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到貞觀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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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
陳青秋不知睡了多久,隻覺得口幹舌燥,頭痛欲裂,忽然聽到隱約之間有人在喊他,立時驚醒過來,眼睛模糊,入眼的盡是黑白顏色,黑的是柱欄地磚,白的則是掛在橫梁,欄杆上的白布,周圍滿是寂靜哀悼之意。
“誰?我在哪裏?”陳青秋自從昨天晚上跟朋友出去不醉不歸,腦袋就斷了片,根本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陳秀才,不,老朽與你父親乃是至交好友,老朽便托大自稱一聲老叔了,勸你一句。”就在陳青秋發懵的同時,身旁忽然有人開口,口氣老成卻是文縐縐的:“你父親雖然不幸染病逝世,但陳兄在世時文采斐然,去世也算是早登極樂,侄兒你接連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為父守靈哭泣,這份孝心感動上蒼,陳兄在天有靈定然會感受到侄兒的一份心意,青秋侄兒還是去歇一會兒吧!”
“什麽秀才?”陳青秋一愣,自己讀了那麽多年的文學係,了解中外不少名著內涵,雖然對畢業後找工作沒半點卵用,但好歹勉強稱得上是高材生,何曾有人稱呼他為秀才這麽迂腐一說!
更何況,自己家裏那老頭子,三天兩頭冒著老娘出手便見血封喉的生命危險,出門擠在大媽堆裏跳廣場舞,身體比自己不知道好上多少,吃嘛嘛香,怎麽可能早登極樂,媽的,是誰造的謠?
陳青秋一頭霧水,揉揉眼睛,才看清楚自己竟是處在一處靈堂上,周邊全是為了祭奠逝者而準備的香燭,貢品,更不用說自己身穿麻布頭戴草帽,腰間纏著一塊白布,儼然一副慈子孝兒的模樣,而身旁站著幾個中老年的男子,白發長須,身著古風十足的青衫布鞋,皆是一副儒生模樣。
大叔你們誰啊?穿成這樣幹什麽?拍電影啊!陳青秋已經徹底懵了。
“陳秀才在靈堂哭了三天三夜,莫不是哭傻了吧!”人群之間忽有人輕聲猜測道。
“不要胡說,青秋侄兒這般恍惚,想來應該是這三天三夜為父守靈,滴水未進,所以才這樣,我看你等都不一定能像他一般,還不快些去舀點水來。”替陳青秋說話的便是方才自稱老叔的老先生,在這個時代講求盡節守孝乃是讀書人的堅持,能夠做到這樣便是在古代也是難能可貴。
而有人卻低聲道:“能盡節守孝又如何,再隻能替老子哭也沒錢替老子安葬,要不是老夫子,他就算哭斷腸,也沒人幫他……”
他話還沒有說完,那老先生已經瞪了他一眼,剩下的話頭登時戛然而止,陳青秋卻是聽得一清二楚,心頭的驚濤駭浪不啻於滾滾長江東逝水,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腦袋如卡殼一般緩緩轉向那老先生,問道:“老,老先生,今天什麽日子啊?”
那老先生隻當他三天三夜不吃不睡,腦子有些不清楚,再看陳青秋此刻麵容發白,嘴唇幹裂,跟那幾日前已然葬下的陳父幾乎沒多大差別,自己同陳父多年好友,也是看著這孩子長大,不由心頭一酸,說道:“現在是貞觀二十年,八月十二日,是你父親下葬後的第三天。”
玉帝如來耶穌瑪利亞,不帶這麽玩我啊!老子不過是喝酒喝斷片了,路過教堂寺廟真君觀沒進門上香火嘛,至於讓我回到一千五百年前,重新感受貞觀之治的繁華嗎?初中上課,老師已經講得很繪聲繪色了好嗎!
陳青秋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出門喝個酒,竟然回到了貞觀之治的唐朝,心中的日天之心從來沒有這麽強烈過,內心悲憤欲絕,恨不得把老天的八輩祖宗都草個遍!
那老先生隻見陳青秋雙眼瞪大,下顎鼓起,麵孔漲得通紅,宛如一隻被門卡住的青蛙,還道是他不相信自己口中所說的事實,不相信他的父親已然下葬,不由一歎,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死不能複生,青秋侄兒還是看開些為好,李斌,待會兒你就送青秋回去吧!”
正是先前低聲腹誹的青年男子。
老先生說著,便衝著靈位一拜,然後走出靈堂上了轎子,身後七八名年輕人跟在身後,緩緩遠去,既然正主都走了,幾乎跟呆滯沒啥區別的陳青秋自然沒什麽結交的價值,其他或處於道義或看在那老先生的麵子上而來的人也就離去,隻剩下一臉不耐煩留下的李斌。
“走吧,人都死了,還有什麽好看的!”李斌雖然看不起眼前這個秀才,但老師吩咐的事情,他不能不聽,隻能不耐煩地喊道。
陳青秋還沒有從二十一世紀五有青年到唐朝貞觀之治的酸腐秀才,一千五百多年的轉變中反應過來,對李斌不耐煩的言語充耳不聞,李斌家境優渥,平素都是差遣人,見陳青秋竟然還擺架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走到靈台前直接將陳父靈位翻倒。
陳青秋本來應該對這個已經去世了的便宜老爹無甚感情,然而當他看到那塊刻有陳父名字的靈位“啪嗒”翻倒,不知道為什麽陳青秋心頭驀地一痛,隻覺得胸口充斥著說不出的怒意,身體下意識地朝李斌撲去。
“不自量力!”李斌沒想到哭了三天三夜沒吃飯的陳青秋竟然還有這樣的體力,冷笑一聲,抬腳便踹在他的小腹上,陳青秋雖然是穿越而來,但本身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禁不住吐出一口黃膽水,但卻順勢抓住李斌的小腿,直接張口便咬。
“老子對你客氣些,你他娘的還來勁了!”這靈堂屬於山野之間的義莊臨時裝飾,周遭都沒多少人,李斌被陳青秋一咬,疼得咬牙切齒,也顧不上讀書人的禮儀直接開罵,更是抬腿一腳蹬在陳青秋的腦袋上。
陳青秋給李斌踢中,還沒來得及感受到疼痛,就感覺到腦海之中有一股奇怪靈光躍動,雪片般的陌生記憶仿佛同時落下,擠得滿滿當當,直撐得他的大腦疼痛欲裂,連李斌的一踢也沒感覺到。
李斌看見陳青秋抱著腦袋,在地上翻來覆去的打滾,嘴裏唾液四流,不由嚇了一大跳,隻道他三天三夜不眠不吃,神經錯亂發了瘋,生怕陳青秋就這麽死了日後責任怪在他的頭上,當下不敢再因那一咬之恨報仇,嚇得頭也不回地趕緊往院門外跑去。
陳青秋此時頭疼欲裂,眼前無數個場景變換,猛然之間畫麵一滯,陳青秋便發現自己竟是出現在一間小小的書院之中,看見學堂上隻有一個穿著白色紗衫學子服的小男孩正襟危坐,手裏拿著一本詩經,搖頭晃腦地念著“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講台上是個和小男孩略微相似的文氣中年男人,笑著指點那男孩如何讀才正確。
忽然畫麵一轉,那男孩大了一些,高了一些,而他的身旁也多了幾個同樣學習的孩子,冷清的學堂似乎多了些熱鬧,然而處於其中的陳青秋忽然聽見門口一些聲音,從窗口望出去,卻見五六個地痞流氓堵在門口,不由分說便將那中年男人打翻在地,小男孩驚得跑將出去,對他們怒目而視,麵對大漢終是徒勞。
緊接著場景再次改變,那小小的書院依舊,但卻已是冷冷清清,學堂裏頭空無一人,院子中的一棵槐樹枝葉日漸泛黃,葉片凋零,落得滿地金黃,庭台搖椅上躺著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人,閉目休憩,身上披著一件薄衣,邊上是一個穿著長衫的年輕男子,正輕輕地打掃落葉。
陳青秋看著在自己身前打掃庭院的年輕人,有些默然,或許這些就是自己這身體主人的記憶吧,讓自己這個占有者也能了解這具身體本來的經曆,不至於不明白不得離去,當李斌對陳父靈位不敬的時候,自己下意識的攻擊,也大概是因為這人的執念。
陳青秋苦笑一聲,喃喃道:“占據你的身體,真是抱歉啊!”
“這位兄台,你能否幫在下一個小忙!”就在陳青秋感懷傷情的時候,忽然有人說話,他雖然在人家的記憶當中,按理說自己還是個局外人才對!
在陳青秋猛然一縮的目光之間,那正在掃地的年輕男子微笑著轉過身,模樣清秀倒是依稀能夠瞧見小孩童時的些許痕跡,嚇得陳青秋二弟差點沒風雨飄搖:“鬼啊!”
“兄台說笑了。”那年輕人雖然笑著,但臉上透露著悲傷無奈:“這或許是天意吧,兄台能否幫我一個小忙,去書院上一炷香!”
陳青秋不明其中原因,但自己占據他人身體,終究內心有虧欠,便強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那年輕人一笑,這回卻是真的發自內心,他對著陳青秋認真一鞠躬,然後走到那躺椅老人旁,輕聲道:“爹,兒子不成器,沒法保住您的書院,日漸衰微,書院放到這位兄台手中,或許會綻放出別樣的光彩。”
他說著跪在地上與那老人拜了三拜,當他額頭最後一次碰觸地麵時,陳青秋隻覺得眼前一花,竟是發現夜色深沉,自己站在一間書院前頭,這小書院經曆十幾年,未經修繕,更經風吹雨打,此刻已有些破敗淒涼,在夜晚更有幾分鬼屋的感覺。
陳青秋想起這身體的主人所托,硬著頭皮走將進去,所幸書院不大,隻摸索了片刻,便找到了房間,裏頭空空蕩蕩隨風嘎吱作響,陳青秋就在房間最前頭的小鼎前,拿了幾支香點燃,插上,然後在黑暗中拜了三拜,道:“大兄弟,你的要求我已經完成了,以後可不能再突然扮鬼嚇人了,太嚇人了!”
“叮,宿主主動請求綁定,30%40%……100%綁定完成,請問宿主是否現在啟動係統?”黑暗的空氣中驀地響起說話聲。
“媽呀,鬼呀!”陳青秋大叫一聲,直接昏了過去。
“宿主沒有答複,係統默認啟動!”黑暗中的聲音依舊平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