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八章 入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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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官兵的人口身份盤查已經進入了尾聲,徐大可和孫忠明在鄭啟發等人的陪同下卻已經是進入莊內,隻見這裏麵倒有一條街道,這主街道是一條坑坑窪窪到處不平的青石板大街,兩旁的小巷交錯,大都房屋是些低矮、光線暗仄的茅屋房,顯然是一個窮苦地方。

    在每個巷道口,如今都是有三五成列的官兵在執勤。至於本地百姓先前由於大兵來到,早己是嚇得個個躲入屋內。

    不過隨著事情的發展,看到這些官兵竟然當真對於百姓秋毫無犯,於是有一些膽大的,試探著走出街道,隻是對著那些官兵探頭探腦。

    而這些官兵卻是目不斜視,也由得他們。

    很快的,徐大可等人就被引領到了鄭家大宅外。畢竟鄭啟發作為本地地主和舉人鄉紳的身份,看著他的房舍占地倒是頗大,外麵看起來也是光鮮了不少。

    而大宅外,已經是縮頭縮腦的站了幾個本莊的鄉老和鄭家的子弟在迎接。

    於是,鄭啟發再三請這些軍官入內休憩,口裏笑稱家中已經治好酒席,雖然孫忠明一臉的意動,而徐大可卻是一口回絕了。

    看著這些軍官進也不進,卻走也不走,在這門口,大家隻好老實的站定,心裏在揣測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麽。

    看天色已經慢慢的要暗下來,徐大可卻是隨口吩咐,很快的從莊外又開進了幾百人馬,這個舉動卻是把鄭啟發等人嚇了一大跳,而那個呂晚林更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清醒了,在一個旁人的扶挾下,倒也是勉強站穩。

    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這鄭莊的人發現這次進來的官兵手中不是拿有鏟子就是有其他工具,他們也沒幹別的,隻是彼此招呼著,在飛快的把莊裏司空見慣的街道上遍布的垃圾收集,同時用大車拉走。

    都說人多力量大,很快的,整個鄭莊雖然看起來還是破舊,不過環境一幹淨了,人們卻是忽然又感覺到心裏莫名的舒爽.

    看著人們麵麵相覷的模樣,孫忠明得意的道:“這就對了,人窮不要緊,要的就是精氣神!現在這麽打掃,這莊子倒也有了三分我開平中屯衛鄉屯的風貌!”

    “隻不過,這個地方未免也太凋敝了罷?本官這一路行來,莊內居然沒有看到一個商鋪,客棧,那平時百姓除了吃喝,要穿要行的吧?其他生活需求的物什又從何而來?”

    聽著孫忠明抱怨地方的窮困,門口的眾多人不由都是羞愧,不過心底都是尋思:這官爺到底是從大地方來的!這眼界就是高,咱們萬萬和這官人比不得。

    不過···,都說飽漢不知餓漢饑,咱這些鄉下的窮民,平時一條褲子一家人穿,十天半個月能吃一頓飽飯就阿彌陀佛了,哪會還有什麽傻子商人到這鳥不下蛋的地方來行商?那不是擺明了要蝕本?

    究竟這些喪氣的話不能出口,這些人也隻能是暗暗心鬱。

    而在這同時,這些官兵還推進了十幾輛大水車,正挨家挨戶的給戶主送水,很快的,整個莊裏都沸騰了起來,到處能聽到那些莊民在誠惶誠恐的大叫:“軍爺,這可使不得···,如何敢勞駕軍爺動手送水?”

    雖然漢家軍做的不過是兩個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作為臭名遠揚的朝廷官軍居然肯為百姓做點生活上的雜事,這已經是震驚了所有的人們。

    這真真是開天辟地,聞所未聞的事情!

    眾所周知,如今的世道,凡是官軍過境,對於地方百姓莫不是視為肥羊,其中欺壓,侮辱,劫掠,殺人,都是小兒科的事情。

    先前這些官兵對於地方百姓秋毫無犯已經是讓人驚愕的眼珠子都掉了一地,很多人都是疑神疑鬼的,那內心時刻還是感到莫名的驚嚇。如今這些官兵再做出這點親善的事,這一切都讓人覺得是如在夢中,一切都是那種天翻地覆的荒謬之感。

    對於目瞪口呆的鄭啟發眾人,徐大可可是沒有那麽多心思,隻是微聲點頭道:“大將軍總是再三提醒我漢家軍戰士,我漢家軍就是代表了漢家武裝力量的文明,我漢家軍就是宣言書,是宣傳隊,是新秩序思想的播種隊···,當真走到哪裏就要做到哪裏啊!”

    對於徐大可的輕聲說話,鄭啟發三人當真是豎起耳朵仔細聽的。

    然而,徐大可雖然說得每個字他們都明白,可是連在一起,就聽不大懂了,那宣言書是什麽?宣傳隊倒是好理解,那什麽又是新秩序呢?

    這一切都讓自詡“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的鄭啟發三人感到自己真真是居於一隅的夜郎了。

    這個世道變換的如此怪誕離奇,莫非···,咱三人真的是目光如豆,井蛙之見了?

    如此說來,咱們自詡冀北三賢,要投奔龍虎將軍去博富貴,豈不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莫說鄭啟發三人在心慌慌,那徐大可在接受了一個屬下軍官的稟報後,卻是又回頭問道:“鄭先生,這個鄭莊說來在這邊關村落中也算是元氣保存較好的地方了,在這點上,你平時的所作所為也算是一大功勞啊!”

    聽到這軍官發話抬舉自己,鄭啟發不敢怠慢,匆忙自遜。

    然而徐大可下一句問話馬上就讓他支吾不已:“既然本將先前就知曉鄭莊元氣尚可,那為何今天在這莊裏,官兵盤查人口後,卻是發現一堆老的老,小的小,那正當年的壯丁人口何在?”

    對於這個問題,凡是在場的鄭莊人都知曉,早在當時人們一發現有官兵來,莊裏稍微強壯一點的壯勞力早就撒腿逃出莊後,消失在外麵的蒼茫土地上,隱藏在那些廢棄的溝渠中了。

    對於徐大可的忽然發問,人們大駭,紛紛啞口無言,還未等鄭啟發籌詞蒙混,那黃梨關卻是忽然的吟了一句:“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牆走,老婦出門看···。”

    要說黃梨關現在如此大膽,不外乎先前這些聞所未聞的官兵所作所為給了他的膽量。

    在黃梨關的吟詩動作中,卻是給予鄭啟發暗示如何哭訴回話。

    當然了,讓黃梨關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這一開頭,徐大可馬上就接口念了下去:“···三男鄴城戍。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

    不說黃梨關一臉見鬼的模樣,就是鄭呂二人也傻了:這···,這還是印象中粗鄙無行低賤的武人麽?

    要說這些外出剿匪的丘八都能隨口吟詩,那麽龍虎將軍幕府裏的人才是不用多說了,不說臥虎藏龍也差不離了,那···,自己早先還恃才傲嬌,還想將來混的好,混個/屁/呀!

    不說鄭啟發三人接二連三的受到精神上的打擊,這裏徐大可卻是笑了:“原來鄭莊的父老擔憂我漢家軍強拉壯丁?強行裹挾壯勞力入伍?這個爾等卻是想多了!”

    孫忠明更是大笑道:“想這麽輕巧巧的就當我漢家軍的兵?還得我們自己強征,自己來拉人?嘎嘎嘎嘎···,笑話!天大的笑話!我們如果當真如此做了,這讓永平各地的那些蒼蠅家丁豈不是無地自容,他們的老臉又往哪擱?”

    聽著孫忠明這種不屑的狂笑,鄭啟發三人的心思早就懵了,這個世道也早就看不明白,一腦袋漿糊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話才好。

    然而不等他們開口,徐大可又道:“天色已晚,想來我軍營中的晚餐皆已經準備好,那麽,還請莊裏的父老一起出去,大家都吃個飽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