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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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分針滴滴答答地走向10點半之前的最後一分鍾,門被敲響了。

    “哦,來了……”教皇喃喃,“一向的習慣,永遠提前一分鍾。”

    “請進。”不待門外人通報姓名,教皇直接喊了起來,他的手指在桌上一敲,門應聲而開——這種待遇可不是誰都能享受到的,這是教皇親自開門迎接,足夠讓人感到莫大榮幸。

    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室內溫暖如春,但是希靈有一瞬間似乎嗅到了雪的味道。

    他穿著擦得鋥亮的浸透了光明神力的鎧甲,在希靈的感官裏,那就像一輪小太陽一樣灼人眼球,教皇冕下雖然比這男人的神力更加磅礴偉岸,但是卻是柔和又令人安心的,而這人的神力卻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每一縷光線都好像劍一樣戳刺而來,生生讓人感覺到皮膚上的刺痛……希靈睜大了眼睛看他,努力去忽略掉自己過於敏感的特殊知覺,這就像希靈體內除了眼睛、耳朵和鼻子之外還有另一套感知外界的運作特殊的器官,雖然希靈知道這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這代表對光明神力超乎想象的親和力,但是對希靈來說卻頗為困擾,因為在麵對這樣比現在的他強大得多得多的人的時候,他的大腦總是第一時間去啟用另一套感知係統,就像現在。

    那輪小太陽走進來了,但是之前殘留的感覺還沒有消褪,視覺係統的重啟遲緩得讓人焦躁,“哼哧哼哧”地像是冒著黑煙的老爺車。

    希靈眨眨眼,終於眼前的事物正常了。他才重新去觀察來到麵前幾米遠的人。

    路德維德·範夏爾——這是教會裏赫赫有名的十三聖騎之一,他駐守在西北方的塔法爾教區,那是教廷轄下的十大教區之一,麵對的是墮落生物——包括人類、精靈、龍類在內的、這些族群中被地獄之主蠱惑的墮落者。自從第33任教皇發動的那場“城牆之戰”之後,地獄之主的下屬們在人類聯邦裏的勢力被徹底拔除,他們帶著自己的追隨者憤怒又恐慌地逃離了廣袤富饒的蒙坦斯西南平原,被驅逐到了更遠的西北“深淵之地”,那裏是他們的大本營,地獄之主在深淵裏開啟了位麵穿梭門,可以源源不斷的把自己的下屬們送過來——但是如今的人類可不是能夠被肆意獵食的了。盡管如此,當時的教廷卻也沒有辦法進一步打擊深淵的力量了,城牆之戰已經耗盡了他們所有的有生力量,可以說是集整個人類聯邦的力量才能打贏這場艱難的戰爭。他們隻能在西北築起一個個堅固的城池,隔著渾濁的密江和那些心有不甘的魔鬼們隔岸而望,一個磨牙謔謔,一個枕戈待旦,至今不能停歇——不,隻要這世界還存在一個人類,這戰爭就不能停止。

    這就是城牆之戰的由來,西北最偉大的城池——卡留斯城就是抵禦這些墮落者和魔鬼們最堅固的城牆,而從17年前起,路德維德·範夏爾就是這城牆上最堅強的盾、最鋒利的劍。

    對這位天賦卓絕又令人敬佩的聖騎士大人,人類聯邦裏他的崇拜者不在少數,可能私下裏甚至比教皇冕下更多呢——畢竟,冕下已經老啦,而路德維德殿下還在壯年期,不不,47歲也不算壯年,說是青年期也不為過吧,很多太太小姐們這樣竊竊私語,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泛起嬌羞的紅暈。

    在17年前,路德維德·範夏爾因為驕人的實力和出色的戰績成為教廷僅有的十三位聖騎士之一的時候,教皇冕下曾經為他受封,親自賜予他“無畏之劍”的稱號,但是這本應該流傳千古的封號卻幾乎沒人去念,人們大多都會偷偷叫他“玫瑰騎士”,這種外號會讓人想到玫瑰的熱情、玫瑰的豔麗、玫瑰的多情和玫瑰的無情,這比喻真是恰當極了,那些太太小姐們滿是紅暈的臉和打濕了一打帕子的淚水能證明這點。

    據說在卡留斯,路德維德聖騎士殿下也是一樣的讓北方邊境的貴族小姐們趨之若鶩,在各種晚宴上企圖能和聖騎士殿下共舞一曲,或者……她們心裏貪婪地想,能和這樣俊美的殿下春風一度也好呀,路德維德殿下對小姐們的邀舞來之不拒,高超的*手段也是信手拈來,但是從沒聽說哪位小姐真的得手過,她們隻能咬著手帕淚眼汪汪地看路德維德殿下毫不留情的瀟灑背影。

    希靈之前是從未見過這位殿下的,他一直鎮守在西北,幾乎從未回來過,之前聽冕下說這位殿下在去年繁星之月的時候來過教廷,那應該是教廷每年都會舉辦的祈禱之夜吧。蒙坦斯的人們相信高懸於天際的星辰是神明的化身,神明用閃爍的星辰來當成觀察世界的眼睛,神明的目光永遠在觀察著人間,而在每年的繁星之月,也就是天空最為高遠清晰的夏天星辰最多最亮的那個月份裏,神明對人間的觀察會更為仔細,人們也和神明更加的親近。所以教廷在和神明祈求之後,神明同意在繁星之月裏的某一天,那天天氣最為晴朗、雲朵最為稀疏、而星辰也是最亮的,人們可以向他虔誠的祈禱,貢獻自己真誠的信仰,向神明表達自己的敬意和崇敬。因此,每年的繁星之月,教廷會提前得到神啟知道神明確定的是哪一天,這消息會像每年夏天從西方的綠河平原上吹來的季風一樣吹遍整個人類聯邦,要知道聯邦之大,足有十個教區,每個教區都有幾百萬平方千米之大,一個消息短短十幾天裏傳遍整個信仰光明神的人類聯邦,甚至連更遠的精靈和龍類生活的廣袤地區也能得到消息,這充分說明了聯邦的能量、以及人們對神明的信仰。

    每個繁星之月裏這特殊的一天,人們稱呼它為祈禱之夜,每年的祈禱之夜對教廷來說都是一場盛事,甚至連教廷成立整百年這樣的事,也隻能被教皇們稱呼為“小事了”——“什麽?已經兩萬三千九百年了麽?好吧,你去辦吧,這小事就不要再打擾我了”,曆史記載下了第78位教皇的這句話,野史上記載說事後他還吐槽說:“教皇們大多都能活上0、50、100這樣的年數,我們至少也得經曆8次,多的能有18次!能把你膩味死!這還想搞得多隆重?這不是浪費民脂民膏麽!”據當時的侍從回憶,第78任教皇冕下相當的理直氣壯,說完就急匆匆去準備第兩萬一千兩百年的祈禱之夜了。

    希靈看到這段記載的時候,頗為讚同:“說得對,這樣頻繁的慶祝成立也沒什麽意思,不如改成每千年慶祝一次好了!”

    嗯,這樣看來,教皇們的腦回路都是一樣的呢,小小的希靈也不例外。

    去年的祈禱之夜,希靈也參加了,從他出生之後,每年教廷舉辦的祈禱之夜他都有參加,在還是小嬰兒的時候,是被萊文抱著亦步亦趨地跟在教皇冕下身後參加的,之後能走路的幾年,他堅持自己走路,不要萊文抱他,萊文也隻好無奈地牽著希靈殿下的手,看他一步一步踉踉蹌蹌地走路,還要小心翼翼不讓他被擠著了——幸運的是,大家總不會擠著希靈殿下的。那可是希靈殿下啊,看著希靈走路的可愛模樣,人人都避著他又偷偷觀察他。

    希靈殿下真是太可愛了!會走路了呢!女性的神職人員免不了要母性大發,跟在一分鍾隻能走5米的希靈後麵組成了一個加強團。

    但是希靈在去年沒有見到過路德維德殿下,不過這也沒什麽,在教廷直轄的蘇尼亞教區裏,所有人都希望能趕到教廷所在的“光明之都”珀留(注1)城裏,對光明神祈禱一生平安、全家喜樂,有的住在遙遠偏僻地方的人甚至為了一次這樣的機會,在春天就帶了全家人出發,一路上顛顛簸簸,在繁星之月裏才能趕到珀留城,過完心心念念的祈禱之夜之後又顛簸著卻滿含喜悅地回到家鄉,這樣的朝聖行為、能在珀留城度過一次祈禱之夜,在他們的家鄉能當做閱曆整整談上一輩子呢。祈禱之夜裏的珀留城,就是蒙坦斯大陸上最璀璨的一顆明珠,人人都陷在歡是人山人海也不為過,沒有遇見來參加祈禱之夜的路德維德殿下也是很平常的,何況,可能他和教皇有什麽機密要說呢?

    “路德維德·範夏爾——向您致以敬意,尊敬的斐烈三世冕下,蒙坦斯的引領者。”路德維德·範夏爾的一舉一動都堪稱模範,他的聲音華麗又音色優美,禮儀嚴謹但又風度翩翩,雖然穿著鎧甲,但是絲毫不損他多情的風姿,豔紅的披風在身後延綿地拖在地毯上,哦,對了,這像玫瑰一眼鮮妍耀眼的披風,也是玫瑰騎士稱號的佐證呢。

    “路德,起來吧。”教皇冕下親切地說。

    “你還是這麽愛臭美,”冕下抱怨著說道,“這紅披風你還真是百披不厭,難道到我這裏來就不能解下它麽?希威來我這裏,可從來不會穿著他的披風過來。”

    “冕下,即使是您,也不能剝奪我小小的愛好啊——您可從來沒有規定過,一定要把披風解下才能來覲見您。何況,希威的披風可沒我的漂亮。”聖騎士微笑著說。

    “行了,我知道你的披風是用紅龍的頸皮製成的,你也不要一再顯擺了。”冕下親熱地埋怨。

    “向你介紹一下——你還沒見過他吧,”教皇站了起來,指著希靈說,“這是我最可愛珍貴的孩子,希靈·愛芬德尼,你可要像對待我一樣恭敬地對待他。”

    聖騎士蔚藍的眼珠轉到希靈身上,希靈覺得那眼睛就像大海,雖然包容但也幽深,嘴角挑起的弧度即便輕佻但也不惹人生厭,反而讓人對他生出異樣的親切感,就好似在這人麵前,講什麽都是不要緊的,那不會讓你失去什麽,但是你也不會得到什麽,留下的隻有宣泄後的快感。

    希靈安然坐在高腳凳上,等他對自己行彎腰禮——

    但這男人很突兀地下跪了,他居然再一次做出了單膝下跪禮,背脊彎出一條優美的弧度,他的右手放在心口,音色優美地堪比提琴的吟唱:

    “希靈·愛芬德尼殿下,路德維德·範夏爾向您行禮,您是這人世間的神聖,帶領我到達彼岸,我的忠誠奉獻與您,願您——如永恒的星辰,照耀世界。”

    這聲音低低的,也是安然的,這忠誠是堅固的,這情誼是真摯的,這話語是永恒的——

    他把右手抵在額頭,深深地低下頭去,完滿了這一禮。

    希靈瞬間驚詫地瞪圓了眼睛,如星辰照耀世界、永臨天下!

    ——那是神明的極盡恩寵,也是對一個人類最美麗的讚譽了。

    太陽是神明的恩賜,他讓植物生長,讓光輝播撒,讓世界得以光明;月亮是神明的欣悅,給被黑暗籠罩的大地溫柔的安撫,讓瑟瑟的生靈不畏懼入睡——但是星辰!

    那是神明的眼睛,也是神明的寵兒。當太陽出現,月亮就消隱;當月亮抬頭,太陽就已無蹤。唯有星辰,才是天空的主宰!神明用此注視世界,聆聽祈禱,抬眼瞭望天穹,神明永遠在注視於你!

    能夠成為神明的眼睛,這是何等的恩寵啊!

    希靈沒能說出話來,但是聖騎士仍然跪在地上,淡金的蓬鬆短發就在麵前,等著他的回答。

    這騎士,他在效忠於我,希冀於我,期待我引領他成為更偉大的存在。

    要接受麽?

    冕下沒有說話。

    他咬咬嘴唇,克製內心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一下跳下高高的凳子。

    既然有人願意這樣對自己,為什麽要去拒絕呢?這至忠貞的忠誠。小小的孩童心裏想著。

    希靈來到騎士的麵前,小小的身子挺直了脊背,將右手放於騎士的左肩,冰涼的鎧甲浸透了希靈的心髒,他感覺他的心髒出問題了,怎麽跳得這麽快呢——

    但是他神色嚴肅,聲音清晰有力,平緩凝重,傳遍了這並不廣闊的屋子:“我已聽到,我的騎士——”

    “我已了解你的忠貞,就像我們對神的虔誠與愛,你忠誠於我,我也必將神的光輝播撒於你身,將榮耀加諸於你身,將喜悅加諸於你身——非是誰在引領你我,而是我們遵循自己內心的指引,那是至堅至誠的,是至潔至偉的,是至遠至長的,待你我死去,我承諾於你:讓你繼續追隨於我,騎士路德維德·範夏爾。”

    希靈說完了,說的時候沒感覺到,但是說完了他的臉頰迅速地泛起了紅暈,他感到有些羞澀,也感到有點惶恐,但是堅定的內心推翻了一切的不確定,他知道他現在已經切實的背上了一個人的責任了,那不是來源於虛無縹緲的下一任教皇,而是獨獨屬於他自己的——

    騎士,騎士路德維德·範夏爾。

    “您請起來吧,路德維德殿下。”希靈小小聲地說,雙眼亮晶晶的,羞澀地笑了起來。

    路德維德抬起了頭,希靈現在才發現這位騎士有多麽的俊美,那就像是晨起晚間交替時的露珠,是神明無意灑落在人間的珍珠,讓人像喝了瓊漿一樣陶醉,欣賞這稀世的美。

    “殿下,”路德維德捉住希靈搭在他肩頭的右手,微微笑了起來,紅潤的唇瓣親吻在手背,“感謝您接受我的忠誠,這讓我覺得無上榮幸。”

    希靈驕傲地抬起頭,這是他的騎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