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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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繭崢的語氣太溫柔,又或者是夜晚的景色太美,林嶸咀嚼的動作一停,僵硬著身子背對繭崢,不再理會繭崢,但那紅透的耳根和微紅的側臉出賣了他。

    繭崢看著與從前完全不同的弟弟也是別有一番趣味,他慢慢喂食,動作故意慢幾分,收到弟弟略帶不滿的小眼神,心滿意足地將食物遞過去。

    如果能親手喂進嘴裏就更好了。繭崢麵上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樣,心裏卻開起了小火車,汙汙汙。

    林嶸半點不知,吃得飽飽地想,美人不但好看,廚藝還不錯,除了動不動就一副以身相許的模樣,其他都很棒!

    警戒心一消失,林嶸就遵循了自己以往的習慣,吃飽喝足,要善水揉肚肚。

    可善水不在身邊,林嶸看看山洞,又看看繭崢,勉為其難地準備將就一下。他利落地變回原型。

    兩巴掌大的狸花貓邁著優雅地貓步,瞅著繭崢,打量一番,輕盈地跳上他認為最舒服的地方——大腿,然後露出小肚子,喵喵喵叫了幾聲。

    繭崢看著腿上一團軟軟的小東西,身子一下子繃緊了。林嶸等了許久,不見對方給自己揉肚肚,幹脆自食其力,小貓爪抱著繭崢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末了還用肉肉的腳掌按按繭崢的手背,示意可以開始。

    指尖的觸感軟得繭崢心中一癢,他裝成麵無表情,試探地摸了摸,隻是一下就挨了一貓爪。

    被新手揉肚子的小狸花貓表示很不滿,想著要不要去找善水,又覺得善水要休息,怎麽可以為了揉肚子去打擾?

    這麽一猶豫,小狸花貓收起利爪,抱著肚子上的手,開始教繭崢怎麽揉舒服。繭崢被動學習一會,就領悟透徹,略顯青澀地伺候起貓爺。

    一會下來就熟練了,舒服地林嶸眯起貓眼,讚賞地用尾巴纏繞住繭崢的手腕要摸摸。與此同時,天地靈體消化妖獸肉,修複內傷,癢癢麻麻的感覺,更是讓林嶸舒服到極致。

    吃飽又舒服,林嶸困意襲上心頭,眯著眼睛,眼皮慢慢往下滑,小爪子還按在繭崢手背,隻在對方速度慢下來時推一推,又過了一會,小爪子都不動了,隻摟著繭崢的手腕,小肚子起起伏伏。

    林嶸睡得很安靜,許是跟教養極好的鮫人太子待久了,連一些習性也得到了改善,那睡覺亂撲騰的毛病也沒了。

    繭崢起初還在給林嶸摸肚子,等林嶸睡熟後,他的手往上挪了挪,摸著白色的被毛,本就沉如濃墨,古井不波的眼眸更為暗沉。白皙的指尖輕柔且細致地描繪小狸花貓的每一寸,漸漸動作帶上異樣的色彩。

    繭崢的手轉了一圈又落回到鼓鼓的小肚子上不輕不重地揉捏,林嶸似乎不舒服,用小爪子抵住肚子上的手,試圖翻身。

    睡夢中的林嶸:感覺好難受,被妖獸壓床了麽qaq

    這抗拒的動作讓一不小心黑了十幾年的繭崢微微眯起眼睛,就在繭崢準備做點什麽時,被按著不舒服的小狸花貓身上白光一閃,變回頂著貓耳的少年。

    脫離枷鎖,少年發出一聲歎息般的夢囈,手自發纏繞上繭崢的手臂,腦袋埋進微涼的胸膛,被熟悉的氣味包圍讓他幸福地連睡夢中都愉悅地動了動耳朵,尾巴主動纏上繭崢的腰。

    繭崢的臉色陰沉沉一片,這熟練的動作,林嶸對善水做過多少次?!

    十六年時間讓繭崢腦洞開的比較大,沒找到林嶸之前,繭崢想的是自家弟弟掉到了什麽地方,會不會受委屈,會不會被騙,會不會被奴役,會不會被欺負,總之除了死亡之外,繭崢幾乎所有都想過了。

    找到之後,繭崢每分每秒心裏刷得都是,自家弟弟變貓咪的時候自己竟然不在!第一次摸肚肚的人也不是自己!心裏時時刻刻被惦記的也不是自己!

    帶了那麽多年的弟弟,突然被搶走,他想揍人!

    然而現在他不能對那隻鮫人做任何事情……

    心情不愉快的繭崢現在就想將自家弟弟拎走,藏到自己認為最安全的地方,讓其目光所到之處隻有自己,心心念念的也隻有自己!

    可是,他現在什麽都不能做!

    沒有修為的繭崢唇抿成一條直線,周身氣場都快形成一個黑洞,而黑洞中央的林嶸一無所知,睡得極為踏實。不僅如此,林嶸還覺得姿勢不舒服,腦袋抬起,在繭崢的肩窩蹭了蹭,舒服地咂咂嘴。

    繭崢隻要一低頭就能看見林嶸的臉,雖然閉著眼睛,但巴掌大的臉像是在仰望他,紅豔豔的嘴唇微張,偶爾似夢到好吃的東西開開合合,末了還舔舔嘴唇,繼續微張著嘴。

    這麽一盤美餐毫無防備擺在自己麵前,繭崢十幾年前顧慮著自家弟弟還沒成年,如今十幾年過去,對方就算頂著一張稚嫩的臉,也不能讓大蟒將嘴邊的小貓崽吐出去。

    於是,林嶸睡了十六年來最香的一個覺,也做了一個十六年來最恐怖的夢。

    夢裏一條巨大的蟒蛇將豆丁點大的他纏繞,死死束縛,不留半點空隙。蛇信擦過他的臉,又往下移,不放過每一個地方,如王者在標識領地。最後蟒蛇突然變成了一個青年,翻身將他壓住,堵住他的嘴,強勢侵入,追得他無處可逃,逼得他不得不做出回應,去奪取氧氣。

    林嶸就在要人命的窒息感中醒來,剛醒的他還是懵逼的,全身僵直,眼珠子還轉了一圈,小心翼翼瞅著四周,警惕會不會有一條大蟒跑出來,將他吃掉。

    什麽都沒看到,且林嶸後知後覺地想起這片地方,隻要不是最深處的那群,其餘地方的妖獸他都和它們深入探討過生命的重要,怎麽會有蟒蛇這種東西來捋老虎須!

    智商回籠,林嶸想起自己睡前讓美人幫忙揉肚子,莫非那隻蟒蛇就是美人?可是美人這麽弱,這麽美,怎麽會是那隻喪心病狂吃貓貓的大怪物!

    某種程度上真相,又在某種程度上否決所思所想的林嶸暗暗決定去找森林的蟒蛇一族,好好談談人生。

    然後林嶸又發現,自己在化形之後顯露出過,又在其後幾個月被善水改正的睡姿竟然回來了,他竟然像夢裏那隻蟒蛇一樣纏在美人身上,美人這麽弱,會不會被他壓壞?

    林嶸迅速鬆開抱著繭崢的手,收回自己不乖的尾巴,趁繭崢沒醒,非常乖地坐到一旁。

    繭·病弱·美人這才施施然“醒來”,模樣別提有多無辜了。

    心虛的林嶸自然不會多加關注,他瞅了眼依舊無人出來山洞,心沉了下去。自他懂事起,他便知曉善水身受重傷,這傷連他的天地靈體都不能使其痊愈,隻能緩解。幾年來,他找過許多方法,提煉過各種精華,都沒有任何作用。

    林嶸閉了閉眼睛,收起思緒,抿著唇進入山洞。繭崢坐在原地,手指摩挲虎口,回味昨晚的“美味佳肴”。

    約莫一個時辰,林嶸自山洞內走出,臉色凝重。他一句話未說,直接盤坐繼續修煉,衝擊第六次小周天。

    往後幾日,林嶸再未休息,日夜不停的修煉,直到停在十七次小周天,身體難以承受方才不罷休。

    一睜開眼睛,連肚中的饑餓感都沒精力去解決,林嶸倒在地上睡得昏天暗地。守在一旁的繭崢默默過來將變回原型的弟弟撿回去,同時準備吃食。

    林嶸睡了兩天三夜,醒來兩眼冒綠光直接撲向一旁香噴噴的食物。

    吃飽後,他四肢大張癱倒在地上,打了個飽嗝,看向繭崢,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沒問過美人的名字,尷尬地扯扯嘴角詢問了繭崢的名字。

    兩人交談幾句,林嶸轉向了正題:“繭崢,我要去森林深處一趟。這山洞外圍是安全的,我或者善水沒出來前,你不要亂走,會被妖獸逮去吃掉的。”

    知曉這人幾日能在無修為的情況下抓來妖獸,身手必定不俗,林嶸還是有些擔憂。

    繭崢道:“你要去哪?”

    林嶸呼吸一頓,收斂的警惕性再次歸來,他轉身俯視端坐的人,周身氣息逐漸變得危險起來,良久沉聲道:“有些事,不是你該問的。”

    言罷,林嶸也不管繭崢什麽表情,封鎖山洞口後,徑自踏入森林。

    善水的傷勢惡化程度比上一次更甚,林嶸想了多種方法,這些方法不能根治,僅能緩解。而單是緩解,難保善水下次不會更嚴重。

    林嶸不禁想到在森林最深處住著一頭龍。這龍並不是血脈雜亂的龍族後裔,而是真正的上古龍族,血脈至純。他曾見過一次,隻是遠遠看到巨龍蘇醒,長而龐大的身影在九天之上遨遊的模樣,就全身顫抖,差點沒跪下。

    不知用巨龍的血肉妖丹能不能治好善水。

    巨龍長年累月都在沉睡,借著對方沉睡,林嶸還是有一兩成可能將其幹掉的。

    粗略製定計劃,林嶸便開始往深處趕。他馬不停蹄走了一天一夜,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身後:“出來。”

    兩字說完隻有風吹樹葉的聲響,林嶸卻不好糊弄,雙眸緊緊盯著某處。幾息後,一個人從樹後走出,神情極為無辜。

    “你跟著我做什麽?”林嶸扶額,看著“病弱”美人,隻覺頭疼。

    繭崢不說話,眨眨眼睛,靜靜看著林嶸。

    僵持許久,林嶸妥協了,惡狠狠警告:“可以跟著,但是不許給我添麻煩!”

    單人行的路程變成了雙人行,林嶸嘴上凶巴巴的,腿下行進速度卻口是心非的放慢少許。

    林嶸在森林冒險的時間雖沒有十六年,卻也占了一半。前麵將近三天的路程他走得極為放心,三天後,他的速度越發慢,將繭崢護在身後的同時還警惕四周。

    這塊地方雖不是深處,僅僅算中間地帶,其內的妖獸小部分能和林嶸打個平手,大部分都稍弱,但並不乏群居的妖獸,若是碰上團體出來狩獵,林嶸一個人時還能全身而退,順便咬對方一口,如今帶上繭崢,林嶸已經不確定了。

    所幸繭崢就算沒了修為,極嬰的根基卻在那裏,再加上其本身的格鬥術,倒也沒林嶸拖後腿。兩人磕磕碰碰,在十幾天後抵達森林最深處的邊緣。

    林嶸早不如剛踏入森林的整潔,袖子被卷起擼至手腕。這番模樣還要從魂雲大陸的妖獸與極嬰星盟的不同開始說起。

    許是受到魂雲大陸的獸族影響,妖獸即使身具修為,戰鬥還是遵循最原始的肉搏撕咬。

    林嶸自小便在森林深處,自然也遵循這戰鬥方式。平時他出發前都會更換衣服,方便戰鬥,這次卻是忘記了。

    前方的路若再穿成這樣定是不便,林嶸幹脆將長袖撕成短袖,順便將衣擺褲子割短,露出肌肉勻稱的小腿。

    一切妥當,林嶸抬頭眺望隱藏在連綿大山中央的峽穀,轉身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你不能再跟了。”

    繭崢不回答,林嶸見此,覺得不說清楚指不定這人會偷偷跟進來,到時候更加麻煩。

    “如果你繼續跟著我,遇到危險我不會護著你的。”

    最深處林嶸不是沒有進過,相反林嶸在最近幾年進的尤其頻繁。裏邊的妖獸絕大部分都跟林嶸接觸過,大致可以分成三種。第一種和林嶸不打不相識,每次林嶸到來都會同它們友情切磋一番。第二種領地意識極強,林嶸碰上次次都是兩敗俱傷。第三種對林嶸則是無視處理,不親近也不厭惡。

    除了這三種,剩下的一小部分是林嶸沒接觸過,不到萬不得已也不願去招惹,比如巨龍。

    領悟到林嶸言語深處的難處,繭崢妥協了,表示會在邊緣等待。林嶸將信將疑,心裏再不相信也不能拿繭崢怎麽辦,最後在繭崢身邊布下一些陷阱,方才進入最深處。

    最深處的外圍是中立派的領地,林嶸對這些無視他的妖獸還算了解,一邊表達自己的無害,一邊迅速穿越這些妖獸的領地。有時正巧撞見休息的中立妖獸,林嶸還會通過動作表達善意,順便留下點禮物。

    中立妖獸早已習慣,等林嶸的氣息消失在自己領地範圍,方才慢慢悠悠地起身,或叼起或撥弄林嶸留下的東西,而後尾巴一甩掃進巢穴,算是接受了“過路費”。

    中間地帶的妖獸就沒那麽好對付,林嶸前腳邁入中間地帶,後腳還在外圍,左側就襲來一陣風,當即一格擋,雙腿一掃夾住襲擊者頭部,用力一壓將對方掀到在地。

    妖獸最引以為豪的便是充滿力量的體格,原型是隻小貓崽的林嶸要對抗這些龐然大物,還是在正麵碰撞,肉搏的情況下,自然要依靠體內修為。襲擊者的修為稍遜林嶸,體格補上不足,倒與林嶸打了個平手。

    雙方僵持不下,林嶸挾住最脆弱的頸椎,襲擊者的利爪則對準致命要害。

    同歸於盡還是各退一步?

    短暫的幾息,林嶸雙眸微眯,與襲擊者心有靈犀般同時放開對方,往後退到安全距離。

    與林嶸對立的是一頭巨大的似狼似虎的妖獸,其全身的毛皮,被毛部分是白色,往後直至背部是漸變絢麗的藍。從最開始的淡藍到天空一般的湛藍,再暈開成寶石般的紫藍色,風一吹,層層鋪開,或前或後,色彩再次有了變化。

    林嶸可沒空欣賞對手的毛皮,他打量幾眼便認出對方是誰,出聲道:“湛。”

    名為湛的妖獸豎成一條直線的瞳孔一瞬不瞬看著氣息似乎比上一次更加危險的林嶸,步伐優雅地往前走動,迫使林嶸跟他行動繞圈,良久發出幾聲低沉地吼聲,末了利爪重重在土壤上刨出極深的爪痕。

    湛的警告威脅意味極濃,林嶸分析著那幾聲低吼中蘊含的意思,防備的架勢未鬆懈半分。

    “這路我必須過去!”

    “吼吼吼吼!”

    “什麽?”

    “吼吼!”

    林嶸蹙眉,橫檔胸前的雙手稍稍放鬆,表達妥協,卻堅定地搖頭:“不用多說,這路我還是要過去。”

    一人一獸協商無果,湛終究妥協了,讓出身後的路,發出與之先前不同的吼聲。林嶸豎起的貓耳動了動,變回原型,用獸與獸的方式表達感謝。

    一大一小相互蹭蹭,大的那隻還時不時舔小的一口。

    漫長的感謝過程要結束時,湛豎起的獸瞳忽迸發出駭人的殺意,一撲將小貓崽藏到柔軟的肚皮下,長而粗的尾巴用力擊打向某棵樹,直接將其攔腰折斷,末了發出震懾敵方的吼聲。

    林嶸將腦袋從一片毛茸茸裏探出,收獲湛一聲不滿的低吼。

    兩雙瞳色不同的眸子一同看向樹的背後,良久才有一個人手抬起,掌心向外地走出。林嶸的瞳眸放大,刷得從白肚皮下竄出,直接賞了來人一爪子。

    繭崢感受到手臂上的刺痛,看來下手並不輕,他不由苦笑,但沒有退後,任由那隻炸毛的狸花貓“懲罰”自己。

    林嶸覺得自己的貓生做過最大的錯事就是救了一個人,還是個不信守承諾的人。

    氣到差點沒吐血,林嶸選擇性忽略心底翻湧上來的溫暖,變回人形後惡狠狠瞪了繭崢一眼,扭頭拜托湛帶人出去。

    繭崢攤手,適時道:“我還會跟著的。”

    “你!”

    林嶸無言以對,開始思考將人捆起來綁著,讓湛帶出去會不會好些。繭崢似察覺到他的想法,再次開口:“我還會回來的。”

    “……”你贏了。

    林嶸無奈地妥協,對繭崢這裏隻剩無力。

    繭崢站立一旁,看著林嶸用自己聽不懂的語言同那隻似狼似虎的妖獸對話,嘴角顯露極淡的笑意。

    他弄丟了十六年,錯過了十六年,如今找到了,不求其他,但求目光所及之處能看到所思所念之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