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翔急忙抬手製止了她。
    他緩緩站起身，染血的拳頭緊握，目光從那片完美得令人窒息的混沌母海移開，投向更遠處破碎、混亂的虛空——
    那是太初殘界未被新海覆蓋的疆域，空間碎片如利刃般懸浮，能量亂流撕扯著一切，法則的殘骸如同破碎的蛛網，閃爍著危險而混亂的光芒。
    那裏沒有秩序，沒有平靜，隻有最原始、最野蠻的“殘缺”。
    他低頭，看著拳縫中滲出的、混合了道血與星沙的暗金微光。
    完美的混沌母海無法容納的“雜質”。
    源庭道則不屑一顧的“殘渣”。
    聖子垂眸時拂去的“碎屑”。
    黃錦天斷腕處的混沌星芒突然閃爍了一下，似乎在呼應沈翔拳中的微光。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僅剩的左手猛地拍在自己光禿禿的頭頂：“碎得好！碎得不夠！還得再碎！”
    癲狂的笑聲中，他頭頂竟也逸散出幾縷微弱的、帶著推演天衍術特有軌跡的混沌星芒，飄向那片混亂的虛空。
    薛仙仙看著沈翔染血的拳頭，又看看自己星紗上那指向源庭之門的、被“修正”過的海浪紋路。
    她指尖纏繞的時空道則突然變得滯澀，不再追求那被聖子道韻引導的“順暢”，反而開始逆向回溯，試圖在混亂中尋找被抹去的那份屬於她自己的、帶著棱角的“錯誤”。
    星紗的邊緣，一絲微不可查的、不屬於混沌星圖的漣漪悄然蕩開。
    沈翔鬆開拳頭，任由那幾粒染血的星沙飄起，並非飛向完美的混沌母海，而是如同微弱的螢火，緩緩飄向那片破碎、混亂、充滿“殘缺”的虛空深處。
    “渡己……”他低語，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砸碎冰麵的決絕，“便從這……‘不配’開始。”
    琉璃道體上的裂痕，在染血星沙微光的映照下，仿佛不再是崩潰的征兆，而成了某種……新生的紋路。
    染血的星沙如螢火飄向虛空殘界，在混亂的能量亂流中明滅不定。
    沈翔的目光追隨著那點微光，琉璃道體上的裂痕在星沙映照下，竟不再顯得是崩潰的征兆，反而像幹涸河床渴望著洪流衝刷出的溝壑。
    “碎己……再塑己……”黃錦天盯著自己斷腕處滋生的混沌星芒，僅剩的左手猛地插入那片星芒之中！
    沒有血肉撕裂聲，那星芒如同有實質的膠體，被他五指狠狠攪動、拉扯。
    劇痛讓他額頭青筋暴起，癲狂的笑聲卻愈發響亮：“聖子給的‘道種’？呸！老子要的是自己的‘道根’！”
    攪動的星芒中，一縷屬於他自身推演天衍術的、帶著錯亂軌跡的微光被強行剝離出來，如同一條掙紮的銀蛇。
    他毫不猶豫地將這縷微光拍向飄遠的星沙！
    銀蛇般的推演微光撞入星沙群，刹那間，養蠱海恨火星沙驟然爆燃，秩序海星紋沙迸射流光，第六海淚晶沙蕩漾漣漪！
    原本衝突不斷的星沙碎片，竟在黃錦天這縷“錯誤”的推演道痕引導下，短暫地、極其不穩定地……共鳴了！
    共鳴的漣漪掃過沈翔龜裂的道體。
    胸口那道焦黑的疤痕深處，一縷微弱到幾乎熄滅的心火猛地一跳！
    並非呼應九海，而是感應到了那幾粒星沙中，屬於舊日反抗者意誌的、被聖子視為“雜質”的、絕不屈服的倔強！
    “仙仙！”沈翔低喝，聲音帶著一種久違的、砸碎冰封般的沙啞力量。
    薛仙仙心神劇震！
    她一直凝視著自己星紗上那被“修正”過的、指向源庭之門的海浪紋路。
    聽到沈翔的呼喚，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纏繞指尖的時空道則不再試圖回溯過往的“棱角”，而是猛地向前一刺——刺向星紗上那最完美、最順暢的一道海浪波紋！
    “給我……亂！”
    時空道則如尖錐刺入平滑的“完美”軌跡。
    星紗劇烈震顫，那道被混沌道韻梳理得毫無瑕疵的海浪紋路驟然扭曲、斷裂！
    斷裂處並非虛無，而是噴湧出混亂的時空碎片——那是她自身道則被強行“修正”時，被抹殺掉的、屬於她薛仙仙的獨特“錯誤”與“不諧”！
    這些碎片如同帶著棱角的黑色水晶，呼嘯著射向虛空殘界中那片共鳴的星沙！
    黑色時空碎片撞入共鳴的星沙群。養蠱恨火、秩序星紋、淨化淚晶……
    這些衝突的碎片在混亂時空的催化下，非但沒有湮滅，反而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頑鐵，在劇烈的衝突與撕扯中，爆發出一種奇異的光熱！
    一片微小的、不足方寸的混沌區域在星沙群中心誕生——它混亂、狂暴、充滿毀滅性，卻又蘊含著一種原始而野蠻的……生機！
    它像一顆跳動的心髒，每一次搏動都貪婪地吞噬著周圍的虛空亂流和法則殘骸。
    沈翔動了！
    他不再嚐試溝通腳下那片完美死寂的新母海，而是將染血的右手狠狠插入自己胸口的焦黑疤痕！
    “呃啊——！” 劇痛讓他渾身痙攣，淡金色的道血如泉湧出。
    他並非自殘，而是用盡最後的心火本源，硬生生從疤痕深處，將那縷即將熄滅的監察者火種殘燼，那縷曾感應九海億萬生靈意誌、如今卻被聖子視為無用塵埃的殘燼——摳了出來！
    殘燼微弱如風中殘燭，卻帶著沈翔道血獨有的琉璃光澤。
    他屈指一彈，這縷殘燼如同最後的火種，射向虛空殘界中那顆由星沙、推演錯痕、時空碎片共同孕育出的、狂暴跳動的“混沌之心”！
    火種沒入“心髒”的刹那——
    轟！！！
    那片微小的混沌區域驟然膨脹！
    狂暴的能量亂流被它鯨吞，破碎的空間碎片被它熔煉，法則的蛛網殘骸被它撕扯成養料！
    一個直徑僅百丈、卻充斥著混亂、衝突、毀滅與原始生機的“道場雛形”，在虛空殘界的核心野蠻地生長出來！
    道場壁壘並非光滑的界膜，而是由無數衝突的道則碎片構成！
    養蠱海的慘白骨刺與秩序海的星輝鎖鏈，互相纏繞撕扯。
    第六海的淨化光流，與第五海的汙泥濁浪激烈對衝。
    黃錦天的推演錯痕如同亂麻般穿插其間，薛仙仙的黑色時空碎片則像鋒利的刀刃，不斷切割又重組著一切！
    這絕非聖子腳下那片完美交融、溫順死寂的混沌母海。
    這是一個由“雜質”、“殘渣”、“碎屑”強行拚湊、在毀滅與衝突中掙紮求存的……殘破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