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餐館的路上，李飛給女兒打了個電話。

    “喂，姑娘，爸爸現在才有了空閑，你休息了嗎？”

    “呀！爸爸，我一直在等你電話，怎麽現在才來？要不是你不讓我給你打，我早就打過去了。”

    “對不起，讓我閨女等的著急了，是爸爸不好。前一陣子真是好忙哦，這不，剛剛告一段落，就馬上給你去電話。”

    “呀，爸，人家是擔心你。你去了一切順利嗎？”

    “挺好的，你就別操心了。爸爸愛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哦。”

    “爸爸，你就放心吧，我都快二十了。況且校園很安全，不會有事的。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會像媽媽一樣堅強的。熄燈了，爸爸拜拜！”

    掛斷電話，李飛的心又一次自責起來，他恐怕不是十年怕井繩，而是一輩子怕井繩了。

    就在十年前，李飛破獲了一起重大的走私案，沒想到，犯罪團夥餘黨展開了瘋狂的報複行動。那是一個星期五的早上，李飛和妻子像平時一樣開車送女兒上學，然後他們再去上班。當時女兒九歲，妻子和他都是三十五歲。就在車剛開出大門不久，走到丁字路口要並入大道的一瞬間，突然從斜刺裏衝出一輛摩托車，迅速靠近小車，在一秒之內，連續向小車射出五發子彈。李飛受傷，妻子卻因保護女兒不幸遇難。

    妻子的死，成了李飛永久的痛。他和妻子從小學到大學一直是同學，畢業後又在一個單位工作，兩人青梅竹馬，恩愛有加。妻子的突然離去，使李飛一度情緒失控，不能自已。女兒更是精神抑鬱，行為自閉，幾乎半年沒有說話。後來李飛換了居所，在親戚朋友的關懷和心理醫生的指導下，女兒才漸漸走出陰影。

    現在女兒就是他的全部，他一切生活的動力都來源於此。每當離開女兒，他的心就有無盡的牽掛。

    茉莉花從倒車鏡裏看到，李飛給女兒打完電話後在哪兒沉思，以為他又在思考案情，就沒有多說。可她總想抽空多看他幾眼，這種細微的心理使茉莉花很矛盾。她想了解這個男人更多，包括他對案情的推理，因為自己的思維從來沒有達到這樣的跨度，也許一會吃飯就是個合適的機會。哦對了，剛才打電話怎麽隻打給他的女兒，那他愛人......茉莉花心裏動了一下，但她還是不敢多想。

    小車停在一個華人餐館前，門前掛著燈籠，門框上有褪了色的對聯，門匾上用漢子寫著“中式餐館”四個大字，一派典型的中國元素。

    老板見是中國客人，異常熱情，用標準的普通話和他們打招呼，

    泡上了熱騰騰的茉莉花香茶，並且問長問短。這使李飛覺得自己不是在美國，而是回到了家。

    李飛點了中國的典型菜肴宮保雞丁和麻婆豆腐，茉莉花要了她父親最愛吃的蒜蓉油麥菜和老醋花生米。二人相對而坐，舉起酒杯，共同品嚐著家鄉的味道。

    還是李飛先開了口：“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明天才是我們最關鍵的時候，請為我們的合作幹杯。”

    茉莉花微微一笑，雙目流光，輕聲說道：“不必言謝，我也是在執行任務，和你合作才是我最大的榮幸。”

    “你來之前，你們上司交代你什麽了？”

    “是局長親自下的調令，說要我執行一個重要的任務，協助一個中國警官破獲一個特大案件。任務簡單地給我介紹了一下，要我全力配合你的行動，服從指揮。”茉莉花接著說，“這次任務如果順利完成，我將有一次晉升的機會。”

    “那我們就必須完成了哦，好讓你晉升。”李飛既風趣又認真地說。

    “是呀，那就看你的了哦。但最主要還是我們盡到應盡的責任。”茉莉花也幽默中帶有嚴肅地應了一句。隨後她腦筋一轉，覺得是時候了。

    “李警官，我想問你幾個問題行嗎？”

    “好啊，隨便問。”李飛爽快地答道。

    “今天的行動我幾乎不懂，這是我做警察以來最懵的一次。明明陌生人說到對麵見麵，可你卻要穿過六條街到二十四街見他，而不去我們住的那條街的對麵？零點酒吧又是怎樣選中的？還有我們為什麽突然要去監獄查詢陌生人的來曆？您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聽到茉莉花問這些問題，李飛的表情莊重起來。他頓了一下說道：

    “這次任務是我遇到的最急促最棘手最無頭緒的案件，我們的線索隻有電話，但卻又找不到什麽線索。我所有的推理可以說隻是一種無邏輯的推理，從某種程度上說隻是一種直覺的判斷。”

    “但這就是你唯一的信息來源，它在挑戰你的智慧和膽識，要你從無價值的東西裏提煉有有價值內涵。所以你隻有一次次地從他的電話裏尋找最可取的元素，斷然而行之，否則你一籌莫展。可以說我們現在的成功率還為零，明天去監獄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李飛舉起酒杯，像兄長一樣望著茉莉花。

    茉莉花明確感到李飛這一段話的沉重，但她堅信李飛的智慧和能力。她突然有一種怕失去他的感覺。她不想再追問什麽，生怕李飛產生更多的焦慮。

    “關於你剛才提到的疑問，你看這樣行嗎？”沒想到李飛又拾起了話題，“你回去再仔細聽幾遍電話錄音，錄像也認真觀察一下，然後聯係我們今天的行動，你也許會找出答案。這要比我直接告訴你更有意義。如果我們成功了，我們再一起分享推理的過程好嗎？”

    “好的，我回去一定好好研究。”茉莉花乘機岔開話題，“那我們不談這個了，談點別的吧。”

    “好啊！”李飛也正想借機放鬆一下。

    “我現在在舊金山警察局任職，當年實習的時候就在這座城市。您？知道嗎我駕車的技術是與生俱來的，從小就對車很有感覺，十歲時就悄悄開著父親的車在高速上狂奔。”

    聽到這裏，李飛突然想起了自己年幼時竟和茉莉花有相似之處，他往往能猜出人們的心理活動，想做壞事的總會被他提前揭發，這讓同學老師覺得他很神奇。

    “李警官，你知道這座城市的布局嗎？”茉莉花的聲音又輕輕傳來。

    “這個城市以東西街道為主，共有二十四條主街，然後南北貫通著幾條大路，通過一條街道大約七分鍾時間。我們住的那條街是第十八條街。”李飛不假思索地說。

    “你是怎麽知道的？”茉莉花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我們的職業習慣會使我們對地形和時間很敏感，對細節的掌握過程就是職業素養提高的過程。況且接我的司機也簡單地介紹過，”

    茉莉花更加由衷的敬佩這個中國故鄉來的警官，她自己在這裏實習了兩年，都沒注意通過一條街的平均時間大約是多少。可人家剛來幾個小時就了解這個城市這麽多。遺憾的是自己可能沒有更多的機會向他學習。

    茉莉花想最後證明一下自己心中的疑惑，於是問道：

    “李警官，您女兒是在讀書嗎？”

    “是的，大一法學係。”

    “很好的專業，我大學也兼學這個專業。那你太太在什麽單位工作？”

    “原來和我一個單位，十年前一個意外去世了。”李飛聲音低沉地說。

    “對不起，我讓你觸動往事了，真不好意思。”茉莉花頓感自己太冒失了。原來以為李飛是離婚了，沒想到是這樣，她很責怪自己。

    “沒關係，已經過去了。”李飛淡然地說，“我們回酒店吧，已經快十二點了，休息一會明天一早出發。”

    “好的，可我回去還要完成作業呢。”茉莉花風趣地想扭轉一下尷尬的局麵。

    “應該也給你安排住宿了吧。”

    “這個我不知道，應該會的。局長沒有說，不要因為我一個女的忘記了單獨安排吧。”

    “不好說，回去再說吧，不行你就睡樓道吧。”李飛隨著也幽默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