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長生天在上！”

    猛然明軍露出了那蓄勢以待的火槍陣，衝在最前麵的清兵無不嚇破了苦膽，人還沒有死，卻紛紛狂叫起來。

    因為他們的命運已經注定。

    “啪啪···”

    對麵一陣陣炒豆般的火槍轟響，一排排的火光和硝煙洶湧而起。

    隨著大片硝煙騰起，大股大股挺著長槍大戟的清軍重甲兵栽倒在地。

    如此近在咫尺的距離，當真他們喊長生天都沒有用了，噴射而出的鉛丸足以破開他們的重甲，便是鉛丸沒有打中他們的要害，但火銃彈丸的巨大衝擊力，也足以將他們盔甲後的身體裏震得筋折骨斷。

    這就是這個時代原始火槍的恐怖殺傷力。

    眨眼間，明軍的三排火槍就轟擊完畢，隨即一聲竹哨響，那些本來伏地的長槍兵又整齊的立起身子，長槍如林，又是嚴整的軍陣。

    明軍這一波突然打擊可謂是迅雷不及掩耳，麵對前麵突然空了一大截的場地，那地麵上是密密層層的己方勇士的屍體，還有些僥幸不死的清兵看著對麵仍是鬥誌昂揚的大明長槍兵，紛紛膽寒了。

    因為本來對於這種隻知道突刺還是突刺的爛戰，他們就極為憤怒和無奈，但是明軍的火槍打擊更是淩厲。

    明軍排槍一打，眨眼間他們旗中的勇士己經身死、重傷幾百人，如此一來，這一波的衝陣勇士在短短時間內就已經折損過半，餘下的很多人臉上都已經是蒼白一片。

    饒是他們自認作戰勇猛，麵對前麵那戰鬥的殘酷，和悍不畏死的明國槍兵，他們都恢複了冷靜。因為就這麽廉價並且白白的死去，太不值了！

    死，其實在這些清兵死兵眼中，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窩囊，可怕的是無數勇士都死光了，最後還是不能取得勝利。

    對麵的明軍雖然人數少，但是就這麽一段時間的較量，他們已經克製不了內心的驚慌，因為，事實已經告訴他們，隻要和對麵的明軍交手，不論己方如何努力，必定會打成爛戰！我大清勇士的勇武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啊！如果要吃掉麵前這股明軍，自己這點人馬萬萬不夠。

    或許，後續的清兵大陣要一個牛錄又一個牛錄的不停添兵來送死？而我大清勇士萬裏入關，難道就是為了在這裏完全沒有意義的這麽死去？

    在這一刻，這些衝陣的清兵腦子一清楚，頓時腳步都遲緩起來，有些戰兵甚至還在肚子裏痛罵起自己的佐領來，南國如此廣大的土地，哪裏不可以去輕鬆的劫掠？何苦要葬送無數兒郎的性命在這裏？

    對陣的這股該死的明軍啊！前前後後也不知道屠戮了我們多少勇士的性命！既然前麵有著無數的血的教訓，為何奉命大將軍還是一心要賠進去無數勇士呢？

    虧多爾袞號稱身經百戰，麵對南軍列陣不戰，是我女真老祖宗的傳統，這點他都不清楚？隻是苦了我們這些底層的勇士也！

    強盜畢竟是強盜，窮凶極惡也要看對象。漢家諺語雲：好漢怕賴漢，賴漢怕死漢。當他們遇到比自己更冷酷更凶狠的對手，他們的信心開始崩潰了！

    然而，明軍的動作是如行雲流水，他們仿佛對於一些戰術動作在夢裏都操練了一萬遍一樣，很快的，清兵們又聽到明軍陣中，一波波密集的步兵鼓響起。

    徐大可所屬的這哨人馬，從普通戰兵到士官，從士官到隊正，從隊正到甲長，全哨官軍都不約而同握緊兵器，齊聲怒吼道：“殺”！

    氣壯山河的怒吼中，緊密的鼓聲中，明軍的長槍兵又次主動出擊了！

    隻見密密的破甲長錐槍一排排的挺進，鋒利的槍頭上閃出一片刺眼的光芒。而明軍那密密的鮮紅衣甲，密密的八瓣帽兒鐵尖盔，仿佛一道赤紅的潮水向前狂湧！

    二十步衝鋒突刺，對於訓練有素的漢家軍士兵簡直是閉著眼睛都能熟練的做到，隻見層層的長槍挺起，明軍長槍兵們，對麵前那些稀稀拉拉，己經懵了的清兵重甲們舉槍就刺。

    “噗嗤···”

    “噗嗤····”

    又是一大片的長槍入肉聲，清兵們再次的悶哼慘叫不斷響起。

    清兵的這一波重甲兵經對手的屢次淩厲的打擊，可說傷亡過半，餘下的很多人身上也帶著傷，加上軍中指揮戰鬥的大批軍官莫名其妙的不住傷亡，他們原本森然，密密層層的軍陣早已不成陣形，特別各人那股血勇之氣早就飛到九霄雲外。

    就算還有一些少數的清兵依舊瘋狂，又哪是明軍的對手？

    按照軍陣條例，明軍的長槍兵密密麻麻的一排又一排的出擊，戰場上，隻見他們鋒利的長槍整齊刺出，又迅速地收回，再整齊刺出，每一片如林的長槍探出，都收割著麵前清軍重甲的生命。

    明軍們整齊的喊殺聲一直不斷，隻見那長槍林戳來戳去，大片大片被刺中的清兵軟軟倒下，隨即他們身上那滾熱的鮮血洶湧而出，濕潤了幹燥寒冷的大地。

    這一輪殘酷而又血腥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很久，眨眼間剩餘的那些清兵重甲兵又栽倒了一大批，僥幸不死的清兵們驚慌的看著麵前仍是瘋狂出擊的明軍長槍兵，而他們手中的槍尖還不時滴落自己同伴的鮮血，慢慢的，餘下的清兵眼中都露出極為恐懼的目光。

    眼前明軍的槍陣仍是密密層層，不見絲毫混亂，滿洲的勇士，己經傷亡無數，但仍不能稍稍打破明軍的軍陣。

    突然，明軍裏又是響起一聲長長的竹哨聲，麵對這熟悉的聲音，剩餘的清兵再也抑止不住內心的恐懼，開始尖叫著向後逃跑。

    麵對潰敗的場景，其中還有一個清兵牛錄章京正奮力揮刀砍殺逃跑的清兵，口裏厲聲叱罵，要趕著士兵掉頭再衝鋒。

    然而，隨著明軍矮牆上的一聲沉悶槍響，他的腦袋頓時被開了瓢，隻見白紅之物到處拋灑。

    同時，明軍的排槍再次又打響了···。

    清軍大陣中，一直調兵遣將的滿洲正紅旗代旗主杜度，一開始看到清兵終於開始和明軍開始肉搏戰。

    在那個時候，他心中可是無比的暢快！

    因為，在他的預料中，明軍的敗亡已經是注定了的！

    然而好景不長，雙方一交手，己方戰士就死傷無數，若是戰局就這麽膠著也好，畢竟明軍也是付出了傷亡！隻要拚著自己的人馬損失，按照阿濟格的話來說，就是用人數堆也把明軍堆死了！

    然而隨著戰局的發展，他居然親眼目睹清軍的攻擊前鋒罕見的崩潰了！我大清一貫來自詡的“野戰無敵”居然不是明軍的對手？

    看著自己指揮的軍隊前鋒開始嚎叫著往後方逃去，同時還有明軍追殺前來，連前麵滿洲精銳的重甲兵都潰敗了，在兩側、中陣還在放箭的各旗銳兵弓手及雜役們也立時潰散，同樣狂叫著逃命。

    這是敗了？十萬滿洲大軍幹不過幾千明軍？

    今天的戰局可謂一撥數折，忽然又是大喜，忽然又是大憂的，杜度的心情可謂一直在跌宕起伏不定，等到他確認自己的軍隊野戰不是明軍的對手後，今天戰敗的大黑鍋究竟還是要自己來背後，他終於一口鬱滯的鮮血從嘴裏噴出。

    “固山額真！”

    “杜度大人！”

    隨著他的昏迷落馬，在他大纛旗幟邊的一眾巴雅喇親兵都紛紛驚慌的嚎叫起來。

    看到清兵終於潰敗，一直把心提到嗓眼的徐大可終於大口的喘了口氣。

    原本對著清兵到底能承受多少傷亡，他心裏一直沒有底，眼下韃子兵既然膽氣已經落魄，那麽接下裏的戰鬥就好辦了。

    徐大可很謹慎，在己方步兵追殺清兵出擊了一百步後，就下令回防，而且趁著這個機會，趕緊讓人把先前傷亡的上百號人員撤了下去。

    這一百來號人馬雖然看起來不多，但卻已經是自己哨裏近三成的戰鬥人員。還好其中當場陣亡的隻是小半，大都是被清兵首批攻擊的重兵器打死，剩餘者大多是中箭暫時失去戰鬥力。

    虧得這天寒地凍的，箭創也不易發膿，如果是在盛夏時節，邪氣入體，隨時都有可能讓這些人失去性命，那麽最終受傷的人中，可能有一半多的人活不下來。

    徐大可一邊盤算著手中的兵力，卻一邊又看到了瞠目結舌的一幕，隻見整個漢家軍都敬若神明的一杆中軍大纛正在穿越矮牆陣，如一道龍卷風般的直朝他們陣地卷來。

    隻聽到，隻見到，這麵大纛所到之處，整個矮牆陣裏還在惡戰的同袍紛紛聲嘶力竭的高吼起來：

    “萬勝！”

    “萬勝！！”

    這個萬勝的怒吼聲簡直是驚天動地，一時間壓倒了所有戰場上的廝殺、槍炮聲。

    不多時，一麵火紅的大旗躍入了徐大可的視線，上麵寫的正是鬥大的“漢”一個字。

    “是將軍來了！”徐大可的戰兵們紛紛大聲嘶吼了起來，大旗上“漢”字似乎有著鬼神般地力量讓他們著了魔一樣，他們胸膛裏的血沸騰了起來，幾乎每個士兵都忘了隊列裏的各級長官，在刹那間，他們腦子裏激血上湧，直欲馬上便衝上去，去迎接他們的將軍大人。

    “轟！”

    來的正是於望，此次隻見他親手把著大纛，隨身幾十盔甲森嚴的護衛，他猛然立馬，雙手用力，把大旗狠狠的插入了大地上。

    “可還有力氣殺敵！”看著遠處還混亂的清兵大陣，於望一聲大喝。

    “願追隨將軍！”徐大可高聲答道。

    接著便是徐大可屬下幾百人，合同友軍上千人同聲呼應起來，聲音直衝天際。很快的，這股聲潮激蕩在整個戰場上，所有的戰線上，那山呼海嘯般地聲音此起彼伏。

    聽聞到將軍大人親臨一線，得知消息的那些鏖戰一日，個個滿臉塵灰的漢家軍戰兵哪還有絲毫疲憊之態？

    “我大明！”

    “武威！”

    “我漢家軍！”

    “萬勝！！”

    數千還在戰鬥的漢家軍戰兵齊聲高呼，接著鋪天蓋地的鼓聲響起。

    這個時候，於望既然來了，那麽中軍其實也空了，剛剛好還有幾十名剩下的護衛抬著十六麵重鼓到達，於望一揮手，這些護衛拚命地擂起了金鼓。

    “佟佟佟····”

    一時間，明軍的鼓聲聲震十裏，回蕩在整個戰場。

    在矮牆陣裏，正在絞殺清兵的戰兵更是人人奮勇當先，他們在各級長官的帶領下。大聲吼叫著，敲打著自己的胸膛殺向了那些陷在陣裏還在垂死掙紮的清兵。

    整個清軍大後陣，一直在督戰的多爾袞忽然看到前麵杜度的大旗偃倒，隨即就是無數清兵的驚慌嚎叫，他麵色猶疑，難以置信的自問：“不可能！眼看勝利在即，難道說是我大清兵敗？”

    再接下，他又聽到了明軍陣裏那瘋狂的動靜，不由脫口而出：“莫不是明軍瘋了？”

    聽到奉命大將軍如此倆次自問，他旁邊的一眾固山額真，王公貴族，紛紛是心慌起來，個個拚命的叱罵身邊的親衛趕緊前去探報軍情。

    隻有固魯死不起一臉苦澀，暗道：“又什麽不可能的？按照咱對於望所部官軍的理解，他們這是打瘋了！老子早就說了這個於望是不好惹的，可惜多爾袞不聽啊！···真真苦也！這一敗再敗的，接下來可要如何收拾殘局？我這老胳膊老腿的，還有部落裏的勇士，還能囫圇個的回到蒙古大草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