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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半個小時，一鍋香氣四溢的皮蛋瘦肉粥就熬好了。想到慕景宸不喜歡吃香菜，也不喜歡小香蔥，林可馨什麽調味的東西都沒有添加。從鍋裏把粥盛到粥盆裏，蓋上蓋子，她上樓去叫慕景宸。

    臥室裏沒有人，林可馨又走向書房。

    林可馨知道慕景宸的書房一般人不能隨便進，所以她在書房門口站定，輕輕敲了幾下：“慕總？您吃飯了沒有？我熬了點瘦肉粥，您要不要吃一點？”

    好半天都沒有人應聲，林可馨還以為自己猜錯了。或許，慕景宸根本就沒有回來，沙發上的外套和玄關鞋架上的鞋，可能隻是慕景宸換下來張媽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至於煙頭，也許是中午或者下午慕景宸帶人回來過。

    正要轉身下樓去，書房的門卻突然開了。

    林可馨下意識地扭頭看過去，正對上慕景宸冰冷陰霾的眼睛……

    慕景宸今天回來的很早，下午張媽給王書打電話，問他回不回景輝苑吃晚飯時，提到林可馨今天去上班了。對於林可馨的不聽話，慕景宸有點生氣。所以，他今天一反常態地早早回來，在家裏等她。

    他想，如果她一定要忤逆他，非要在病愈之前就跑出去上班，那麽，他不介意對她用強，哪怕將她捆在家裏。

    原以為林可馨很快就會回來，慕景宸專門讓王書把張媽送回去，又把張媽做好的飯菜全部倒掉，然後擺了個很傲慢、極不經意的姿勢，坐在沙發上邊吸煙邊讀報紙。

    看了沒幾行慕景宸的思維就開始開小差，報紙上刊登了什麽他一點也不關心，也沒想起來要開燈，滿腦子都是林可馨生病被燒得滾燙的額頭，以及龜裂脫皮的嘴唇。到後來，他幹脆豎起耳朵，仔仔細細捕捉院子裏的動靜，生怕林可馨回來萬一暈倒在門口他聽不見。

    可是，煙都抽了七八根，林可馨就是不回來。

    當傍晚的夕陽透過落地玻璃窗，照射在慕景宸身上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林可馨不會再回來了。就像那天晚上她毫無征兆地從天而降一樣，這個女人又一次拋棄了他，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這個念頭如此強烈，讓慕景宸一分鍾也等不下去。終於，他站起身，麵無表情地走上樓梯，連手裏的報紙都忘了放下。

    準備推開臥室門的時候，慕景宸又停下來。臥室裏到處都是林可馨的氣息，讓他既貪戀，又深惡痛絕。遲疑一下，他轉身走向書房……

    其實林可馨敲門之前慕景宸什麽都沒有做，他就是單純地站在書房窗前，靜靜俯瞰漸漸被暮色籠罩的草地。

    打開門看見林可馨站在門口，身上還穿著圍裙，慕景宸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的心就跟坐過山車一樣，瞬間飛升到了喜悅的最高點，半天都降不下來，也適應不了。更何況他習慣了情緒不外露，所以，除了用微微複雜的眼神盯著林可馨之外，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麽變化，依舊冰冷疏離。

    而林可馨根本沒想到慕景宸就在書房裏，她嚇得一哆嗦，趕緊局促地低下頭，用手指扯住圍裙，看都不敢看慕景宸。

    僵持了十幾秒鍾，林可馨才鼓足勇氣開口說：“那個……我熬了點皮蛋瘦肉粥，你想不想吃一點？”

    一道溫柔的微光在慕景宸眼底一閃而逝，他眨了下眼睛，目光很快恢複了平時的冷硬。然後轉身，一聲不響地重新走到窗前，站定。

    林可馨聽到腳步聲不由抬頭，看見慕景宸走回書房，她有點不知所措。想了想，覺得慕景宸大概吃過晚飯了，也不想跟她說話，她又硬著頭皮輕輕把門拉上。

    眼看房門就要閉合，昏暗中突然傳來慕景宸的聲音：“端上來吧！”

    愣了下，林可馨才明白慕景宸在跟她說話。再看一眼男人偉岸挺拔的背影，林可馨轉身下樓。

    把粥端上來的時候慕景宸依然在窗前站著，書房沒有開燈，林可馨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感覺到他在思考。

    林可馨覺得書房裏這麽昏暗有點壓抑，輕聲問：“要開燈嗎？”

    聽見她的聲音慕景宸轉頭看過來，他沒說話，隻是走到書桌前，從粥盆裏盛出一碗，拿起筷子，安安靜靜坐下吃。

    林可馨剛才下去隻想著快點把粥端上來，不要涼了，所以，她是連著粥盆一起端來的，但她隻拿了一副碗筷上來。現在慕景宸自己吃飯，把她晾在一邊，她有點尷尬。

    站了一會兒，眼看慕景宸碗裏的粥都快吃完了，林可馨終於站不下去。遲疑一下，她輕輕轉身，往外走。

    腳步剛邁出去，慕景宸突然說：“要走？”

    嗯？”扭頭看見慕景宸暗沉的眼眸中隱隱帶著不滿，林可馨趕緊笑著說：“我去廚房下碗麵……”

    你覺得我是頭豬？”

    嗯？”這次林可馨真的懵逼了。

    貌似慕景宸不像是個會開玩笑的人，他說這話，什麽意思啊？

    下去拿副碗筷上來！”

    冰冷疏離的聲音，說完，看都不看林可馨一眼，慕景宸垂下眼睫，繼續優雅地吃粥。

    愣了足足一分鍾，林可馨才搞明白慕景宸說的是什麽意思。看了眼粥盆，她突然有點想笑。

    掩飾性地輕咳了兩聲，她說了聲“好”，然後下樓去拿碗筷。

    再上來的時候慕景宸已經開始吃第二碗粥，但書房依然沒有開燈。林可馨腹黑地在心裏吐槽一句“你不是豬，也不是喜歡黑暗的豬”，然後盛了粥，她往四周看了看。

    書房裏的擺設簡單、冷硬，完全符合慕景宸的喜好。而寬大的書桌後麵隻有一把大班椅，其他連一張小板凳都沒有，充分顯示著這個男人唯我獨尊又喜歡孤獨的性子。

    此時，男人就坐在一片暗色裏，更顯得這間書房孤寂荒蕪，冰冷得不近人情。

    林可馨這是第一次在暗沉沉的房間裏吃飯，而且，還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她不大適應，又覺得自己端著碗，這麽傻乎乎地站在慕景宸的書桌前，有點像在乞討。所以，她故作自然地走到窗前，站在慕景宸剛剛站立的位置，借著窗外最後一點光亮，邊吃邊往外看。

    看清楚窗外的風景後，林可馨猛地愣住。

    景輝苑有很多地方林可馨都沒有去過，後院她更是從來都不涉足。此時，站在慕景宸的書房，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眼前呈現的是一副夢幻般的情景。

    夜幕降臨前的最後一縷陽光像破碎的聚光燈，籠罩著窗外的一切，也將那片綠草地映襯得明明暗暗，像極了夏夜裏綠色的暗河，沉靜中帶著一股幹淨的美好。仿佛閉上眼睛輕輕吸口氣，都能聞到春天的味道。

    莫名其妙，林可馨腦海裏便浮現出經常做的那個夢。她近似於貪婪地看著那片綠草地，仿佛再次看見了身穿白色連衣裙的自己，手指掐著鏡框，正躺在草地上看夕陽。而在她身邊，那個白衣少年捧著書安安靜靜地看著，書本剛好遮住他的臉，隻露出黑色發頂。讓他看起來悄無聲息，又格外霸道。

    年輕的自己似乎不滿意被少年這樣忽視，淘氣又狡黠地突然伸手，想奪走少年的書。可是，少年卻像早有預謀，她的手剛抓住書頁，他就猛地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

    少年俯首吻下去的一瞬間，林可馨似乎看見了一張清俊逼人、寒光勝雪的臉……

    就在這一刻，胸口像是突然被人插進去了一把竹簽子，痛得扭曲又鑽心。林可馨手裏的碗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打得粉碎。

    她有點不受控製地蹲下，捂住胸口，悶哼了一聲。

    慕景宸吃飯的時候很專心，林可馨突然打碎碗，他的身體猛地一頓，倏地抬頭看過來。

    看見林可馨蜷縮著身子蹲在地上，似乎在撿拾碎瓷片，他的眉頭微微蹙了下。

    收回視線，將碗裏剩下的粥吃幹淨，他才放下筷子站起來。

    抽出紙巾優雅地擦拭好嘴角，目光掃見林可馨還蹲在地上，他的動作又停下來。靜默了兩秒鍾，他突然將紙巾扔進垃圾筐，繞過書桌，大步走過來。

    林可馨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太入戲了，徹底沉迷於那個夢境，讓她分不清那究竟是夢還是現實。可她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怎麽了？

    她好像看見了少年的臉，雖然隻是夕陽下的一道浮光掠影，美得驚心動魄又難以捕捉。但就這麽一下，她的眼眶裏已溢滿了淚水。

    這太奇怪了，那明明是個夢，而且看起來非常美好。她到底在哭什麽？在心痛什麽？

    聽見慕景宸把碗放下，林可馨迅速擦掉眼淚，咬緊牙，她白著一張臉伸出手去撿粥碗的碎瓷片。

    也許是拚命往上翻騰的淚意讓她的視線變得模糊，也許是書房光線太暗，而碎瓷片又隱藏在灑落的粥裏不容易分辨，林可馨覺得手指上一痛。

    還沒等她輕呼出聲，她的胳膊已經被人抓住，然後，一股大力猛地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驚慌失措地抬頭，林可馨就看見了慕景宸，以及他深如海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