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無盡海底沒有人看到這副奇景，仍舊該歌舞的歌舞，該玩樂的玩樂，清以領著阿醜，想要找個鮫人首領詢問一下，總歸她一個非鮫人族類的外人來了無盡海底，一定是得到了首領認可的。

    清以，你要帶我去哪裏？”阿醜歪著腦袋，亦步亦趨的跟在清以後頭。

    阿醜姑娘的嗓子是怎麽了？”從剛才清以就覺得奇怪，她的嗓子似乎受了什麽傷，明明看起來年紀不大，聲音卻是有些沙沙的，聽起來像是患了傷寒，可妖怪哪來得病這一說呢。

    阿醜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嗓子眼在的位置，眨巴著眼睛疑惑道，“我的嗓子怎麽了嗎？我一直都這樣的。”

    沒事，是我唐突了。”看她這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他也不忍繼續追問下去。

    阿醜自然是想不到他在想什麽的，隻是與歌舞聲越行越遠之後，她變得有些無趣，於是發問道，“清以，守仙是什麽？”

    守仙就是鎮守一方平安的仙人，也就是說，無盡海的安全，由我來負責。”清以笑道，“所以呀，阿醜姑娘以後若是受什麽欺負了，在這裏我還是可以為你做主的。”

    阿醜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說道，“可是攸寧和雲舒他們都很好很好。”

    清以是了解過鮫人一族的，對她口中所說的攸寧和雲舒也是認識的，他們正是現在鮫人族的領頭人，雲舒為族長，攸寧則是副族長，他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她這樣的小妖怪出行無阻的出現在這深海裏，是族長授意的，可為何如此優待，他卻是想不明白了。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我一醒來就看到他們了，瞧，我身上的衣裳也是他們給我的。”她說著還原地提著裙擺轉了一圈，鮫紗原就輕盈，她這樣一擺弄，更是裙袂紛飛，有小魚被鮫紗上閃爍的光芒吸引過來圍著她轉，又在觸及的那一刻迅速遊離。

    清以隻看見她曼妙的身姿以及一直彎著的眉眼，愈發覺得眼熟，但到底還是打消了自己這毫無根據的想法。

    她一邊蹦蹦跳跳的追逐著小魚往前走去，他就慢慢的跟在身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鮫人宮殿由遠變近越來越清晰，因著今日大部分鮫人都出去歌舞了，偌大的宮殿空無一人，清以稍一發動神力，海水便震了震蕩漾開去，驚的原本開著口子的海蚌都紛紛趕緊合上，在地上打盹的小蝦米也被驚醒，見了來人立刻行禮。

    請稟告雲舒族長，守仙清以來訪。”

    小蝦米晃動著自己長長的須子點點頭，身子一曲一直就遊進了宮殿。

    雲舒很快就出來了，與他同行的還有攸寧，見了清以，他們彎了身子，畢恭畢敬道，“拜見守仙。”

    兩位不必如此行禮。”清以也彎下身子回禮，“我不過就是擔了個虛名，無盡海的守衛，實際上還是你們鮫人一族在實行。”

    阿醜？你怎麽？”攸寧發現了清以身後的阿醜，疑惑的問道。

    是這樣的，阿醜姑娘似乎是與她的阿姐走散了，我想著將她送到這裏來是沒錯的。”

    攸寧，雲舒，今天的盛典好漂亮！”她欣喜的敘述著自己的所見所聞，親昵的在攸寧與雲舒之間穿來穿去。

    雲舒好不容易將她按住，無奈的笑道，“好了別鬧，再這樣你的身體要吃不消的。”

    雲舒親自為她拔毒，知道她現在的身體有多差，這不，剛鬧騰了沒一會兒，她就開始脫力大口大口呼吸急促起來，然後軟軟的倒在了攸寧的身上，暈過去前還在念叨，“真的好漂亮啊…”

    攸寧，你帶她回去休息罷。”雲舒歎了口氣。

    攸寧抱起她，“那麽清以仙人，我先告辭了。”

    清以點頭，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問雲舒，“阿醜姑娘這是？”

    攸寧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中了很深的毒，根據她阿姐的描述，大概是因為妖界那場雨。”雲舒表情凝重，“那場雨使得妖界遍地寸草不生，一切妖界生靈死的死，傷的傷，也算是為我族報了仇罷，但阿醜，畢竟是無辜的。”

    清以也算是那場雨的見證人之一，誰能想到，那場雨的罪魁禍首竟是一位神女，她不過是心有不甘，執念成殤，卻使得多少無辜生靈為她的怒氣陪葬，可換而言之，對於鮫人一族，竟又是不一樣的意義。

    或許這世間所有的恩怨對錯，委實難以言清道明。

    金虎的肉身怎麽樣了？”之前突生變故的事情太多，清以不得不再謹慎一些，無論如何，無盡海不能再出事了。

    雲舒擺動了下魚尾，宮殿的地麵忽然從結冰的冰麵變得透明，底下一個龐大的有著銅鈴般眼睛的金虎妖身赫然出現，隻不過沒了周身邪魔之氣，此刻正死氣沉沉的垂著腦袋坐在海底。

    這裏是無盡海海底最為安全的地方了，每日將它踩在腳底，才能夠解我幾乎滅族之痛。”雲舒回憶起來還是有些難以自抑的痛楚，他失去了太多的兄弟姐妹與族人，半是感歎半是希望道，“無盡海的海水每日都在侵蝕他的每一寸皮膚，等到萬萬年之後，被他吸食幹淨的族人也就能夠通過海水回到我們身邊了罷。”

    隻希望在那之前不要再生變了，我也定當會竭盡所能，護住無盡海。”

    今日得仙人此言，是鮫人一族的榮幸。”

    族長客氣了。”

    清以與雲舒交談甚歡，阿姐扯著唧唧歪歪的三妹跟二弟風風火火就進來了，三妹是在抱怨攸寧把她拋下去處理公務了，她隻好來找阿姐，而二弟則是阿姐在找阿醜的路上順便抓回來的。

    族長，阿醜她…”阿姐急的都沒空搭理三妹二弟，上來就問雲舒阿醜的去向。

    雲舒一抬手打斷了她，向她介紹道，“這是清以仙人，鎮守無盡海的守仙，就是他送阿醜回來的，阿醜一切都好，現在攸寧已經帶她回去休息了。”

    攸寧不是在處理公務？！”三妹跳出來驚道，隨即往裏奔去，嘴裏卻說著，“我去看看阿醜！”

    阿姐是懂禮數的，她得知阿醜無礙後便放下心來，向著清以行了一個謝禮才說道，“我家阿醜不懂事，讓守仙大人費心了，實在是多謝大人了，那麽我就不打擾族長與守仙大人談事了。”

    說完她就拉著一臉不情願回來的二弟走了。

    這是…貓妖？”清以雖然修行不深，但也能辨識一些妖怪了，可不知怎麽，對於阿醜，他竟是半點頭腦都沒有，隻好問雲舒，“那麽阿醜姑娘也是？”

    雲舒搖搖頭，“其實我們也不知道她是什麽，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渾身都是重紫色，分辨不出是什麽妖怪。”

    這麽說來，你們並不知曉她的來曆。”清以疑惑道，“那為何要待她這般好？”

    不知道仙人可曾看到她脖子上掛著的紅色珠子，那是我族的血鮫珠，戴此珠者，必是我族恩人。”

    聽雲舒這麽說，清以這才回憶起來，阿醜脖子上的確有顆珠子總是一閃一閃的，許是鮫紗太過耀眼，他一時沒有發現。

    至於她的來曆，若是我們有朝一日能讓她完全恢複從而回憶起來也是好的，可若是她一直這樣，那我們便會一直照顧她。”雲舒補充道。

    鮫人一族心善如此，是清以沒有料到的，“族長這樣的心性，我倒是許久沒有見過了。”

    雲舒一笑置之，對這樣的誇獎並不在意，“隻是阿醜姑娘即便已經拔清毒素，身體也還是不好，甚至在心智方麵也有所受損。”

    清以也感覺到了這一點，想起她彎彎的眉眼，他歎道，“心智不全又何妨，她現在這麽開心快樂，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