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明軍那雄壯又讓人痛恨的戰鼓聲一直在有節奏的響起。

    整個清軍大寨已經亂成一鍋粥，杜度在一眾清兵的護衛下呆呆的看著往常勇猛無比的屬下勇士在狼奔豕突。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眼下一聲也做不得，至於發布命令，更是早早就停止。

    早先在明軍破入大寨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有組織兵力反撲。

    然而在混亂中，他派出旗中大批巴雅喇精兵去督戰，好不容易組織起千餘人馬反衝鋒，意圖一舉把明軍趕出大寨。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

    明軍的部隊潮水般的突擊進來後，獨輪盾牌戰車層層推進，密集的火槍兵隨在戰車後前行，如此近的距離，他們軍官們此起彼伏的喝令聲中清晰可聞。

    相對清兵此時最後的瘋狂，明軍卻是軍陣如山，秩序井然，一點都沒有受到激烈混亂的戰場影響，他們隻是堅定的、步伐隆隆的向前推進。

    到了如今，漢家軍曆經征戰，這部隊終於是脫胎換骨。

    眼下這所有將士，不是在崇禎九年與清兵交過手而得到曆練的老兵，就是此次在漳水血戰後成長起來的精華。

    雖然此次在開平修整，新補充進的新兵也不少，但在軍中層層組織嚴密的各級軍官的鋼鐵骨架下，新兵們的緊張可以忽略不計。

    漢家軍中的新兵在這種大場麵，一切聽長官的號令即可。

    麵對上千清軍狂叫猛衝過來，明軍震耳欲聾的排槍無情的響起。在這交戰的地帶形成一股硝煙地帶。

    如此密集的彈雨，五排火銃輪流射擊後，衝出去的千餘正紅旗披甲兵，己經倒下近半的人馬。

    清兵當場戰死帶頭衝鋒的一個甲喇章京，三個牛錄章京，至於普通戰兵，死傷遍地。

    在清兵反撲的路途中到處橫陳著屍體、傷員、及廉價拋灑的鮮血。

    明軍的火銃射擊無時不斷，大股大股的硝煙、火光蒸騰而起。

    在如今的漢家軍戰技中，三排火槍手輪流射擊或許還有停頓閑暇，但是五排往複，便足以保證火槍的火力不斷。

    饒是清兵狂叫著冒死突擊，然而明軍的戰士隻不過是不斷的對這些衝來的清軍重甲死兵冷酷的扣動板機而已。

    於是，明軍那萬惡的火光始終在整齊的閃耀，在這些衝鋒的清兵看來，前方不折不扣是死亡地帶，他們根本不能衝近明軍的二十步之內。

    在短短的一點時間內，清軍死去的戰士屍體頓時堆滿了衝鋒的道路，空氣中隻聞刺鼻的硝煙味與濃厚的血腥味，終於，在明軍的視野中再也看不到清兵敢繼續衝來。

    相反，他們是看到驚慌的清兵正潮水般的往後逃，其中還有少數在督戰的白甲兵也是被“逃命”要緊的清兵就地砍翻。

    “杜度大人，快走，快走！···”

    早先被派出去督戰的瓜爾佳狂衝到杜度身邊，他那身上滿是血跡，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明軍的。

    隻見他麵色驚慌，嚎叫道：

    “旗內勇士已經完全潰散了，明軍不斷湧進分割、占據要害地點，等到明軍大網結好，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瓜爾佳竭力大叫，杜度卻是失魂落魄，猶如陷入夢靨深淵。

    盡管現場是沸反盈天，到處是明軍的槍炮聲、清兵的哭叫聲，但此刻的天地仿佛寂然無聲，杜度呆呆地看著瓜爾佳的嘴皮在迅速的張合，卻是一點都聽不見聲音。

    他麻木的轉移了一下視線，整個大寨裏，無數的清兵在潰逃，他們丟盔卸甲，猶如無頭蒼蠅般的亂竄。

    其中一直作為軍中炮灰和仆從的包衣、啊哈、披甲人、蒙古人最是機靈，他們已經是為了搶到馬匹逃跑而展開了相互殘殺。

    大難臨頭各自飛，什麽主子？狗屁！在這樣極度驚恐的氣氛下，人人為己，也再沒有了主子和奴才的區別。

    那些低賤的啊哈人群，自己內部大打出手不說，有些心黑的，居然在背後下刀子，直接幹翻滿洲旗丁，搶到馬匹後居然賊心不死，還拚命的把大包小包的財貨往馬匹上裝。

    甚至，作為軍中身份最低賤的遼地漢人最為奸詐，他們似乎心有靈犀，為了阻止明軍的推進步伐，他們不假思索拿著火把到處亂點，然後狂奔逃命。

    確實的，在這些死一萬遍不足惜的啊哈努力下，很快的整個清兵大營陷入了熊熊烈火中，這也多少阻攔了明軍突擊的步伐。

    然而，這樣一下來，在清軍大寨中到處堆積搶來的物資是如山，這大火一起，不要多久，就算沒有被明軍殺死，大部清兵相反要被自己人放的大火烤成人肉幹。

    正紅旗的勇士，麵對明軍的湧進，也不是沒有人想到抵抗，不過這些少數勇士的最後瘋狂不啻是螳臂當車，他們隻能是口中大口大口的嘔出鮮血，身形蹌踉的，眼神絕望的轟然倒地而死。

    更多的勇士已經完全喪失信心，他們就如往常懦弱的明軍一樣，寧願將後背留給敵軍撒腿逃跑，而不願反身決死一戰，最終結果，他們是被明軍追上一一殺死。

    眼見滿洲勇士兵敗如山倒，一時間竟然是被明軍屠戮的發懵了。

    但是在這絕望的境地中，那些機靈的仆從軍可是幹脆利落的緊，他們眼看明軍滾滾鐵流追擊過來，自己逃跑無門，便是齊刷刷的跪地投降，不論他是披甲人、蒙古人、朝鮮人、還是雜役、阿哈，隻見到處黑壓壓的一堆堆人跪滿地上，大聲哀求明軍饒命。

    好在明軍突破的隻有三路，在最南方的寨牆還是安然無事，那裏也沒有明軍的突入，如此，在絕望的清兵眼中，那是最後的安全區，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於是不用杜度的組織，更多潮水般的清兵蜂擁往南逃跑，其中有馬的，無馬的，彼此擠得一團。

    為了搶得自己跑在最前麵，如今的清兵也是喪失理智了，他們毫不猶豫的揮刀相向。

    慘嚎聲，破口大罵聲，哭喊聲，戰馬狂暴的嘶叫聲，“噗，噗···”沉悶的刀刀入肉聲，現場嘈雜的無以複加。

    這樣長久下去，不用明軍動手，光是自相殘殺，清兵就已經死的七七八八。

    看著這一切，杜度忽然如噩夢初醒，不由仰天“哈哈哈···”的瘋狂大笑起來。

    自從努爾哈赤帶頭造反以來，自己也是披堅執銳，帶領部落的勇士奮死效忠，這麽多年，大清鐵蹄縱橫各地，攻無不取，戰無不勝。

    隨著滿洲在皇太極手中正式建國，所有的滿洲精英階層都猶如被部落的薩滿巫師打了雞血般的興奮。

    眼瞅著大明日薄西山，而滿洲如猛虎出林，這天下遲早都是女真人的！

    確實的，隨著自己的地位日漸高升，最近尤其是掌控了正紅旗，由此他豪氣衝天，自認飛黃騰達，離著漢人那所說的“建牙開府，起居八座”的日子不遠了。

    眼下杜度不過是多羅安平貝勒身份，不過在他自己看來，以後什麽親王、國公也唾手可得。

    隻是這個美夢還沒有做多久，就被於望擊的粉碎！

    “完了！一切都完了！···”

    杜度大聲慘笑，淒厲的長嚎：“明國隻要有於望在，我滿洲八旗勇士遲早會死無葬身之地啊！我大清太祖當年造反，可有想過有今日？”

    “帶杜度大人走！！！”

    見杜度似乎失心瘋了，居然敢汙蔑努爾哈赤，瓜爾佳大駭，不由分說，架起杜度上馬就走。

    雖然此時整個清兵大營是完全潰散，但是作為中軍，杜度身邊還是有幾百的精兵扈從，更不要說，裏麵還有精銳的巴雅喇兵。

    此時瓜爾佳命身邊的親衛拚命吹起號角，好便通知敗逃的清兵向自己靠攏。

    殺聲震天的戰場居然是壓製不住低沉的而嗚咽的號角聲，這號角聲遠遠的傳了出去，很多正在逃命的清兵在茫然中仿佛忽然了有主心骨，於是他們紛紛循著聲音而來。

    很快的，瓜爾佳便是匯集成了一千多號人馬。

    瓜爾佳不敢再猶豫，命令部下打起中軍大旗，然後他們護擁著杜度，形成一大股最強悍的逃命潮，一路向南狂奔而去。

    當然了，往南的道路擠滿了逃命的人群，一時交通阻塞，瓜爾佳鐵青著臉，不管不顧，下令部屬直接萬箭齊發，直接殺開一條血路。

    瓜爾佳明明知道此刻逃往南方寨營是飲鴆止渴，然而此時也顧不上那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