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禍(一)(求收藏求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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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在路上,丁一也不是愣頭青,伸手扶住那小黃門,一錠銀子便已塞了過來。黃門,就是低級的宦官,並不是隨便一個閹人都能叫太監的。這些小黃門,平時主要收入就是這種銀子,所以丁一料想塞點錢,便好說話一些。

    誰知那小黃門冷冷地從袖子裏把銀子掏出來,塞回丁一手上,卻是道:“別看咱家年紀不大,你這等樣的人錢,卻是不會收的。”

    “敢問公公何如稱呼?”丁一知道,可能章主事報上去以後,上邊的態度並不太好,所以這小黃門覺得自己要倒黴了,才不收錢。不過這一切都是在丁一計劃之中,他倒是不慌不忙對這小黃門好言相問,“為何學生的錢收不得?還請公公見教。”

    那小黃門不耐煩揮了揮手,抱著拂塵行在前頭,根本不搭理丁一,但耐不住丁一再三地找他說話,終於還是開口道:“咱家叫懷恩,你問來做什麽?反正你都馬上就要死的人了,問了咱家名字又有什麽用?將死之人的錢,咱家是不收的。”

    丁一笑了起來,不錯,正如他那估計那般:“為何學生會是將死之人呢?”末了又加了一句,“不過公公年幼,恐怕這等事,也不是你能得知,算了,學生也就不為難懷恩小公公了。”

    正是所謂請將不如激將,被丁一這麽一激之下,懷恩這小黃門卻便不幹了:“啥叫為難了?哼,不怕說給你聽,張大人聽著章主事上報,氣得胡子發抖,本來當場就要下令把你扔進北鎮撫司的大牢,還說今晚就要教你背布袋……嘿嘿,還是章主事提議將你叫來問問詳細情況,再處置你不遲……你不知道什麽是背布袋吧?晚上你就知道了。”

    背布袋對於自現代穿越而來丁一,沒什麽不知道,就是趁犯人睡著,把帶了沙土的布袋壓上,通常都是今夜壓,天亮就死,全無外傷的。

    聽著這話,丁一點了點頭,如果說那張大人,要將他格殺當場,倒也罷了,那很可是一時氣話;這背布袋卻就不然了,因為這身軀終究是個秀才,無緣無故殺了,總得有個說法,用背布袋殺掉,隨便扔了,任誰也找不出毛病來。

    這是真起了要殺自己的心啊。

    如此便對了。

    懷恩好奇地打量著丁一,他很懷疑這人是不是失心瘋了?聽著要死,還這麽高興,卻聽丁一和他說道,這回也不叫他公公了:“懷恩兄弟,你吃過河豚沒有?那可真是肉質鮮美,若是哥哥以後有機會,請你吃上一頓……”

    “山西的羊肉泡饃……”

    懷恩雖不想搭理丁一,但終究是個小孩,仍被丁一說得舔了舔嘴唇,不甘示弱地說:“切,禦膳房什麽菜沒有?咱家有時、有時那個當差經過,那菜可多得是!”

    丁一樂了,便一路就與他拌起嘴來:“見過,你吃過麽?糖人兒你吃過麽?”

    “你知道嗎,在大海的彼端,有一種食物叫漢堡包……”

    懷恩漸漸地搭上了話:“不就是肉夾饃麽?多新鮮?”

    “我還就不信了,龍蝦燕窩魚翅鮑魚你大約是見過,法國烤蝸牛你見過?”

    “不就跟捉了蚱蜢,掐了頭抽出內髒串著烤一個道理,多新鮮?”

    ……

    說了一路,倒也漸漸熟絡起來,丁一笑道:“得,不和你說吃的,高密的泥塑,可好玩了,下回哥哥要是有去高密,給你捎倆玩兒……”

    誰知這麽一說,懷恩就嘴一扁,眼淚叭嗒叭嗒下來了,往丁一身上一撲,拂塵也不要了,“哇哇哇”哭了起來。

    丁一好不容易哄了半天,才把他哄得不哭了,搞半天,原來這懷恩卻是高密人,被丁一說起,思鄉情濃。

    “丁大哥,你不許騙我,要是有去高密,要給我帶兩泥人回來。”懷恩這回也不口稱咱家了。

    丁一當然應承下來,不料懷恩撿起拂塵,眼睛眨巴巴了幾下,側著頭問道:“丁大哥,你其實是知道自己快死了,誆我到時給你燒點紙錢是吧?”

    當終於見到怒發衝冠的張大人,丁一微笑著行了禮,還有閑向邊上愁眉不展的章主事打了個招呼。章主事唉聲歎氣,這秀才禮節倒是齊全,隻是做人實在太過一根筋,這事弄成這樣,就算有心幫他,怎麽能他圓?

    “小子!從實招來,是誰指使你這麽幹的?”張大人一身武將打扮,雖然不懂這大明朝服飾標誌著幾等品級,但是丁一看得出來,和那帶他去見章主事的錦衣衛總旗的袍服款式,是有些接近的,大約就是錦衣衛的大領導吧。

    這下丁一連最後百分之一的擔憂也放下了。

    因為他原本還有點擔心,如果他父親的舊交權閹,就是這張大人,那麽這招有點弄險。

    現在發現這位張大人不是太監,丁一便愈加從容:“噢,聽聞召學生來京的,是先父的舊交,學生以為,貧賤之交不可忘,所以一到京城,就叫去辦事,也就沒問什麽,便盡力去辦了。畢竟去世叔伯家裏,沒說叫幫手抄個書,還是村頭打壺酒,還問為啥的……”

    章主事急得直顫手,這張大人可不是善茬啊,落在他手中,真是但求速死!要不是惹不得,他一個南京主客清吏司,做什麽來趟這北京禮部的混水?這丁秀才還在這裏嚼舌頭,跟人家長裏短,這是趁死得不痛快麽?

    “住嘴!”張大人氣得胡須都直了,戟指著丁一罵道,“豎子還諸多推托之辭,看來北鎮撫司大牢的手段,得讓你好好嚐嚐!”

    丁一望著張大人,臉色一肅,突然把腳往身前一劃:“學生今日,便替先父與你割席斷交。君子絕交不惡語,來吧,張大人是吧?什麽手段不妨使來,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今日學生誤信奸人,自陷牢獄,何悔之有!”一副狂狷之態,淋漓盡致,看得門外那新認的兄弟懷恩膽顫心驚。

    為什麽這麽幹?

    權閹啊!丁一深知道,一個權閹,一個可隨便連國子監祭酒和駙馬都整的權閹,是不會缺少賣身投靠的人的。單憑舊交,要得到重視和信任,那是遠遠不夠。

    一個秀才,對於一個這樣的權閹,和螻蟻有什麽區別?

    有區別!

    那便是讀書人的風骨。

    丁一便咬死這一點:前來投你,卻不是為你權勢,隻是視為父執輩,所以長者有命,不得不來罷了。本人可是鐵骨錚錚的,你再說,我就成仁,再說,我就取義……

    章主事邊上看著,都得老眼有些濕潤,難得的讀書種子,麵對這張大人如此強權,毫不避讓,這丁秀才,或者一條筋,但這風骨實在難得。章主事不禁在想,若自己是丁秀才,能不能在麵對張大人時,如此強項?然後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不敢,他最多就是沉默,絕不敢如丁一這麽正義浩然。

    “左右,把這小子給本官拖下去!”張大人一拍椅子扶手。

    “來!”丁一向前一步,狂笑吟道:“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他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丁一可以確認這位張大人不是那召他來京的權閹,那麽在見到那位之前,丁一沒理由就這麽被處理掉。相反,如果張大人就是權閹,那麽丁一絕對是另一套方案來應對。

    他不得不這麽幹,因他還有一層身份,那就是死間——預備著會死掉的間諜。那個逼迫他投入權閹門下的幕後黑手,就是預著丁一死的,而不是當了間諜之後有脫身之道。

    所以這不是丁一熱衷於玩弄權術,這是戰爭,丁一的戰爭,輸了他會死。

    戰爭除了硬碰硬,排隊式槍斃之外,還有很多方法方式,特別是自己處於弱勢的時候。

    張大人暴怒吼道:“打上四十大板,我看你成仁取義!我看你清白!”

    “好!好詩!”卻聽堂後有人讚道,那聲音卻又說道:“馬順,不得胡鬧。”

    張大人連忙稱是,揮手使湧入的錦衣校尉退下。

    卻見一個白麵無須保養得極好的中年人,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章主事與張大人連忙行禮:“見過王公公!”

    王公公?丁一頓時不禁愣了一愣,權傾朝野的太監,姓王,明朝卻隻有一個,便是王振。

    明朝的事,丁一不太熟,但作為一個特種兵,又是軍事愛好者,土木堡事變他卻是清楚的。

    王振,土木堡事變,明英宗,瓦刺。

    這一切,似乎就是從大明壓下瓦刺馬價開始,似乎是把馬價壓到四分之一,而自己幹得更徹底一些,壓到十分之一……

    不過丁一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大明怎麽樣,不在其位,不謀其職。

    “你就是丁一?”那個看上去象個教書先生一樣的王振,向丁一問道。

    丁一左右打量了他一番,故意又望了馬順一眼,然後方才開問道:“學生方才心中驚奇,如何與先父在世裏描述全然不同,原來這位張大人,卻不是先父所說的舊友。”說罷卻是一擺手,對那王振道,“且慢,先父在生之時,雖常有提起這位舊友,但學生每每問起名諱,先父卻總是三緘其口,學生想確認一下,先父在生時,有一仆人,伴他走南闖北,敢問這仆人,喚作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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