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月十三了，明天傍晚水生就要回家了。

    魚樂躺在床上玩著手機，水生走後這幾天除了吃東西會下樓，其它時間基本都蝸居在樓上。

    記得水生走後的第二天，魚樂正吃著飯。雖然於家二老為了她，已經盡量將菜都做得很清淡了，沒想到魚樂看著一桌子的素菜，吃到一半突然間好想要吃魚，似乎就聞到一股魚腥味了，然後就感到胃翻江倒海般難受，跑到廁所裏上吐下吐的，差點連膽汁都吐出來了。原來想想都犯罪啊，這孩子估計有顆慈悲之心吧？孩子你可是讓為娘減少了很多殺戮，為這個世界挽留了很多生靈。

    於媽媽見著魚樂吐得虛脫無力，更是將什麽活都包攬，不讓魚樂幹了。於是吃了飯後無所事事的魚樂就上了樓到房間半休息半玩手機，畢竟在樓下讓她坐著看老人家幹活，心裏會過意不去的，上了樓眼不見人倒也自在。

    下午兩點半時，沒有睡著的魚樂拿起手機正玩得起勁，突然聽到樓下有吵吵鬧鬧的聲音。她跑陽台看去，是菲菲家。門口圍滿了人，七嘴八舌的魚樂聽不清他們說什麽，反而似乎聽到遠處有救護車越來越靠近這裏的聲音。人群中，身穿睡衣毛發微亂的思思正踮起腳尖睜大了眼睛往菲菲家張望著。

    不知道菲菲家發生了什麽事？但願不是菲菲。雖然她們交情並不深，但魚樂對菲菲卻很有好感。通過跟思思的幾次談話，魚樂知道了菲菲是個逆來順受的好姑娘，這樣的好姑娘就該遇上個懂得珍惜她的好男人才對，隻是命運有時候也是挺不公的！

    耳邊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響，魚樂往巷口看去，一輛救護車正火速地趕來，終於在菲菲家前停下了。車上下了兩個身穿白褂子的醫生，抬著副擔架，扒開人群，往菲菲家門進去了。

    不一會兒，兩個醫生抬著擔架出來了，擔架上躺了個人，擔架後還跟著個穿著時髦略顯臃腫的中年婦女。

    那是菲菲的家婆。隻見她一頭齊肩的酒紅色卷發，兩條黑色細長的眉毛是針灸後固定掛在有些魚尾紋的小眼睛上的。渾圓的肉鼻頭下，染成大紅色的嘴唇更顯厚重，像兩條香腸似的掛在臉上，穿著時下最流行的狐狸毛大衣，搭著黑色皮褲，腳下還穿著雙五六公分高的高跟鞋正“噔、噔、噔……”地發出聲響。臉上不見擔憂的神情，卻聽她罵罵咧咧地數落她兒子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動手打媳婦的，又祈禱她的乖孫子最好沒事，不急不緩地跟在擔架後走著。

    擔架上躺著一個穿著寬鬆的家居服的年輕女子，正披頭散發的，披在臉上的頭發看起來有些濕黏濕黏的，眼角邊還有未幹的淚跡，被頭發半蓋住的左臉嘴角邊，透過發絲輕易可發現有大塊的淤青，這人正是菲菲。她的手正抱在有八個月份大的肚子上，下身不斷有血湧出，一雙不哭了的眼睛讀不出痛讀不出苦，沒有光彩地睜著。

    看熱鬧的人依舊站在兩邊，三三兩兩對著正從他們讓出的通道中經過的躺在擔架上的菲菲議論紛紛地說著什麽？不哭不鬧的她，宛若未聞般靜靜躺在擔架上，魚樂別過了眼睛，不忍看這充滿絕望氣息的畫麵。

    正在醫生要將菲菲抬進救護車時，一輛破舊的麵包車突然而至，從麵包車上下了一夥神情焦急的人，是聞訊趕來的菲菲家人。一下車就見到在擔架上奄奄一息的菲菲，一個和菲菲六七分相似的中年婦女顫抖地走到菲菲身邊，顫抖的手將擋住菲菲眼睛的毛發撥開，心疼地見到一雙死魚眼般的眼睛。將菲菲的頭抱在懷裏，哭問蒼天她這是造的什麽孽啊！好好的女兒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抬在擔架後麵的醫生出言警告菲菲媽不要耽誤搶救病人的時間。一個紅著眼眶的高個子中年男士走過去，拉起菲菲媽的手臂叫她放開菲菲，哭腔著勸她得理智啊！

    此情此景讓魚樂忍不住流下了兩行清淚，周圍看熱鬧的人也都紅了眼眶，有的更是用手輕拭眼角。

    冷靜過來的菲菲媽輕輕地放下了菲菲的腦袋，別過頭不去看那雙依舊如古井無波般死氣沉沉的眼。她的女兒就算是救回了命，可是那心靈的創傷又如何能撫平？轉過身，惡狠狠地盯著菲菲的婆婆，她把女兒嫁到他們家，她怎麽允許她的兒子將菲菲打成這樣！

    想起她是跟她一起長大的好姐妹，長大後雖然彼此嫁得有些距離，但依舊時不時有聯係的。前些年菲菲的婆婆到菲菲家做客，見到長大後依舊乖巧懂事的菲菲對她是直誇個不停，還一個勁地說自己養了一個怎麽樣怎麽樣好的兒子。兩年前更是跑到菲菲家說親，菲菲媽看著已經超齡了的菲菲想著確實該嫁人了，盲目隨便找個人依托，倒不如就著熟讓菲菲跟她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的兒子交往下。菲菲一開始並不樂意的，在自己三番五次勸說下才同意的，交往了兩年便在她的鼓勵下菲菲嫁了過來，沒想到嫁過來會是這樣的生活。

    菲菲這孩子好就是好，可是這性子實在太柔軟了，受了委屈也從不愛跟家裏人說下的，總是默默地承受著。菲菲媽問過幾次來到千翩家過得怎麽樣，這孩子總是以一句“還行”、“可以”這類話語搪塞過去。要不是今天發生了這擋子事，他們還都不知道原來菲菲在千翩家過得是非打即罵如此難堪的生活。

    想到一個小時前，菲菲媽高興得接了菲菲的電話，兩人正聊著天。突然房門開了，千翩怒氣衝衝得嚷著菲菲，讓她把她婚禮時戴的金飾拿出來。菲菲不肯交出來，千翩便扇了菲菲一個耳光，那聲響隔著手機都聽得脆響。隨著那個巴掌聲落下，“咚”，是手機摔倒在地的聲音！隨著“咚”一聲，通話結束了。菲菲媽擔憂地撥打了幾個電話給菲菲但都接不通，便急急燎燎地給以載客為生的菲菲姐夫打了個電話，讓他火速趕來載著他們一家趕來看看菲菲究竟是什麽情況……

    這就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好姐妹啊！穿金戴銀打扮得跟貴婦人似的，徑直站在菲菲媽麵前，神情害怕緊張的臉上居然連一絲心疼懊惱的表情都沒有露出來！被打的可是她好姐妹的女兒，更是她的兒媳，還是一個懷著她家骨肉已快臨盆了的兒媳婦。她怎麽能這麽的冷血無情？菲菲媽覺得自己是瞎了眼，才認了這麽個狼心狗肺的人當姐妹。

    眼看著菲菲已經被抬進救護車內，菲菲媽收起一腔怒火，千言萬語隻失望透了地丟下一句“你最好祈禱菲菲和她肚裏的孩子沒事！”，便鑽進救護車內，留下愣住了的菲菲家婆。

    看著揚長而去的救護車，開麵包車來的人便沒有追去，反而怒氣地衝進了菲菲家，不一會兒從屋裏傳出了殺豬般尖叫又求饒的聲音。

    活該！魚樂在心底暗暗鼓著掌。雖然不知道菲菲為什麽被打成這樣，但打女人的男人就不是好男人！

    又過了一會哀嚎聲終於停止了，一行稍微解氣了的人麵色平靜地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笑罵著千翩就是個孬種，一點男子擔當都沒有，見到他們居然直接嚇尿褲子了，愣在那裏被他們拳打腳踢了頓，這孫子也就欺軟怕硬的輩！

    菲菲婆婆臉色難看地聽著別人對她兒子的嘲諷，看著周圍的人都在笑話他們家，一張老臉恨不得能有塊遮羞布給擋住。真是丟人丟到家門口了！

    麵包車開走了，看熱鬧的人也散去了，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的菲菲婆婆舉步踉蹌地走進家門……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們家已淪為一個笑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