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方通行

    （魔禁世界2o13年7月18日，周四，上午；學園都市，第15學區）

    炎炎夏日，驕陽似火，卻偏偏沒有多少涼風。馬路表麵上方的空氣因受熱上升而顯得扭曲，早晨剛剛撒過水的草坪和花圃上水氣蒸騰，讓本就為高溫而叫苦不迭的行人更覺胸悶氣喘，恨不得一頭鑽進空調房裏好好涼快涼快。

    “真懷念剛才便利店裏的冷氣呢……”擁有茶色頭和瞳孔的女孩啜吸著易拉罐中的冷藏果汁，突然轉過頭望向旁邊的一方通行，“所以說為什麽會有這麽變態的能力啊！反射陽光，控製熱傳遞……這一點都不公平好吧！”

    “那個，禦阪同學，能力類型什麽的，又不是我能控製的。”

    一方通行無奈地笑笑，自從他覺醒了[矢量操縱]這個相當強悍的能力，而能力等級又高達1eve15，這位好強的女孩就顯得有些鬱悶。心中思考著該如何幫助對方降溫，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腦海中靈光一閃，頓時有了主意。

    “對了，禦阪同學，可以稍微靠近我一點嗎？”

    “啊？嗯，好的。”

    對方依言往他這邊靠了靠，兩人的手臂幾乎貼在一起。

    “這個距離可以嗎？”

    “完全足夠！那麽……”

    隨著一方通行動能力，徐徐涼風從他這邊吹向身側的禦阪美琴。

    “喔！真厲害啊！好舒服！”禦阪美琴驚呼一聲，隨後眨巴著眼睛看向他，“又是新的一種能力運用方式嗎？”

    “沒錯。所謂的能力，就是要靈活運用才能實現更大的價值啊。”

    一方通行頗有些得意地揚了揚眉頭，對自己先前的突奇想很是滿意。

    “剛剛想了一下，如果將動能較大的分子予以排斥，而對動能較小的分子予以吸納，就可以憑空製造出涼風了。不過這樣似乎有點像是麥克斯韋妖的感覺呢。”

    “麥克斯韋妖？不錯，以後就這樣叫你了，麥克斯韋妖同學。”

    “喂，我這個當事人還沒同意呢。”

    嘴上這麽說著，一方通行心中卻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在熱力學第二定律還沒有被證偽的情況下，為什麽他的能力可以產生這樣的效果？如果說他的能力作用方式類似於麥克斯韋妖，那麽在他區分動能較大的分子和動能較小的分子時，被操縱的空氣的熵會減少，可是信息存儲單元——也就是他的思維器官，一定會儲存新的信息，即信息熵增加；而消除這些信息將消耗一定的能量，並且導致環境的熵增。

    但是，他又想到，人類大腦的信息儲存和消除絕對不可能逼近蘭道爾原理的極限——也就是擦除1bit信息所需要耗費的最少的能量為kt1n2，其中k是玻爾茲曼常數，t是環境溫度，且擦除1bit信息的同時將導致同樣多的熱量被釋放到環境中。隻要他這個肉體凡胎還在進行新陳代謝，細胞還在水解atp釋放熱量，就絕無可能精確地衡量在這個製造涼風的過程中，能量、信息和熵到底是怎樣變化的。

    “又在思考什麽嗎？這可真是相當失禮啊！”

    禦阪美琴歪著腦袋看了他一會，忽然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腳。

    “明天我就要走了，今天不好好地玩個痛快，居然還在想那些讓人頭疼的事情，你夠了好吧！快點快點！”

    一方通行這才想起來，再過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對方的父母就會來接她回家，這也是身邊大多數同學們的常態。當然，他這樣被收養的孤兒自然不再此列。

    “嘛，是我不對，我們這就加吧。”

    一路小跑來到研究所，一方通行兩人在門前站定，掃描儀的光束——這台儀器是由維克茲設計的，其檢測媒介遠不止可見光——在他們身上劃過，然後金屬質感的大門自動打開，將他們迎了進去。

    “直接到地下室的傳送門好了，我和智音正在調整一些東西。”

    秋山空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駕輕就熟地通過電梯來到地下四層，一方通行懷著期待踏入無底深淵般的虛空之門，視野內的一切頓時虛化消失，隨後眼前的景象驟然一亮。

    微微仰起的視角內，晶瑩透明的蔚藍色天空中，朵朵霞雲在風力的作用下以肉眼可見的度飄動著，藍紫色的朝陽自天際冉冉升起。低頭凝神平視，入目之處卻是一座古樸典雅的宅院：正門五間，門欄窗皆是精雕細琢的立體造型，咋看上去是木質本色，並無朱粉山漆塗飾；屋脊上邊的瓦如圓桶狀，像泥鰍背一樣，記憶中似乎叫作“桶瓦泥鰍脊”；白牆灰瓦，青石台磯，亭台參差，廊房婉轉，清麗而脫俗，簡約而質樸。

    一方通行下意識地往前踏出一步，卻不料整個人輕盈地躍起一米多高，爾後緩緩地落到地上。側一看，身旁的女孩更是直接飛過院牆，在一陣手忙腳亂中四肢著地，爾後略顯狼狽地爬起來。

    “這個世界是以我和智音的夢境為藍本塑造的，重力比地球表麵低，所以行走的時候注意一點。”秋山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們兩人聞言轉過身，“哦，對了，這裏有兩雙鞋給你們，或許可以幫助你們更好地適應這裏。”

    對方手中的是兩雙通體呈獻紅色的皮靴，金黃色的魔力紋路由靴身一側經過尖端延伸至另一側，形似翅膀的符印在兩側出淡淡的白光。看到這熟悉的造型，一方通行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後有些不敢確信地問道：

    “這個……不會是飛鞋吧？”

    “沒錯。足生雙翼，飛天遁地。怎麽樣？還可以改變外形哦！”

    不等一方通行說什麽，禦阪美琴已經興致勃勃地接過其中的一雙，然後就地換上。柔和的光芒亮起，隨後散去，長靴造型已然變得和原先那雙鞋一模一樣。他看到這一幕，也試著換上另一雙飛鞋，感受腳下的物體是如何隨著自己的意念而改變形狀。

    “呼……的確是很神奇的魔法造物啊。”

    一方通行用腳尖點了點地板，身體的輕盈感比換鞋之前更甚，但是卻多了一份掌控隨心的感覺，並沒有因此而重心不穩。不得不說，雖然相對於造物主級別的力量而言，這兩位沒溜是沒溜了點，但是確實給他們帶來了不少歡樂。

    “一方，美琴，要進來參觀一下嗎？”七宮智音笑嘻嘻地朝他和禦阪美琴招了招手，“這可是我和空一起設計的院落和園林哦。”

    跟著秋山空二人步入宅院的大門，一方通行往前一望，隻見各色奇石縱橫拱立，上麵苔蘚成斑，藤蘿掩映，一條羊腸小徑在其中若隱若現。沿著小道緩步徐行，他們穿過那幽深處渾然天成的石洞，卻見佳木蘢蔥，奇花閃灼，亦有小橋流水，曲洞幽池。

    再向深處行進數步，入目所及忽地變得開闊，兩邊飛樓插空，雕花繡檻，皆隱於假山古樹之間。中央的彩霞蓮池中碧波輕蕩，虛虛實實的倒影與建築本身不大真切地對應著，如夢似幻，又莫名地有幾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感覺。

    僅僅是行走其間，無需刻意思索探尋什麽，心底就會自然而然地湧起一種寧靜、平和的滿足感，一方通行甚至不願去想那些玲瓏木雕是如何的巧奪天工，那些蒼鬆勁竹又是如何地體現出幾何學的美感，更不希望讓蒼白的語言打破那如水般柔柔傾瀉的竹聲。

    就這麽靜靜地過去了不知幾時，前麵白衣飄飄的秋山空忽然道：

    “嘛，我想我和智音就不束縛著你們了，一會你們自己隨意遊覽吧，有飛鞋的tp也不用擔心迷路。”

    “那個……等一等，我還有一個問題。”

    一方通行這才想起先前關於自己能力的疑惑，並將之毫無保留地敘述出來。秋山空神色平靜地聽罷，斟酌片刻後悠悠說道：

    “學園都市主流的說法和龐加萊回歸——即‘一個孤立而有限的係統在演化過程中，會無限次任意接近自己的初始狀態’——有點關係，而將能力者的[個人現實]視作對其概率的打破，這方麵的理論模型大致上可分為三種，但都難盡人意。我們雖然比一般的研究者多了些手段，卻也因為顧忌……嗯，某些不可言說的存在，而不敢貿然試探這個世界的深層結構，以及隱藏在其中的黑暗秘密。”

    “這樣啊……我知道了。”

    一方通行並不是愣頭青，很快就意識到對方言語間的含糊意味著什麽——那是連強如[虛空造物主]都要忌憚的事物，他這樣的渺小凡人——即便是能力者，最好敬而遠之。不過轉念一想，這些不是他需要考慮的東西，想太多不過是徒增煩惱。

    “那麽美琴醬，我和空就先閃人咯。玩的愉快！”

    秋山空和七宮智音的消失沒有任何波動，這種來無影去無蹤的本事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見到，故此並沒有表示驚訝。他看了看已經走過一遍的園林，對身邊的女孩提議道：

    “要不咱們試試飛起來吧，不知道半空中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呢？”

    “早就想嚐試一下了，來吧！”

    腳尖輕輕一點，一方通行的身形飄然而起。從高處俯視，下方的庭院景觀原來是依地勢而建，從山體的一處緩坡延伸至山頂邊緣。山頂內部向內凹陷如碗狀，形成一片寬闊的盆地，其中繁盛地鋪開一地桃色和紫羅蘭色的蓮花狀植物，綺麗的花海與盆地底部薄薄的雲霧交相輝映，仿佛傳說中瑤草奇花盛開的仙境。

    “喔！”

    短暫的驚喜之後，兩人相視一眼，同時向花海的正中央飛去。剛一落地，一方通行就感受到腳下傳來的柔軟，不由得好奇地俯身撚起一枚花瓣，隻覺入手處光滑似玉，冰涼的質感很是舒服。

    似乎不像是一般植物所能擁有的材質呢……會是什麽呢？他正想著能不能用自己的能力在分子層麵上探索——或許甚至是分解——腳下這株植物，就像秋山空曾經對他提到的那樣，耳邊傳入的清脆嗓音就打斷了他的思緒。

    “嘿嘿，我敢打賭，不用能力的話，你是絕對追不上的哦！”

    “哦？既然你這麽說的話，那就來試試吧！”

    一方通行嘴角一挑，頓時腳下生風，身形猶如離弦之箭般飛前進。卻不料女孩似乎早有準備，直接躍入半空中，然後往花海之外飛去。

    “你絕對是早就策劃好的對吧！”

    “沒錯，就是這樣，沒想到吧！”

    禦阪美琴的嘲笑聲遠遠地傳來。一方通行隨即激活飛鞋，也跟著騰空而起，飛到山頂的邊緣，然後就為山腳下的一幕驚呼出聲。先前沒怎麽注意，這時候細細看來，下邊竟是綿延起伏的稀樹草原——可不同於地球上類似景象的是，那些樹木似乎完全沒有缺水的危機，巨大的樹冠宛如一把把撐開的綠傘，不可計數的枝梢相互交錯，寬闊的綠葉繁盛地伸展開來，擠擠挨挨，一簇堆在另一簇上。

    “嘻嘻，來啊！”

    禦阪美琴身形一閃，往其中一顆大樹衝去。就在一方通行緊緊跟上的時候，清脆嘹亮的鳳鳴聲忽然響起，讓沉浸在追逐遊戲中的兩人驀然驚醒。隻見天空中一隻火紅色的大鳥正急俯衝，炫麗的紅色鳳翎隨著翅膀的拍打宛如烈焰般跳動。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鳳凰嗎？”

    “好美……”

    接下來生的一切都如同夢幻一般神奇，無論是載著他們翱翔於天空的鳳凰，還是入口即化、清甜甘爽、食後輕身益氣的靈果，都是在學園都市這座完全現代化、科技化的城市裏所無法體驗到的奇妙經驗。當外界的太陽徐徐落下的時候，他知道，這美好的一天結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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