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你想如何？”

    羅立空停下了往外走的腳步，轉過身對上了斯溫的目光。看上去他並沒有因為斯溫當眾質疑的誅心之言而產生什麽惱怒的情緒，仍舊是平靜的反問了一句。

    如果是之前的他可能會在斯溫的話音剛落之際就悍然出手，但這幾天身份背景的巨大變化讓他的心態也同樣大變，雖然時日尚短，但接受了自己身為“王”的這個身份的他現在也有了幾分“王”的氣度。

    羅立空的語氣輕淡，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內心深處不由得一陣顫動。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敬畏的神色。學員之中為首的索隆幾人因為實力較差，甚至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明明沒有任何殺氣流露，卻還是讓我心生敬畏，不敢與之對敵的念頭……”一個師範身體微顫，下意識的低聲自語。

    “是啊……之前見到的時候雖然也一樣強，但也隻是讓我感覺他的危險和冰冷的殺氣……現在居然隻是一個眼神就讓我無法有與之為敵的心，就像麵對一座無法撼動的高山一樣……簡直就是……”和他靠得比較近的另一個師範低聲應道。

    另一邊學員所處的位置，薩卡身體微動著驅散著自己身上莫名的寒意：“大師兄……簡直就是劍道的王者啊……”

    “劍道之王？！”就在薩卡身邊的索隆先是一陣迷茫，不過很快他的神色就堅定了下來，默默念著這四個字，臉上漸漸地浮現起一抹興奮的神色……

    ……

    羅立空的霸氣本就是見聞色最強，雖然身體還很虛弱，但在見聞色霸氣的範圍內，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被他一清二楚的察覺到。

    他帶著讚賞的目光在索隆身上多停留了幾秒，不得不說同樣身為主角的索隆，在某種程度上也算得上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了，見識到了自己的強大，不僅沒有被懾服反而激起了他的鬥誌，這般意誌力也難怪他後來能夠成長為一代劍豪強者……

    隨後目光從索隆身上移開，再度停留在斯溫身上，斯溫沒有絲毫畏怯的和他對視。這個劍士的臉上不再是平時的那般嬉皮笑臉，而是完完全全的肅穆嚴謹起來。看樣子他竟像是完全沒有被羅立空的氣勢所影響到。

    “你既然安然無事，那麽你的部下公然用軍艦炮轟道場的事情就必須給道場一個交代，給你的老師耕四郎一個交代！”

    羅立空神色依舊平靜如水。

    在密室之中通過耕四郎他也對這個名叫斯溫的流浪劍士有一些了解，這是一個以劍為名，把劍道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武癡劍癡。遊曆四海，兩年前來到一心道場挑戰耕四郎失敗，於是放棄了自己苦修幾十年的雙手巨劍劍術，加入了道場從零開始學習耕四郎的劍術，並成為道場的師範。短短兩年間就將以太刀為主的一心道場劍術練到了僅次於耕四郎的程度，是個徹徹底底的劍術天才。雖然平時懶散跳脫，但在大是大非麵前卻比任何人都要恪守規矩教條。這也是他雖然明白他與羅立空不論是實力還是權勢地位相差甚遠，但還是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指責質疑羅立空的原因。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實力僅次於耕四郎一些，甚至比起未與耕四郎一戰前的羅立空也不遑多讓。僅以實力論，現在剛剛重傷醒來，還處於虛弱狀態的羅立空並不是他的對手。前麵之所以羅立空輕易擋下了他的劍，也隻是因為他用的不是自己真正擅長的雙手巨劍而已。饒是如此，剛才擋下了那把輕薄的製式太刀，上麵附帶著的巨力都讓重傷未愈的羅立空傷勢加重了幾分，隻是羅立空一出場就便用自己的氣勢震懾住了所有人，沒人看得出來而已。

    但也僅僅是一個人才而已，相對比羅立空現在的實力地位，確實不算什麽，但羅立空卻隻是平靜的停在原地。

    如果他確實如斯溫所言那般因為自己戰勝了耕四郎就不認耕四郎這個老師，甚至想要欺師滅祖的話，他確實會惱羞成怒的暴起傷人。

    但他並不是！

    前世十年的劍道生涯把“尊師重道”四個字深深刻在他的骨子裏。雖然在黑暗世界的血腥殺戮也同樣改變了他，讓他不至於成為一個會為了這四個字的教條而以身殉道的衛道者。

    他殺了自己的老師千葉藤虎，隻是因為千葉藤虎要殺他。

    他隻是為了活下去，自己的命是第一，手中的劍是第二，劍道教條才是第三。

    他算不上是好人，也算不上是一個好弟子……但即使是這樣，他也絕對不是一個會背叛師門欺師滅祖的人。

    是千葉藤虎背叛了他，而不是他背叛了千葉藤虎。

    ……

    隻是現在，他卻要第一次的“背叛”自己的老師……

    心裏帶著愧疚，但臉上他始終是淡漠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為什麽不說話？難不成還真的被我猜中了嗎？羅立空！”

    斯溫的第二聲喝問打破了他的回憶和感慨。

    羅立空回過身來，掃視了一遍身前的道場眾人，絕大部分人眼神都有些躲閃和懷疑，大概是相信了斯溫的說法。隻有索隆薩卡還有古伊娜這些和他比較親近熟悉的學員，才眼神堅定的反而對斯溫怒目相視。

    “正是巧合了，如果不是耕四郎和雷奧都說了你真的隻是一個流浪劍士，我說不定還以為是專門安排好的棋子呢……斯溫……”羅立空心道。

    想著之前在密室之中和雷奧還有耕四郎說好的安排，他不由得對著斯溫多看了幾眼，眼神莫名，讓斯溫一頭霧水。

    本來就決定要“背叛”了，之前還有些煩惱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沒想到一出場就有一個人站出來質疑自己。自己的副官索奇少尉也非常配合……如果不是已經確定這是巧合，他還真會把他們兩個當成托……

    既然已經這樣了……

    “你說對了！從今天開始，我羅立空不再和一心道場有任何關係……耕四郎……也不再是我的老師……”

    麵對著身前各種或信任或懷疑的目光，羅立空平靜開口。正對著斯溫，聲音並不大，但至少整間武道場的人都能夠聽清。

    “既然你還自認是道場的一員，那就應該……”斯溫的聲音戛然而止。

    氣氛一下子就變了，斯溫死死地盯視著他，臉上掛著難以言喻的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的難以置信的表情。

    “怎麽會……”

    “難道真的……”

    他身後的學員還有師範們更是臉色大變，同樣一臉的難以置信。

    “開玩笑的吧……”薩卡低下了頭，聲音低沉得隻有身邊的幾個人能夠聽到。

    古伊娜雙目之中晶瑩流轉，直直的看著羅立空，如兩人最初見麵那時的那般堅強驕傲，高仰著頭，握緊了雙拳不讓眼眶中的液體滑落。

    索隆張大了嘴，然後又緊了緊拳頭，咬著牙，雙目像是充血了一樣紅的通透，直直的注視著羅立空。

    每個人心裏或許都有些期待，期待著剛才發生的一切是幻覺，是自己聽錯了，然而通過雙目反饋回來的信息無情的打破了他們的自我安慰……

    羅立空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一如既往，顯然並不是在開玩笑。

    空氣中彌漫著危險的氣息，斯溫收刀而立，和羅立空平靜地對視。

    “能重複一下你剛才的話嗎？”

    沒有了一開始那樣咄咄逼人的語氣，斯溫像在和鄰居閑聊一般的隨口問道。

    旁人沒有什麽感覺，羅立空卻感覺皮膚傳來一陣陣的細微刺疼，那是一種他十分熟悉的東西——殺氣。不言自知，殺氣的源頭是那個站在他正前方一臉和煦的中年大叔，那個加入道場還沒羅立空久的流浪劍士。

    不同於一開始那樣隻是以言語相逼，這一次是徹徹底底的殺氣，真正的殺氣。

    心底有淡淡的寒意湧上來，因為死亡的威脅。

    現在的羅立空可以說是最弱的時候，與耕四郎一戰強行透支了不少身體的潛能，又受了瀕死的重傷，雖然最後被雷奧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搶救了回來，但也同樣是消耗了他的生命潛能。導致他醒來之後身體虛弱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程度。

    這也是就連一個被耕四郎輕易打敗的流浪劍士都能夠讓他產生威脅感的原因。

    耕四郎和雷奧已經被他打發出去做事，此時此地最強的也隻剩下一個斯溫而已，而斯溫的殺氣鎖定著他……

    “上校……我們……”身旁的索奇猛然打了個寒顫，心有餘悸的看著前方的斯溫，又看了看羅立空，像是察覺到了什麽，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驚懼神色，但末了他還是咬著牙握著自己手中的尉官佩劍護衛在羅立空左前方。

    沒等羅立空答話，道場那邊就又有了新的變化。

    薩卡站了出來，雖然隻有十歲左右，但自幼學習武道劍術的他看上去卻跟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差不多，手中拖著一把厚長的野太刀，看上去頗有幾分威懾力。

    “大……大師兄！”

    大概是還殘留著對羅立空的恐懼，那把幾乎和他差不多高的野太刀巍巍戰戰的指向了羅立空，“你剛才不是那樣說的對嗎……”

    羅立空抬眼看過去，嘴角微微咧起，薩卡的身體看似巧合的擋在了他和斯溫之間，大概也是看出了自己現在的虛弱，怕自己不是斯溫的對手，所以才裝成這樣來讓自己趁亂脫身？

    視線繼續往上抬，對上了嘴角同樣掛著笑容的斯溫，隻是那笑容滿是嘲弄。

    “嗬！”

    羅立空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痛了。看到對方眼神的那一瞬間他就明白了，這一戰無法避免。他曾經見過擁有同樣眼神的人，那是一種能夠為了自己的信念去犧牲一切，不論威逼利誘都無法改變決定的衛道者。

    原本隻是順勢而為，沒想到遇到了這麽一個愣頭青。

    不過既然這樣了，那麽就戰吧。

    “我要脫離道場，從此和道場再無關係……和耕四郎也再無關係……”羅立空平靜說著，右手輕輕按上了自己腰間的劍，“用你的話說的話……大概是叫叛師叛門吧？”

    羅立空說完，嘴角微微彎起，淡漠的臉上多了一個笑容。

    話音剛落，一道如同白熾一樣灼目的光從天而降，一斬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