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殷身中獵妖師特質的箭，雖不至死，可若是超過七日依舊得不到治療，還是會一命嗚呼。

    振鷺拖著他往遠方走，她不知道雪山的盡頭在哪，隻知道唯有不停走才有希望。

    白日裏的行走不算太難，可入了夜，振鷺隻能尋找山洞或者枯林躲避。

    她看了看動彈不得的荀殷：“已經過去三日了，我們會不會就此死在雪山。”

    躺著的荀殷微微睜開虛浮的眼，輕輕道：“沿著冰河走，總能走到盡頭。”

    振鷺想了一下，歎道：“你這般聰明才智，卻淪落至此。”

    “是喬雪。”荀殷望著麵目表情的振鷺，心中感慨萬千：“我在出發去村子前，在軍營中看到男扮女裝的她，我問她為何來此，她回答我，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一定是她了，她也來找了你。”

    “照你所說，是她將我們騙到村子，然後找人滅口。”

    振鷺微微點頭。

    “嗬……我不信。”

    “你知道嗎，她好幾次跑過來告訴我，你是妖。宮中放煙花那次，她跑過來威脅我，說已經稟告城主，派了一堆獵妖師來排查。

    好在查到你的時候，你隻是凡人。還有這次的大火，她一定還堅信你是妖，才會派了那麽多獵妖師來殺你。”

    煙花，已是那麽久遠的事。振鷺回憶起來，那時候難道不是喬雪為了救她才讓她喝下藥水？

    竟然一切都是喬雪的計策，為的就是讓振鷺變得和凡人一樣。

    振鷺突然覺得自己很傻，冷冷笑了一會，臉上是一片空空蕩蕩的悲傷：“若真是她，又能怎樣？她對我如此，不都是因為你。我恨你。”

    荀殷心裏一酸：“你恨我？你恨我又為什麽要救我？”

    振鷺淒楚道：“我恨你，是因為你的確把兩軍交戰地定在村子附近。我救你，是還你這麽幾年你對我的恩情。等到把你送出雪山，你我就兩不相欠了。”

    “你救我，是你舍不得我。”荀殷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他希望他的話能讓振鷺回心轉意，然而振鷺自此之後就再沒和他說過一個字。

    後來的幾日，荀殷都躺在木排上，振鷺帶著他沿著重河河畔向外走。

    荀殷昏昏睡睡，可每次隻要一醒來，都會喚振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消散在雪夜裏。

    或許是上天動容，或許是藥物失效，第七日時，二人雖仍沒能看到雪山盡頭，振鷺卻發現身上的妖氣在一點點回來。

    她記得村中人同她說過，年燈的壽命很短，隻有二三十年，每當年燈大限將至的時候，平生散盡的修為都會在這時候回來，將身子照得光輝透徹，直至最後化作白晝消失。

    她的大限來的還真是時候，至少能夠用最後一點妖氣送荀殷出雪山。

    第七日的旁晚，荀殷以為自己活不下了，他有些唏噓，看了看振鷺，然後問她：“你我如此，也算是共患難了，我死後，你會記得我麽？”

    振鷺極輕的笑了一聲：“喬雪說的對，我的確是妖，可我知道自己的壽命很短，從未想過擁有你的一輩子，你卻連如此短暫的幸福都不願給我。荀殷，這條命，是你欠我的。”

    荀殷瞪大驚恐的眼，振鷺身周在此時亮起白光，他們四目相視，時間仿佛靜止，而身周的光越來越亮，整個重河化為白晝吞沒在光亮之中。

    一切變為虛無，隻剩下他們兩人彼此相望，空中飄起零零星星的雪花，白色，到處都是白色。

    振鷺緩緩抬起手，從荀殷的頭頂撫過……

    冰涼刺骨，荀殷感到莫大的悲傷，倏然暈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