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黑衣人晃亮了火摺，點燃了吊在空中的幾盞油燈，蘇立雪的眼前這才明亮起來，他看清了自己正身處在一個十分寬敞的大廳之中。這個大廳方圓足有二十丈開外，到處都擺放著一個又一個的鐵籠子。每個鐵籠子都有一人多高，五六尺見方，籠壁是由一根根酒盅般粗細的鐵棍組成，堅固異常，就是關進去一頭大象，它也休想掙脫出來。同時，整個大廳裏還彌漫著一股異常難聞的臭味，令人作嘔，蘇立雪不由得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諸葛平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副盟主請看，那些邪派妖人就都囚禁在這些鐵籠之中。”

    蘇立雪捏著鼻子，瞪大眼睛向著鐵籠看去，由於光線不好，隻能影影綽綽地看到了每個籠子裏麵都有些東西，到底是什麽卻是看不清楚。他大著膽子，向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鐵籠走去，定睛向裏麵看去，隻見裏麵有一堆東西，不知是人是物，實在是瞧不明白。

    忽然，那堆東西動了一下，嚇得蘇立雪倒退了兩步，隻聽得一個聲音從那堆東西裏發了出來：“開恩啊，殺了我吧……開恩啊……”聲音仿佛夜半鬼哭，又好似遊魂啾啾，蘇立雪聽了不禁毛骨悚然。

    他回頭向諸葛平問道：“這……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諸葛平冷笑一聲說道：“這是峨眉派前任掌門普度和尚。”

    “什麽，峨眉派掌門？他……他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蘇立雪小心翼翼地上前兩步，仔細看去，這才看清楚這堆東西是個人模樣，看清了那邊是腦袋，那邊是屁股，隻見這個人蓬亂的花白頭發披在身上，骨瘦如柴，麵色慘白，毫無人色，他的手腳好像都不能動彈了，艱難地在地上蠕動著，不停地那瘮人的聲音叫道：“開恩啊，殺了我吧……”

    蘇立雪回頭對諸葛平說道：“峨眉派不是咱們正派武林中的一員嗎？怎麽還要抓他們的掌門？”

    諸葛平冷笑了一聲說道：“副盟主有所不知，這個普度和尚狗膽包天，竟敢在背後謾罵張盟主，說什麽張盟主‘一手遮天’、‘專權擅斷’之類的混賬屁話。他有這等狂悖言辭豈不是與魔教妖人毫無分別？豈能不嚴加懲辦？隻是因為張盟主心地和善，有好生之德，不忍結果他的狗命，這才由我們三省堂廢了他的武功，將他囚禁在此，讓他靜思己過，以便重新做人。”

    蘇立雪的腦海裏不禁浮現出了峨眉派現任掌門普照和尚那副奴顏婢膝的模樣，看來，他之所以那樣諂媚無恥，也是有原因的。想到這裏，他又問道：“這個普度和尚被關在這裏有多久了？”

    諸葛平回頭問一個黑衣人：“他關了多久了？”

    那黑衣人躬身答道：“回稟堂主，已經十七年了。”

    蘇立雪又吃了一驚：“十七年？不會每天都關在這籠子裏吧？”

    諸葛平說道：“就是每天關在這籠子裏。副盟主你好好看看，這籠子是沒有門的，把人放進去，再從外麵鑄死，除非把籠子拆破，否則是根本就打不開的。”

    蘇立雪聽了，不由得渾身直冒涼氣，這才明白為什麽那個普度大師一聲聲地哀求殺了他，這確實是生不如死啊。他勉強笑笑說道：“他關在這裏，一定是受了風濕，你看他手腳都不能動彈了。”

    諸葛平說道：“不是患風濕。是怕他們關得久了，萬一武功恢複，那就不免會有些麻煩。所以，凡是關在這裏的犯人，都要事先斬斷手腳的筋脈，因此，他們才不會動彈的。”

    蘇立雪聽了諸葛平的話，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諸葛平指引著蘇立雪一一向前看去，隻見各個鐵籠內都有一個汙穢不堪，幾乎不成人形的囚犯，諸葛平向蘇立雪說道：“副盟主，這裏關押的大多都是正派武林中的敗類，張盟主期盼著他們能良心發現、幡然悔悟，所以才會留下他們的性命，如果是真正的魔教妖人，那大多都是就地正法，不留後患的。”他一邊說一邊指給蘇立雪看：“這個是崆峒派高手李世雄，他也是因為在私下謾罵張盟主而被關在這裏的。這一個籠子關的是八卦門掌門毋丘生，他雖然不曾公然誹謗張盟主，但是卻在寫給鐵拳門高手歐陽儉的信中對《武德十三經》有許多不敬之詞，所以被關在了這裏。那歐陽儉讀到此信，居然默不作聲，不向我們三省堂首告，所以也被關在了那邊的那個籠子裏。”

    蘇立雪說：“他私下裏寫信，你也能知道他們寫了些什麽嗎？”

    諸葛平麵有得色地說道：“這個嘛，不是屬下狂妄，不要說他們白紙黑字地寫信，就是他們晚上睡覺說了些什麽夢話，我們三省堂也是了如指掌。沒有這點本事，張盟主也不會如此看重我們三省堂啊。”

    蘇立雪邊走邊看，越看越是心驚肉跳，隻見這些一個個曾經的武林高手，如今全都變成行屍走肉一般，有的還能動彈幾下，有的幹脆就分不出是死是活，整個地洞裏的惡臭氣味愈來愈濃，若不是蘇立雪還練過幾天武功，有那麽一點內功底子，隻怕是早就要哇哇大吐了。

    走著走著，一個籠子裏的人嚇了蘇立雪一大跳。隻見這個人兩個眼眶裏空洞洞一無所有，鼻子也沒有了，隻剩下兩個黑窟窿，身上的皮肉都已經潰爛了，有的地方連白骨都露了出來，這分明是一個死人嘛。蘇立雪嚇得倒退了兩步，對諸葛平說道：“這個……這個人已經死了，怎麽還不抬出去埋掉？”

    諸葛平嗬嗬一笑：“副盟主，這個人沒有死，她本是當年昆侖派大名鼎鼎的‘飛天仙子’白鶯鶯，這個妖女五年前膽大妄為，竟然寫了一篇長文，對《武德十三經》橫加指責，因此我們才把她關在了這裏。”

    蘇立雪問道：“她為什麽是這副樣子，這個樣子還能活嗎？”

    諸葛平哼了一聲，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妖女原本貌美如花，屬下擔心她憑借自己的美貌，魅惑本堂的弟兄，借此逃脫。因此，我不僅切斷了她手腳的筋脈，而且還挖去了她的雙眼，割掉了她的鼻子，弄啞了她的喉嚨，打斷了她的腰骨，這樣一來，她就再也不能妖媚惑人了，關在這裏也就讓人省心了。”

    蘇立雪聽了他的話，嚇得手腳一陣發麻。諸葛平對一個黑衣人說道：“讓她動一動，給副盟主看看。”那個黑衣人便從兜裏掏出一個饅頭，走過去對白鶯鶯說道：“喂，吃的來了。”說著就把饅頭扔進了鐵籠裏。

    白鶯鶯的耳朵看來還是好使的，饅頭一落地，她立即循聲爬了過去，用嘴尋找饅頭的所在。籠子裏到處都是她自己的屎尿，那饅頭就落在屎尿之中，白鶯鶯卻渾然不覺，像一條狗一般，尋到了那饅頭，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蘇立雪不敢再看，急忙抬腳往前走。諸葛平卻依然是興致勃勃，他指著一個籠子說道：“副盟主請看，這便是猛虎幫前任幫主盛鯤鵬。”

    蘇立雪停住了腳步，他早就從任天廣公孫韓等人的講述中知道，盛鯤鵬是猛虎幫前任幫主，是當年攻打密火崖的功臣，他怎麽也給關到這裏了？蘇立雪想起了自己曾經問過師父和師兄關於盛鯤鵬的事，問起他死了沒有，沒死為什麽把幫主之位傳給了虎不敵。然而師父和師兄對此卻是支支吾吾不肯回答。當時覺得奇怪，現在終於明白了。

    他順著諸葛平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在一個籠子裏有一個形容枯槁、鬢發斑白的老頭。與其他人不同，他沒有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萎靡，而是坐在那裏，兩眼緊盯著諸葛平，看得出他心中燃燒著怒火，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諸葛平哼了一聲：“都十三年了，還這麽不老實。副盟主，這個老家夥依仗著自己過去有點功勞，竟然當麵頂撞張盟主，還說什麽盟主應該由大家輪流來做，真是十惡不赦，罪該萬死！哼，就憑他現在這副又臭又硬的樣子，這輩子也別想再有出頭之日了。”

    蘇立雪說：“諸葛堂主，你還是帶我去看看那魔教聖女吧。”

    諸葛平說：“好，副盟主請這邊來。”他帶著蘇立雪向前走去，蘇立雪這才發現，原來在牆壁上居然還有幾扇門，都是鐵柵欄門，十分堅固，同時還被鎖頭緊緊地鎖著。諸葛平叫一個黑衣人打開了一扇門，對蘇立雪說道：“這魔教妖女剛剛抓來，還未及審問。她的身上到底有什麽特異之處，也未來得及察看，因此才把她關在了這裏，如果查問清楚了，那也要把她關到鐵籠中去的。”

    這時，黑衣人已經將門打開，同時點燃了室內的一盞燈，隻見屋子裏隻有一張木板床，那小女孩麵向牆壁，呆坐在床上，就像是一塊木頭似的，一動也不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