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富貴的仔細聆聽下，終於大體知道了龍虎將軍的“遊戲規則”。

    說一千道一萬，就是看這些商人在長城外的草原能出多少力。其中將選取表現優秀的一些商戶參與邊市的買賣。

    另外，就算是在草原商屯，吏書司這些頭期種種優惠政策最多也就五年而已。

    至於五年後，那些該收的賦稅還是要收，不過秉著龍虎將軍的一貫低稅製度和實在，商人們又不虞像大明其他地方的各種苛捐雜稅多如牛毛，不管到時候收成如何，總歸是有賺的。

    在永平府境內，雖然到處還有著無數的荒地還沒有開發，但是吏書司一直有著長遠的規劃，這些土地不容商人們置喙。

    不過出了長城，那就了不得了。

    隻要商人手中有一定的資金，招募了人馬，等拉出隊伍出去後，如果真的有安全保障，那麽“天蒼蒼野茫茫”，那一望無垠的土地可不是開玩笑的。

    在馬富貴的急速盤算中，自己出手要快，到時候先搞個三五百頃地再說。

    其中在他的算盤裏，三成試種棉花外，三成種苜蓿，四成種雜糧。

    苜蓿這種植物，如今在開平大名鼎鼎。

    苜蓿莖枝收割後能迅速再生出大量新莖，因此每個生長季節內可收割幹草1次至13次之多。因此隻要種苜蓿，那產量是不用擔心的。

    俗話說人吃糧，馬吃草，到時候大批的商人組織人馬殺到關外，那眾多的馬牛牲畜也是需要牧草的。

    不過老馬決定要種的卻是一種人可以食用的，這種苜蓿不僅可用於家畜飼養，也是野菜食物之一。

    要說商人天生的眼界就比普通人要廣，如果不是常年的對外交流和走南闖北，老馬還真不知道大明南方的南京地區、浙江地區，人們是經常拿苜蓿來當糧食來吃的。

    另外要說關外的遊牧民族為什麽把茶葉視為黃金般的珍貴？很簡單的原因，在他們的遊牧生活中，平時可是極為難得的能吃到蔬菜。

    在後世爛大街的知識普及中，人們都知道中國北方的遊牧民族飲食多是牛羊肉、獸奶、酸奶、奶酪等燥熱、油膩、熱量大、不易消化之物，而茶葉富含維生素、單寧酸、茶堿等，遊牧民族所缺少的果蔬營養成分，可以從中得以補充。

    說起後世的養生研究，這茶中大量的芳香油還可以溶解動物脂肪、降低膽固醇、加強血管壁韌性。茶葉的功能恰好能彌補了遊牧民族飲食結構中缺少的環節。

    因此，漢家民族僅僅作為生活調劑品、老百姓生活中可有可無的茶葉，對於關外的遊牧民族來說就像糧食和鹽一樣，成為生活必需品。沒有茶葉的供應，他們生活中一天沒有都沒法生活，卡斷了茶葉的供應，不說能斷絕少數民族的生命，但是讓他們種群平均壽命大大減短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對於以上的一些小知識，老馬自然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過這都不能妨礙他的敏銳判斷。

    所以，這苜蓿根底上是野菜，那畢竟也是“菜”哇！到時候光出去屯田的大隊人馬中的銷量肯定不會小。

    至於到時候，這種野菜要不要賣給蒙古韃子，到時候再說吧！

    至於棉花麽僅是試種而已，老馬覺得自己隻要請一個山東的地道棉農去伺候就是，到時候有沒有收成，那就是老天給不給麵子的問題，反正自己付出的隻是幾斤種子和這個老農的有限支出待遇。

    而種雜糧，老馬對這個可是有著充分的信心。雖然由於草原的氣候問題，到時候可能不會豐收，但是就如先前肖先生所說的，廣種薄收，先求個廣字再說。關於怎麽種才好，慢慢試著來就是了。

    總之，在老馬的眼中，這可是絕對虧不了本的買賣，更何況還有以後邊市的入市資格待爭取？

    不說老馬在這裏左右盤算，就是後邊的人堆中，也已經有很多商人的目光在急劇的閃爍，這個年頭，人人都成精了，誰的小心思都不會少。

    在這城外的巡查中，於望率領人群走走停停，時而步入田間觀察，又時而騎上馬匹緩緩而行。

    在這熱鬧的行伍中，鄭啟發三人作為“鄉巴佬”和新進生麵孔，簡直是連個露麵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其實要不要說話都是次要的，光就眼前開平中屯衛那連綿無際的綠色田野就已經震撼的他們目瞪口呆了！

    在他們的認知中，這樣的農作物生長規模，將來肯定是要豐收的，有了如此的底子，人們又豈會挨餓和逃荒？這···，這不是荒年連連麽？這還是我薊州麽？這龍虎將軍的吏書司到底是如何開展民政治理的？

    同是大明天下，又怎麽會出現這麽不可思議和讓人驚歎掉魂的事情呢？這開平中屯衛的富足看來真的不是傳說，要不是眼見為實，他們又豈能相信這種沒有“天理”的事情呢？

    不過在癡癡呆呆中，他們三人又是慶幸還好，因為···，就他們安身立命的遷安如今也是歸入龍虎將軍的治理麾下，這麽說，遷安百姓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在隊伍前進的路程中，於望時而和肖先生討論不已。其中就有這麽一個話題。

    在未來關外貿易的展望中，於望忽然又說道：等到以後貿易規模和等次提高了，商路拓展到西域後，咱漢家百姓其實也不是真的就需要那些昂貴的什麽皮毛、香料、珠寶等等能看不能吃的奢侈生活品。

    在於望的設想中，西域的異種農作物也是很多的。

    不說如今在漢家已經引進的作物種類多不勝數。比如像辣椒、西紅柿、豆角、葡萄、石榴、黃瓜、大蒜、香菜、胡麻（亞麻）、蠶豆等。

    就是如今在大明賣的昂貴的“胡椒粉”就是一個例子。

    在於望看來，與其因為物以稀為貴，還不如引進種子，在漢家展開自己的種植規模，這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這肥水幹嘛要流外人田？

    肖先生笑稱，所有的商人都是圖利而來，有著值錢的商品不帶過來掙錢，誰會帶那些沒有好處的種子呢？

    於望則是笑道：無妨，我吏書司不妨重金收購，這樣的好事，我於望出資了！

    當然了，這隻是行程中的一個插曲。於望和肖先生順著連綿幾十裏的田野行走，因為這路麵修的好，繞了一圈後，中午時分，他們便抵達了鄉下的一個屯堡。

    而鄉下的屯長早就得了消息，興奮激動的屯民傾巢出動，早早就張羅擺下了幾桌農家宴席，鑼鼓喧天的等著龍虎將軍的到來。

    到了這個地方，馬富貴可是也興奮了起來，因為在這個農屯的地界中，他老馬可是投資建設了一個鐵器場。

    於望等人就地在這裏小吃了一頓，小小休憩一會，也不急著離開。

    要說在大明，為官清閑是常態，他們平時除了在撈錢方麵動動腦筋，忙得“腳不沾地”的隻會是吏員。

    那些官場的“老爺”人皆如是，於望又豈會事事都自己上？在平時，他隻管主導永平府的戰略發展方向，而其他的一切都交給屬下眾多“司”來忙碌。

    更何況，如今自己手中無論是戰事還是政事，都已經告一段落，正好是難得悠閑度日的時候。

    不過，在馬富貴的一直殷勤邀請下，於望起了去商人建設的工廠一觀的心思。

    “授人以魚，不若授人以漁。”這一直是於望對旗下民政的指導思想。

    哪怕是對於商人，於望也是如此要求。因為，他要的是全體經濟的蓬勃生命力，要的是實體經濟，而不是需要不事生產，隻是到處倒賣商品賺取差價的低等商業模式。

    在早些年吏書司的扶持民間產業的政策下，馬富貴一直屢屢吃頭一隻螃蟹，這為他打下了無比堅實的“頭一桶金”的資本。

    就好比，他在這個地方就有一個廠業，一個鐵器廠。

    自然，這個鐵器廠生產的不可能是兵器和火槍等物，隻是一些民生用具，比如簡單的鐵鍋、鐵針、農用犁具等物具。

    這些民生的物具生產不僅僅是得利於吏書司的很多內購銷路，現在馬富貴已經把眼光盯上了海貿的生意。

    原因也很簡單，自從今年龍虎將軍的海貿司正式成立後，他就和司長溫高建拉上了關係。就在上一個月，他就組織了一批鐵鍋和針，送到了海貿司正式出口日本商品的第一次兩艘試水大船的船艙中。

    聽著那溫司長的口氣，這一海之隔的日本人直接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人傻錢多”。

    其實就老馬自身的聽聞和經驗中，他就知道江南的海貿走私生意中，區區250文的生絲，到日本轉手出售5貫（5000文），其中獲利20倍。

    不論什麽大明商品，比如：絲、棉布、紅線、水銀、針、鐵鍋、藥材、瓷器、白糖等物品，隻要船到了日本，立馬就是幾十倍利潤的白花花銀子。

    而日本出產的商品，對於漢家曆代朝廷來說，最為緊俏的商品無疑是銅，其次是什麽武士刀等日本特產。

    銅這種東西，一直是用來作為鑄造貨幣的存在，漢家的地域中，不是沒有，但缺少優質銅礦，所以不能支撐全國的銅錢的鑄造。

    由此，銅價高昂，是曆代漢家中央朝廷施政的難題。

    而在日本一坨采購價10貫的銅塊，明朝官方以40-50貫收購。當然了，這隻是官方的“收價”而已，隻要是有路數的商人，誰都不會這麽傻，把這稀缺昂貴的金屬這麽白白便宜了官府。

    要知道，在民間黑市上的價格，又是翻了幾番。

    所以，在老馬的籌謀中，送出自己手中的貨物，在日本倒賣，又轉手進口銅塊，這一來二去的，一趟就能翻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利潤，天下還有比這更瘋狂的暴利買賣麽？

    雖然這次海貿司的兩條大船已經出發，聽說要在朝鮮王國那裏的港口停靠，然後直接發往日本，這回來的時間也不一定，但是隻要船能安全的回來，這一趟的買賣可頂的上自己在平時十年八年的苦幹。

    以往，像馬富貴這種底層的商人，又如何能和江南那些海貿走私集團競爭？不要說插不上手，就算是亡命擠進了這個圈子，隨時都會被那些“大鱷”吃的連渣都不剩！

    現在好了！有了大將軍的背後撐腰，老馬直接就決定賭這一把，因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說真的，現在在開平中屯衛各處有商人建設的小工廠已經是不少，在平時他們在強大的開平內需銷路麵前，可謂無不是小小的賺了一筆。

    然而，誰又會嫌棄自己錢多呢？龍虎將軍府的海貿司一開，同時上這條船的商人不在少數，老馬不過是其中一員而已。

    其實在老馬的認知中，日本人“錢多”就已經是不可思議了，關鍵是“人傻”！這樣奇葩的地方，這樣奇葩的人，在以後，如果有機會，老馬決定一定要親自搭船出海一次，到日本一遊，親自眼見為實，嘖嘖驚歎，大開眼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