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間著一身鐵甲，卻沒了往日的銳氣，低著頭，步子邁得緩慢異常，像是要上刑場的死囚犯，來到蒙恬前方，撲地跪下一言不發。

    “捉起來。”蒙恬道，又看向陳奉，“給個解釋吧。”

    陳奉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沒有把涉間直接帶走，而是讓我來解釋，蒙恬果然不想讓涉間死，那麽其他事就都好辦了。

    陳奉清清嗓子，“兩日前，臣領了數百輕騎在營地周遭巡查，忽遇十多名匈奴殘軍，歇了這些天，弟兄們早就想開開葷了。我們一路追趕，行了半個多時辰，但還是追丟了。正懊惱時，卻有遊騎來報，說是見一隻軍馬向我方急行而來，臣大驚，探查後才得知是涉間將軍和白匱校尉之殘部。”說到這裏，蒙恬帶來的幕僚屬官、校尉護衛都低聲議論起來。

    蒙恬扭頭一瞥，眾人瞬間安靜，涉間不安地晃動下身子。

    陳奉心中大定，“臣領兵與之匯合，原來涉、白二位將軍之前在東門與匈奴決戰，廝殺良久，終因寡不敵眾而敗，四散而退。然兵雖敗，但誌未消。涉白二將軍領殘軍襲擾不斷，和匈奴打起了遊擊戰，在蒙上將擊破匈奴後，更是截擊匈奴中軍，俘獲右賢王多徒。白校尉在此戰中身先士卒，連殺十餘人，身負重傷，僥幸保得性命，現在還在營中修養。可如今卻有人誹謗他們臨陣脫逃、罪當連坐，可恨！可恨！真是英雄落淚，將士寒心！”陳奉侃侃而談，說到最後已是雙眼含淚，情動旁人。

    這話說的多真少假，隻是很多地方換了另一種形容詞，瞬間就成了一部誓死不屈的戰略主動撤退了。

    “涉間，你說呢？”蒙恬盯著他問道。

    “我，我…”涉間總算抬起了頭，雖然明顯清洗過，但憔悴的臉龐仍與過去判若兩人，他哼著聲，最後的聲音細不可聞，“…是。”

    蒙恬表情也有了一絲釋然，上前兩步與陳奉對立，眼神俯視下去，用隻有對方能聽見的聲音說:

    “你真行啊，襲營襲地就是多徒？還要斷手割舌，你真以為我猜不到？其實，本將該多謝你，說實話，我不想任何兄弟死。”

    “可，我討厭不守規矩的人，不論他官多大、功勞多高。唉，你最好有心理準備。”蒙恬說完轉過身去，掃視全場。

    這時之前派出的護衛領著幾名披頭散發的匈奴貴族來到，幾人盯著多徒看了一陣，接著就是嘰裏呱啦地嚎哭，有的還跪伏在地，朝著多徒哭嚎。

    蒙恬揮揮手，示意將多徒幾人押走。

    “諸位將官，襲營之事本將已知了大概。然，親疏有別，內外有分。異人之事，我等不好多加幹涉，你們自己私下解決吧。”

    “蔣剚，帶著涉間白匱及其軍中屯以上軍官來我營中關押，他們仍是犯人，不可在此地。至於多徒一事，本將會如實上報天聽，由陛下決斷，必不使一人貪勞漏功。”

    說完領著一行人大步出了轅門。

    陳奉心底一陣暗罵，這老油條臨走還不忘給我挖坑，非要撇清關係，讓我和楊宗誌鬥起來才肯罷休。

    見著外人都離開，蔣剚扶起涉間，“老涉，走，剛才我就讓人把酒肉擺好了，這是給你去牢房踐行。哈哈哈。”

    涉間抿著嘴唇不發一語，良久後，朝蔣剚和陳奉抱拳道：“大恩不言謝。”聲音低沉，語氣凝滯。

    “說甚屁話呢，走走走，喝酒去。”蔣剚摟住涉間，招呼著眾人往大帳去。

    帳內柴火旺盛，肉香撲鼻，蒸騰的熱流一下就驅散初春早上的寒氣。

    酒食暖人心，涉間的心裏也寬鬆許多，頹廢的氣質被衝散許多，談笑起來。

    陳奉身上帶傷，不敢大吃大喝，小酌幾口後和陳剛告退離開，去看望白匱，接下來幾日，他要被送到蒙恬中軍“關押”，當然，在經過一丟丟的小手段後，關押就成了療養，不過這些事是不歸用陳奉操心的。

    白匱在蒙恬來時被轉移到營南一處帳內，相距近半裏。

    “大哥，大丈夫生地光明，死地磊落。涉間明知咱們騙了蒙恬，還心安理得地吃喝，我總覺得不好。”陳剛皺著眉頭，邊走邊說。

    “剛子，我就特別喜歡你這點，有了塞心的事從來不憋著，該說就說，好。”陳奉點點頭讚許道，“涉間稱不上光明磊落，但說是重義守信不為過，這和怕死不衝突。不是誰都跟你一樣，悍不畏死，尤其涉間還是原住民，死了就是真死了。”

    兩人聊著，很快到了營帳處，衛兵恭敬地行禮，掀幕請二人入內，以玩家身份在秦軍有如此高威望的，陳奉是獨一份。

    帳內空間不大，用木板拚湊了張床，上麵躺著蓋了張薄狐毛毯的白匱，負責照看他的士卒正斜躺在坐墊上呼呼大睡。

    “起來！”陳剛過去一把把士卒揪起。

    “弄啥！？”驚醒的士卒帶著怒氣罵道，看見是陳奉來了，又趕緊恭敬站好，“見過陳統領。”

    統領一詞最早玩家與玩家間的稱呼，還含著略微的諷刺，之後越用越廣，原住民對有地位的玩家也稱為統領。

    “勞兄弟費心了，白校尉這兩日狀況如何？”陳奉和煦道。

    “傷情已穩定下來，昨晚醫師來換了傷藥，忙了一宿，這會才睡下來。”

    白匱聽到陳奉聲音，嘴裏哼哼兩聲，陳奉示意士卒出去，自己坐到白匱旁邊。

    “看看你，平日裏那麽好強，事事都是老子誰都不服，今也有了這麽一天。”陳奉輕笑道，白匱發出重重的鼻音，似乎在表示反駁。

    就這樣靜坐著，但陳奉卻覺得愈發疲憊。

    “陳奉，陳奉！”蔣剚大叫著，大步流星走進帳內，習慣地想要過去拍陳奉肩膀，但見到傷口又趕忙停下，“蒙上將下緊急軍令，大軍今日收拾，明日急行軍回往九原。”

    又對著白匱大笑道：“老白，接下來要急行軍，你可別死嘍，不然誰陪老子喝酒啊！”

    “出了啥事？怎麽這麽著急。”

    “九原有異人鬧事，關中那邊也不安寧，陛下連發詔令，召大軍回。”

    陳奉思量一下，對陳剛說：“牽匹馬來。”

    陳剛點頭離開。“你要幹啥？”蔣剚不再逗弄白匱，問道。

    陳奉眼神逐漸轉向狠厲，像是亟待複仇的野狼，冷笑道：“跟個老朋友玩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