂裏被擠得東倒西歪,火車已經出站十多分鍾了,自己還沒有走到座位上,竟然生出有一種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悲情來。
二十幾個小時,艾怡然終於聞到了大海的氣息,涼意習習,走出悶熱的車廂,就像出了籠子的小鳥。等待自己的是無限廣闊的天地和自由。
路遠走出火車站,一身軍裝已經換成便裝,他掃了一眼站前廣場的人群車流,看到一輛黑色的尼桑車停在不起眼的拐角,徑直走了過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