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了一眼，依稀看見有三四個食客正坐在小馬紮上吃著東西。

    奇怪……

    這裏什麽時候也擺開攤了？

    隨即，一股異樣的香氣飄進我的鼻孔。

    按耐不住肚中的饑餓，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車駛向槐安路，將車子靠在了路邊……

    我隨便找了個就近的座位一屁股坐了下來，朝著老板喊了一聲：

    “老板，來個大碗板麵，再加兩個茶葉蛋，記得挑大個的！對了，再多點辣椒啊！快點，都餓死人了！”

    一瞬間，所有低頭吃東西的食客全部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我見他們一個個麵無表情，不禁嚇一跳。

    我瞅瞅自己，嘴裏嘀咕著：

    “咋了，我說錯什麽了嗎？”

    過了好半天，沒有一個人搭理我。

    食客們又都低下頭，一聲不響的吃著各自的食物。

    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又看了看那個慢吞吞，攪拌著湯鍋的老板，不禁有些惱火。

    我站起身，走到夜攤老板身旁，打算直接過去端麵。

    隻見他係著一條髒兮兮的圍裙，低著頭，拿著湯勺，緩緩在一口大鍋裏攪拌著。

    一下……

    兩下……

    三下……

    ……

    就是不搭理我。

    我眉頭一皺，這老板該不是有些耳背吧？

    這樣想著，我又湊到他耳邊大聲地叫了一遍。

    他渾身一頓，緩緩停下了手上的湯勺，慢悠悠的開口道：

    “麵賣完了……隻有湯……”

    我一陣無語，運氣這麽背？

    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我又問他還有什麽吃的。

    沒想到老板竟然遞給我一個蘋果和一塊蛋糕。

    呃……好吧！

    總比啥都沒有強。

    我接過食物回到座位，狠狠地咬了口蘋果。

    咦？

    脆脆的，還挺好吃。

    再看旁邊幾個食客，同樣是吃著水果和糕點。

    嘿！

    這也成？

    隻是，這還算是夜攤嗎？

    簡直都快成糕點鋪水果店了！

    我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但很快，我發現有些怪怪的。

    對麵幾個食客由始至終都是一聲不吭，低著頭自顧自的吃著手中的水果糕點。

    時間一長，我越發覺得不太對勁兒了。

    怪了！

    怎麽……一點聲音也沒有？！

    再看他們的動作，十分僵硬！

    我俯下身子，假裝去撿掉在地上的蘋果，然後趁機觀察對麵幾個低頭的食客。

    啊！

    這一看不要緊，嚇得我寒毛倒豎，渾身冒起了一堆雞皮疙瘩。

    隻見對麵那幾個食客，一個個臉色灰白，兩眼目光呆滯，眼神空洞。

    他們拿著食物，機械地咀嚼著，卻始終沒有下咽。

    而且，喉結也絲毫不動！

    這這這……

    分明不是活人啊！

    我腦海頓時嗡的一聲，蒙住了。

    槐安路上不拉客……

    這座城市裏夜車司機的三大禁忌第三條一下子從我的腦海深處冒了出來。

    這時，夜攤老板將一碗冒著熱氣的湯放在我麵前。

    透過他蓬亂的頭發，我看到一雙泛著血絲的眼睛，凶神惡煞的瞪著。

    還有一口參差不齊，仿佛從來沒有刷過的大黃牙，隱隱有股怪味。

    他咧嘴一笑，問了句：“喝湯嗎？”

    咕咚！

    湯中突然冒起一個氣泡。

    一隻掛著血絲的眼珠子，驟然從湯裏漂了上來……

    “媽啊！鬼呀！！！”

    我尖叫著，連滾帶爬的向道旁的出租車跑去。

    這時，夜攤老板還有幾個食客，全都站起身。

    他們麵無表情，機械地轉過頭，用空洞的眼神望著我。

    突然，他們如同瘋了一樣，揮舞著雙臂，張牙舞爪的向我追來。

    我及時逃回到車中，無意間看到，那些家夥，竟然全都飄了起來。

    他們一個個麵色鐵青，目露凶光，死死的貼著車窗玻璃，似乎想要擠進來。

    我顫抖的擰著發動機鑰匙，卻怎麽也啟動不了。

    天啊！

    可千萬別這個時候熄火，趕緊發動啊！

    終於，汽車發出一陣轟鳴聲。

    我內心一激動，腳下狠狠地一踩油門。

    嗡！

    汽車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嘭！

    一聲悶響，巨大的力道使我腦中一片漆黑。

    疼！

    我隻覺得一片碎裂的玻璃，直接插入我的左眼！

    一股撕裂的疼痛席卷了我的全部神經。

    鮮血，漸漸遮擋住我的視線。

    傾刻間，所有的景象全被紅色覆蓋。

    然而，就在我失去意識的前幾秒，電子顯示器上的時間卻清晰地定格在我的腦海之中——

    2010年08月24日，農曆七月十五，淩晨三點零一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溫柔而熟悉的聲音隱隱傳入我的耳朵。

    “幸虧你車上放了塊泰山石，否則還不曉得小輝要受多重的傷。”

    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事怪我，忘了提醒這小子那晚不宜開車，沒想到第一個夜班就遇見……唉……”

    我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麵容姣好，端莊美麗的中年女人。

    是母親。

    當然，還有母親身旁，比她足足矮一頭的馬叔。

    見到我醒過來，母親嬌美的臉上，滿是欣喜。

    “小輝，小輝！謝天謝地，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總算醒了……”

    雖然母親已經年過四旬，但歲月的流逝和病痛的折磨卻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相反，她有著少女一般雪白的肌膚，一頭烏黑秀發挽成發髻，眼神如池水般清澈溫柔。

    也許是因為擔心我，母親的眼眶紅紅的，梨花帶雨的臉龐異常蒼白。

    我掙紮著坐起身來，滿是歉意地說道：

    “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傻孩子，有啥對不起的，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可把我嚇壞了。你都已經昏迷整整三天了……”

    經過母親描述，我才知道，自己是被一個清早掃大街的環衛大爺發現的。

    當時我的車一頭撞向馬路牙子旁邊的電線杆，前車的保險杠和玻璃全部碎裂。

    由於沒有係安全帶，我整個人幾乎被甩出車窗。

    萬幸的是，我撿回一條小命。

    但是，我的左眼被一根碎裂的玻璃刺中。

    雖然經過手術治療，眼球是保住了。

    可眼睛恢複光明的希望卻非常渺茫……

    母親紅著眼圈，不斷安慰著我。

    我強忍著悲痛，強顏歡笑，反安慰著她。

    直到母親被護士叫去交住院費，我才忍不住流下淚水。

    這一切，全被一旁看熱鬧的馬叔看在眼裏。

    我見他一臉陰陽怪氣的樣子，也懶得搭理他，將腦袋轉到別處，來個眼不見為淨。

    可他卻陰沉沉的靠近我，小聲訓斥道：

    “臭小子，瞧你幹的好事，我車被撞成那樣，得賠租車公司多少錢啊！”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咬著牙說道：

    “這個損失，我自己一人承擔。”

    “嗬！好大的口氣。你一人承擔？你承擔的起嗎！”

    馬叔皮笑肉不笑的衝我露出他那沾著韭菜的後槽牙。

    接著，他話鋒突然一轉，又對我笑眯眯地道：

    “小子，說實話，那晚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