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風雨欲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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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的男人像一塊殘破的土牆,更加沉重地壓下來。

    但,何靈沒有感覺到被bǐ shǒu刺中的疼痛。

    她下意識地睜開眼睛。

    隻見,那個所謂的老大,像頭死豬似的趴在自己身上。

    而在他們身邊,是渾身鮮血的喬俊。

    喬俊手裏握著根鐵棍,拚命揮舞,見人就打。

    不知道是之前被打急了,還是看見妻子要被人侮辱,喬俊所有的潛力在瞬間爆發。

    當時,大多數歹徒都圍著何靈,隻有一個心不在焉地押著喬俊。

    喬俊像頭急紅眼的狼,從地上抓起一根這些人毆打他的鐵棍,沒頭沒腦便撲了過去。

    一棍子打在所謂的老大身上,把老大砸暈過去之後,喬俊揮著鐵棍又去追趕其他人,天台上慘叫連連,簡直亂成一鍋粥。

    何靈在地上躺了好幾秒鍾,才意識到自己被丈夫救了。

    大約喬俊的做法激勵了她,何靈也從地上撿起一根鐵棍,想去給喬俊幫忙。

    鐵棍很重,何靈又不是女漢子,別說打人,光舉著鐵棍跑,她都有些吃力,哪裏能追得上歹徒?

    喬俊剛才能得手,完全因為出其不意。

    現在,歹徒們反應過來,紛紛在地上撿起家夥,對著喬俊就圍攻上來。

    平時,幾個小毛賊不見得是喬俊的對手。

    可是今天,他已經被歹徒們群毆了半天。剛才救何靈,完全憑著一腔熱血。

    那股豪氣在心裏越來越鬆軟,眼看就要散了。

    而對方足有十來個人,喬俊哪裏是他們的對手?

    一名歹徒看準機會,從喬俊身後包抄過來,對著喬俊的後背就是一下。

    喬俊被他打得往前衝了幾步,猛地趴在地上。

    歹徒們一擁而上,對著喬俊拳打腳踢,瞬間就把喬俊打成了血葫蘆。

    何靈看見喬俊挨打,尖叫著就衝了過來。

    她雖然纖細瘦弱,但急紅了眼也有些力道,幾棍子掄下去,倒也掄翻了兩個。

    見歹徒們都往後退,何靈趕緊把喬俊扶起來,護在身後。

    就是這麽一閃神的功夫,何靈手裏的鐵棍已經被人奪走。

    下一秒,鐵棍對著何靈劈頭蓋臉砸下來。

    喬俊的半條命都快沒了,眼睛嚴重充血,幾乎失明。

    但他突然看見有人舉著鐵棍往何靈頭上砸。

    想都沒想,喬俊一把將何靈推開,自己迎了上去。

    鐵棍毫無懸念地砸在喬俊肩膀上。

    喬俊踉蹌了幾下,“騰騰”往後退去。

    他和何靈已經被逼到了樓沿上。

    而急診大樓頂樓天台上又沒有安裝欄杆,四周隻有一截五十公分左右的水泥台。

    喬俊退到樓邊,身體猛地撞到水泥台上,整個人往後栽倒,一下子翻了下去。

    何靈剛才被喬俊推開,人就撲在水泥台上。

    她也沒看清楚,隻是聽到喬俊慘呼一聲,憑借著本能,便撲了上去。

    就是這麽一撲,何靈的手緊緊抓住了喬俊的手腕。

    喬俊到底是個男人,何靈本來就長得瘦瘦弱弱,她哪有可能把喬俊拉上來?就連抓,都快要抓不住。

    整個人都被墜得像大蝦米般趴在水泥台上,眼看何靈就要翻下去。

    但她咬著牙,跪在水泥台前,用兩隻手死死抓著喬俊的手,就是不鬆開。

    喬俊整個人懸在樓外,被風一吹,清醒了大半。

    仰頭看見何靈抓著自己,小臉兒都憋成了青紫色,他心疼得皺了下眉,突然笑了。

    “靈靈……”異常溫柔地喚著妻子的名字,喬俊笑道:“快鬆手靈靈。你再這麽抓著,會和我一起掉下去的。”

    何靈不敢說話,她怕一張嘴,自己憋住的那股氣息就散了。

    那樣,她再也抓不住喬俊。

    她睜大眼睛看著喬俊,拚命搖頭,眼淚大顆大顆從眼角滾出來,就是不鬆手。

    何靈的眼淚滾下來,落在喬俊臉上。喬俊的心,刀絞一般。

    妻子平時多嬌氣,多怕疼,有多少缺點,隻有喬俊知道。

    她喜歡發脾氣、怕辛苦、多疑、敏感,還很敏感。

    根本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女人,是一隻矜貴的,被喬俊寵壞了的貓。

    在很多人眼睛裏,喬俊是高攀的。

    喬俊自己也覺得是高攀。

    但,他愛何靈。

    在他心目中,沒有人能取代何靈的位置。

    喬俊和何靈是大學同學,但他沒有何靈這樣的顯赫家世。

    當年,他和何靈的戀愛,也遭到了何建國和江燕的強烈反對,倆人還分開過一段時間。

    後來,何靈跟所有陷入戀愛中的年輕女孩一樣,離家出走,拎著自己的小皮箱,義無反顧地搬進喬俊的宿舍,開始跟喬俊同居。

    從那天開始,喬俊就決定了,他要一輩子疼愛何靈,一輩子對這個嬌氣的女孩子好,就像她爸爸媽媽那樣,把何靈,寵成公主。

    把何靈,寵成渾身都是毛病,隻有他才能受得了的壞貓貓。

    剛在一起的時候,日子很艱難。

    何靈拿不上戶口本,倆人隻能同居。

    喬俊還記得那時候,為了多拿一點獎金,他搶著上手術。

    哪怕快死的病人,其他人都不敢手術,他上。

    遇到過醫鬧,遇到過處分,遇到過醫療事故,喬俊經曆過很多很多。

    但不管在工作上多辛苦、多委屈,不管被病人家屬毆打得多麽狼狽,喬俊從來不對何靈哭訴。

    他給何靈的,永遠是一張溫柔寵溺的笑臉。

    每個月領獎金,是喬俊最開心的日子。

    因為,那一天,他可以像個土豪似的,把他心愛的女孩,寵成真正的公主。

    他可以一擲千金,給何靈買一雙她喜歡的,卻華而不實,甚至不能走路的鞋子。

    可以用他辛苦了一個月的手術費,帶何靈去吃一頓大餐,卻被何靈糟蹋浪費掉一大半。

    甚至隻要何靈高興,他可以買一房子鮮花,讓何靈在上麵打滾,瞬間將他一個月的心血,變成七零八落的花瓣雨。最後,全部丟進垃圾箱。

    幸福就是這麽簡單。

    你可以給你心愛的女孩花光你所有的積蓄。

    你可以是她眼睛裏的大富豪。

    你可以為了讓她吃一頓大龍蝦,自己吃一個月的白饅頭。

    隻要你能看見她的笑容,你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喬俊覺得,他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他和何靈迎來春天,是何清遠的回國。

    當年貝拉重傷成了植物人,何清遠帶著貝拉回國,失魂落魄。

    何建國和江燕對何清遠的期望遠遠超過何靈。

    看見兒子成了那樣,老兩口立刻轉移目標,開始全身心地關注兒子。

    這樣一來,喬俊和何靈喘了口氣。

    後來,何清遠擔任市醫院副院長,喬俊的才華終於漸漸顯露出來。

    也許是經曆過最艱難歲月的打磨,喬俊在手術台上果決、幹脆、雷厲風行。

    這樣的風格得到了何清遠的賞識。

    很快,在何清遠的提攜下,喬俊成了繼何清遠、文軒之外,市醫院的又一根頂梁柱。

    直到此時,何建國和江燕才算正眼看了喬俊一眼。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何清遠的撮合下,喬俊終於如願以償地娶了何靈。

    結婚那天,喬俊一晚上什麽都沒有做,就躺在床上抱著何靈傻笑。

    他覺得,他可以一輩子這麽傻笑下去。

    隻做何靈的影子,不管別人怎麽說,他就是願意追隨她、寵著她。

    何清遠常說,喬俊把何靈慣壞了,一身的臭毛病。說這世上,恐怕除了喬俊,再也沒有任何男人受得了何靈。

    喬俊為此非常得意。

    他就喜歡這樣的幸福。

    他的妻子,渾身都是毛病,隻有他受得了她,隻有他愛著她,隻有他,可以陪她一輩子。

    可是現在,喬俊後悔了。

    他覺得,自己真的把何靈慣壞了。

    慣得她,這麽任性,誰的話也不聽。

    明明知道是無用功,他的妻子卻不顧保安們的反對,甚至跟保安們大吼大叫。

    明明是愚蠢地送死,何靈還是一個人跑到天台上來了。

    明明繼續下去,兩個人都會摔死,他的壞女孩,卻死活都不願鬆手。哪怕,把她的手吊斷了,她也要纏著他,抓著他。

    “靈靈!”再也忍不住,喬俊的淚水瘋狂地湧出來:“聽到沒有,我叫你鬆手,你給我鬆手。”

    何靈不理他,不但抓得更緊了,還強製性用他的手,與她的手結了個“老虎扣”。

    她的大眼睛裏都是淚,已經看不清了。

    但,眼睛裏的固執,卻透過淚水,那麽清晰地落在喬俊眼睛裏。

    “何靈!”喬俊終於大喊起來:“我讓你鬆手?你再不鬆手,我就跟你離婚。我去找別的女人,我跟別的女人生孩子。你聽到沒有?你給我鬆手,鬆手啊!”

    何靈不說話。

    她還是在哭。

    但,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笑了。

    她笑得有些狡黠,仿佛在說:“氣死你!我就不鬆開。有本事,你上來打我啊?”

    這個表情是喬俊無比熟悉的。

    每回,他特別忙,沒有時間陪何靈的時候,何靈就跟他搗蛋。

    她會把他忙了一個星期的論文,全部撕碎。

    她把他熬了整個通宵寫出來的治療方案,泡在浴缸裏。

    等到壞事做完,何靈就會用這樣的表情氣他,搞得喬俊又是惱火,又是無奈。

    “靈靈。”他的聲音終於軟下來:“聽我說靈靈,你不能這樣。你把我拉不上去,繼續吊著,你也會摔下去。摔死很難看,就像……就像當年那個王小美。靈靈,你這麽漂亮,萬一把頭摔扁了,下輩子投胎也會是個扁扁的大腦袋,很醜。

    靈靈,大哥和大嫂還在家裏等你,他們還要把忘忘帶回來。你不是最喜歡小孩子嗎?靈靈,忘忘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她一定特別喜歡你這個漂亮姑姑。你看,你都還沒見過她,萬一摔死了,多遺憾啊?

    靈靈,我求求你,你鬆手好嗎?你不要這麽固執靈靈,你這樣我會討厭你,等到了奈何橋上,我會搶著喝孟婆湯,永遠永遠忘記你。靈靈……”

    喬俊突然說不下去了。

    他瞪著驚恐的眼睛,死死盯著何靈的身後。

    因為,在何靈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蒙著頭套的男人。

    這個人在衝他獰笑。

    而他手裏,正舉著一把寒光閃閃的bǐ shǒu,對著何靈的後背,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