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高凝一看淩歡一副問責的樣子，心裏就暗道一聲糟糕。

    本來麽，丹朱法師都願意出世了，那本著利益最大化的法則，高凝是願意化幹戈為玉帛的，她是個講道理的人。

    雖然她父斷腿之事聖教的確要付一部分責任，但真正的仇人還是鷹領。

    但淩歡這麽一問，這無異於要給聖教難堪。

    高凝這尋思著站起來要說點什麽，結果丹朱法師卻是邁前一步：“不，此事不該聖教負責，此事，該為我負責。”

    說著，丹朱法師腳一跺，骨裂聲清晰傳來，他雖然還是站著，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腿斷了。

    “江湖人講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我這條腿，算是賠給高君高師傅。”丹朱淡然開口，淩歡卻是一臉震驚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原本想要的不是這樣的……

    丹朱又道：“酒師父已殞命遺跡，按理說這條命，也該由我賠給他。但巫鹹未滅，大道未平，我這條命，遲些日子賠他，宿主意下如何？”

    淩歡癡癡地說了聲好。

    這時候，他不能不應。

    這老法師所展現出來的氣度，已經足夠將他折服！

    台下的江湖人亦是震驚萬分，他們從未想過以一個活佛的身份，竟然也會遵這江湖道。

    一時間場麵鴉雀無聲，就連原本欲要站起來的高凝也不知為何卻又坐了回去。

    丹朱法師卻是一笑：“好了，此事竟然宿主應下，那也合該壓過了。關於這次的遇襲，我聖教亦有幾分秘辛，宿主可願聽否？”

    “老法師氣度，在下洗耳恭聽便是。”淩歡拱手，這種時候，他已經不想再責問聖教了。

    丹朱卻是一歎：“此事說來還是錯在我。傷了高師父與酒師父的那人，其實根源還在我聖教。”

    “哦？”淩歡與高凝心裏同時一動。

    丹朱法師這話裏有話啊！

    別人不知道他們和鷹領剛上的事兒，可淩歡和高凝這兩個有親身經曆的人，卻能體會得出丹朱法師這話裏的意思。

    “還請老法師示下！”

    丹朱斷了一條腿，但卻還能保持身體的平穩，他依舊用一副淡然的語氣道：“這事情說起來就得往前說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丹朱曾收過一個俗家弟子，此人天資聰穎，有過目不忘本領，佛經看一遍就可背誦，背誦一遍就可領悟，領悟之後，便學以致用。

    他本是俗家弟子，信仰自然也說不上有多虔誠。

    修佛十年，他也是聖教第一個對佛提出質疑的人。

    那日他與丹朱論道，離經叛道的言論讓丹朱法師大為驚詫，遂將他逐出聖教。但丹朱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這一逐，卻造就了一個強大到無法控製的怪物。

    此人去往西方世界，很快，聖殿騎士、哥莫拉、榮耀會等等足以製定世界規則的組織聯絡到了一起，並以桌上組織的名義出世。

    他沒有創造鷹領，但他的出現，無疑將桌上組織這個精英聯盟打造成了一個巨無霸團體。

    這個時候，此人來複仇了，十年前與聖教一戰，雖然最終被打退，但聖教亦是元氣大傷。

    也是這個時候，丹朱發現了一個令他驚恐的事情。

    原來早在此人還在聖教之時，就借著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西方秘術，製造出了一批擁有巫之力的戰士！

    機緣巧合下，此人竟然為巫鹹的複生添上了一把柴火。

    這些戰士分布在華國各國領域，已經形成了氣候。

    丹朱斟酌一番，最終還是決定暫時先不管此人，而是派遣聖教密宗秘密處理這些擁有巫之力的宿生，以減少巫鹹複生的力量。

    李妙妤，就是當年製造出來的宿生之一。淩歡在卡薩莊園遇見的黑摩羽也是。隻是黑摩羽死在了淩歡手裏，而李妙妤又是淩歡的人，丹朱法師權衡一番，並未讓人對李妙妤動手。

    至於班覺，這就是另一個計劃了。當丹朱察覺到自己無法去遏製那人的時候，他便想到了製造佛血戰士的計劃。

    佛血戰士是非常珍貴的，因為要製造佛血戰士就必須需要佛的血液。

    恰好，聖教還留有一些，而班覺又是一個合適的人選，他懵懂無知，血統上又是聖教的守護部族後裔。

    於是，班覺被轉化了，這本來是一個後備手段，丹朱法師命令仁波成為班覺的監管者，直到淩歡上門，要求取走聖教保存溫養的血琥珀。

    ……

    事情說到這裏，淩歡也就明白老法師口中的那人是誰，紮西！

    李妙妤的師父，同時也是鷹領真正的掌舵人！

    這是個出乎意料的答案，淩歡從來沒想過，自己目前最大的對手，竟然也是江湖人！

    而這個時候，淩歡也才發現自己對這位老法師誤會了，他壓根就不是信不過自己，而是因為此事涉及到聖教的醜聞。

    他有不能說的苦衷，但派出仁波和班覺，依然可以見到他的誠意。

    淩歡看老法師歎了一口氣：“其實你早告訴我，就不會有這麽多事情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丹朱法師微微一笑：“宿主，平巫鹹，往日就要靠你了！”說完，他微微朝著台下眾江湖人點頭，以降魔杵駐地，一步一步的挪了下去。

    自始至終，淩歡都沒有伸手去幫他。

    這是一個大智者，這樣的人，是勇於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的。雖然事到如今，淩歡也明白丹朱法師其實也沒什麽錯，隻是造物弄人。

    但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樣，你沒錯，錯的隻是你做了正確的事情之後，卻導致了大多數人都不願意接受的後果。

    有因才有果。

    丹朱下去之後，卻並沒有離開，而是坐在了高凝原先坐著的位置上。高凝見丹朱法師下來，已經總覺的站起來給他讓位。

    這樣的老法師，自然也贏得了高凝的敬佩。

    落座，丹朱對著台上的淩歡微微頷首，高凝亦是一笑，點了點頭。淩歡再笨，也知道這個時候該做什麽了。

    他又朝著眾人拱手：“一人做事一人當。丹朱法師是為人傑，既然法師應下這債，那這江湖事過，在下便不問因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