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帶著十多個眼冒綠光的朋友推開老周家屋門時，大家馬上聞到一股麵粥的清香。路海兄妹從外麵庫房扒下來的“牆皮”已經在熱水中翻滾。

    路遙站起身，抹抹臉上的汗，笑容滿麵：“怕脹食，放得不太多，大家先順順胃……”

    媚兒帶著姑娘們衝了上去，有碗的拿碗，有盆的拿盆，幾個慢的找不到合適的器皿直接用手撈，也不顧熱燙就往嘴裏送。

    路海兄妹忙著招呼大家，一時間手腳忙亂。

    卓建東、方大朋、強子在等第二波，在後麵眼巴巴地看著。

    卓建東拍拍我的肩膀，老臉有些微紅：“今天你救了大家，也救了我……”

    我笑道：“是老周救了大家……”

    卓建東看姑娘都領完自己那份了，才接過路海遞過的空碗，回身時輕聲丟下一句話：

    我說的不是這事兒……”

    多虧了老周的那些“牆皮”，我們終於挺了過來。不過由於我們人多，精打細算也隻是一個月的口糧，到時候也就春天了。至於春天以後怎麽辦，大家仍然在頭疼。

    我想應不應該把自己的逃亡計劃告訴大家，好讓大家心裏有所期盼，有個活下去的念頭。想想還是算了，誰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麽變化，讓大家保持點壓力還是好的，沒準能想到更好的辦法。

    雖然有糧食，但每天大家還是正常去活動，我們不希望別人知道這個消息，現在是糧荒要命的時候，如果區裏的人知道我們有一座可以吃的糧倉，他們可不會再顧忌我們這個團隊有五個獵人的實力，瘋狂的人能把我們也吃了。

    剩下的日子，姑娘們仍舊在屋子裏呆著，路海留守，隻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去老周庫房裏挖些牆皮回來。卓建東和強子、滿倉依然四處尋找有用的東西，我和念鐵在一起，又找到不少水桶回來。

    天氣已經有些變暖，但區裏的局勢變得更加惡劣。

    外麵的喪屍群越聚越多，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屍山屍海，由於可供移動的空間減少，隻剩頭無數頭顱晃來晃去，如同大地上長出無盡的活屍，隨風搖曳，等待成熟。它們呼吼、掙紮、撕撓，其中有一些靈活異常的飛鬼，能夠跳躍到眾屍的頭上，在屍山中騰挪飛竄，向冰牆靠近攀爬，可被高聳光滑的冰麵擋住。在群屍中，也能看到數個身材高大的異類，它們便是血屍，可是已經沒人去想采藥的事情了。

    區內的情況也朝著危機的方麵發展，沒吃過人肉的怕是不多了。

    先是那些莫名其妙賣狗肉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公開，有些恐怖的事一旦變成常態，便也覺得正常了。有些人無所顧及地直接尋屍啖肉，自欺欺人的間接買肉，沒什麽可供交換的便想一些其它辦法。

    有一家人領著孩子去另一個有孩子的鄰居家，說是讓兩孩子一起玩，到了晚上，兩家人不約而同地“錯領”了對方家孩子，等第二天時又不約而同的被告知孩子失蹤或餓死了。大人都明白是怎麽回事，又不肯捅破，在虛假的欺騙中換來一絲連自己都不敢認真想的安慰。

    還有一男人，餓的實在受不了，將自己一兒一女扔進地窖，不給食物和水，他向上天禱告，哪個孩子如果堅持不下來，就當是上天賜給自己的食物。三天後地窖門打開時，男孩死了，活著的女孩裏正捧著弟弟的手臂啃著，滿嘴是血，一雙暗紅的眼睛麻木地望著自己的父親……

    也有堅決不吃人肉的區民，膽子小的吃土、吃家具、吃衣服、吃頭發、吃別人的糞便……他們的胸部骨瘦如柴，肋骨突出，肚子卻莫名地膨脹，如同懷著一個即將臨產的嬰兒。這些人很多在上廁所時暴亡，那些不能消化的東西必須用細棍之類的東西扣出來，很多人肛裂扯出血塊和大腸，在極端的痛苦中呼號而死。

    也有膽子大的，他們更可怕，吃喪屍肉，填飽肚子後再吃疫苗。在人類長期的觀念中，喪屍已經不算是人類了，這麽做可以減少精神負擔，但帶來的可怕後果就是屍變，疫苗無法稀釋如此大量的病毒。慢慢地，在大家處理大量屍變的人後，吃屍肉的人才少了。

    死神瘋狂地揮舞鐮刀，肆意的收割廉價的生命，七十二區成了他們血肉的盛宴。

    這些人類在地獄中才出現的毀滅做法，有些是我看到的，有些是我聽到的。在生與死麵前，人的想法是會變的，我和夥伴們也曾試圖幫過一些人，比如我們見到歲數小的孩子都偷偷給些東西，或是在餓昏的人旁扔一塊麵團，但也救不了太多人。

    天地萬物已成芻狗，世間德行盡毀，七十二區已然成了人間的第十八層地獄，我們縱然保持一絲清明，怕也無法力挽狂瀾拯救眾生。

    末世給了我們求生法則，讓人類的心變硬變冷，可我們畢竟抹不掉內心深處一絲人性，見到如此多的血腥卻又幫不上什麽大忙，隻好裝作不見。我們外出的時間越來越少，將自己封閉在別墅當中，人為隔離了外麵的殘酷世界。

    天氣已經有所變化，春天越來越近了。

    冰牆已經開始消融，在正午時慢慢蒸騰出的水珠，順著冰麵緩慢滴落，像一個美妙胴體上流出的香汗。

    人們開始緊張，開始絕望，開始更加瘋狂的掙紮！

    又出現了一波逃亡嚐試，除了一個技師駕著自己偷偷做成的滑翔機成功消失於天邊外，大部分人都失敗了，但這種高成本技術含量極高的逃亡方式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大家除了咒罵那名技師外也隻能望洋興歎。

    餓死的人越來越多，七十二區幸存的人不過十分之一，活下來的都是亡命之徒，而且是絕望的亡命之徒，他們衝擊過幾次我們的別墅，好在我們早有防備，沒受到什麽大的困擾。

    當第一處牆麵終於崩塌時，人們暫時停止了內鬥，共同防禦湧進來的喪屍，快速補好漏洞。以後幾天，牆體陸續坍塌，人們剿殺堵牆的速度有些跟不上了，七十二區覆滅已經進入淪陷倒計時。

    融化的冰牆越來越多，湧入的喪屍漸漸變得抵擋不住！

    人們不斷地後撤，退縮到更利於防禦的地方，七十二區在屍群的蠶食中縮小。

    西麵的冰牆最長，也集中了最多喪屍的衝擊，因此損壞也最嚴重，每天我們都要派出一部分人加以修築。

    這天，我和念鐵也參加了補修西牆的工作，現在天氣轉暖，凝水成冰已經沒什麽效果，我們隻能不斷搬運鋼鐵木材破車舊箱這些雜物鋪成牆垛，算是對付一陣。

    一道牆就是一條生死線，線的那邊是數以萬計的屍群，我們就在它們幾米的地方埋頭苦幹，將自己的命交給那道脆弱的冰牆。

    轟隆一聲巨響，接著是連綿的巨響，所有人都愣了。

    西牆坍塌了！

    崩塌的非常突然，不到一分鍾就達到了數百米，形成了一個極大的缺口，無數的喪屍洶湧襲來，對於它們而言，這等待了一個冬天的血肉盛宴終於開始了，在身後更多的喪屍推搡下，屍群最前沿形成了一道不可阻擋的潮頭，緩慢而堅定地衝向驚慌失措的人群。

    麵臨突如其來的襲擊，人們甚至逃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龐大的屍群包圍了。

    一場人屍大戰就在倉促間爆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