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陰謀和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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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喬凡娜斟酌著說,“這件事要說解決,當然很好解決,但是您想要什麽樣的結果呢?”

    “倘若隻是想要抹平這件事,您隻要修書一封給裏格斯大公,大公當然不會違逆您的意思,這次的謀殺也就不了了之了。 移動網但是想必您是不願意就這樣糊弄過去的,大公敢謀劃這件事,也張狂得太過分了,總要給他點教訓您才好管教他,”喬凡娜輕描淡寫說著話,處置一個大公國的主宰者好像隻是去殺一隻雞,可見她本性裏藏著不遜於男人的冷酷堅毅的一麵,“這個方案既然不可取,那麽我還有個方案。您可以直接找範夏爾殿下,向他透露這次的事,範夏爾殿下是希靈殿下的親舅舅,肯定不會視而不見,希靈殿下的安危就不必擔憂了——另一方麵,您既已向範夏爾殿下遞出消息,釋放了善意,看在您的麵子上,範夏爾殿下處置大公的時候也會投桃報李,輕拿輕放。這個方案既不需要您親自出手,又可以起到敲打大公的目的,如果您想做得含蓄一點,這個方案自然是最好的。”

    喬凡娜說完,停了停,瞟了眼大樞機主教,見大樞機主教沒有說話的意思,也就明白了他的態度。

    “但是殿下自然是不喜歡這樣不溫不火的行事方法的,”喬凡娜恭維道,“您能在八十八歲就成為大樞機主教,除了天縱之姿之外,也是憑那股銳意進取的意氣搏出來的。”

    “那我想,殿下您可以自己來做這件事。這樣一來,既能把處置大公的主動權掌握在手裏方便您的教育,也能救希靈殿下一命,讓殿下感激於您,這不是一箭雙雕的好事麽?”喬凡娜眸光閃爍,盯著大樞機主教看,“您已經看過信函,也知道大公的下屬會先去城外的玫瑰莊園等我把他們偷偷運到城裏,但是我現在還沒有見到他們。這說明他們還在路上。但是祈禱之夜的刺殺計劃難道就要停滯麽?我覺得不是這樣。殺手隻是最後的棋子,這是一把刀,但是刀要怎麽才能刺進目標的身體,這是執刀人的任務。所以,關於這項計劃的準備工作肯定正在進行,到底是誰在珀留城裏主導這個計劃?之前我說過,我的哥哥送來信函的效率快得驚人,我猜測城裏肯定是還有另一班人馬在執行這個計劃的,連向我送信也是他們計劃裏的一環,這班人才是這次刺殺計劃的主要負責人!”

    喬凡娜舒了口氣:“我在他們的計劃裏隻是個馬前卒而已,我既是個女人,又是個商人,這樣不起眼的身份,又有著一點能量,從城外帶進來幾個身份不明的人雖然困難,但是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所以,殿下,”喬凡娜獻言道,“我可以幫助您揪出城裏的這班人馬,這些殺手肯定是要聯係幕後人的,從我這裏下手抓出這次事件的真凶最為便利。把這些人送到冕下的麵前,既能為大公推脫罪責又能討得冕下的歡心,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而我隻是想保住自己的一條性命,”喬凡娜最後哀求地看著大樞機主教,“殿下!隻要您能庇護我,我願意為您驅使,幫您抓住真凶!”

    大樞機主教的黑色長發披在肩上,稍一扭頭,黑發就貼在他的臉上,襯得肌膚潔白如雪,他低低笑出聲來。

    “嗯……”大樞機主教臉上掛著笑,一副玩味思考的模樣。

    “你的要求的確不高,”他輕輕說,“你的第三個方案也挺和我的口味。”

    喬凡娜雙眼一亮,不由自主就微笑起來。

    “但是,”大樞機主教的雙手搭在交疊的膝蓋上,“你這樣就甘心了麽?”

    “……您,這是什麽意思?”喬凡娜乍一聽這話,心裏有些驚悸,她深皺眉頭,驚惶地看著大樞機主教。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大樞機主教察覺到她的畏懼,向她綻放一個迷人的笑容,“我就是問你甘不甘心呐,雖然我可以庇護你,但是因為被當成了炮灰就想要退出一直在玩的遊戲,不覺得不甘心麽?從十五歲起吧?從十五歲起你就在為費拉拉家族服務,被這樣對待,難道就要乖乖地淨身出戶麽?”

    大樞機主教的淺灰的眼珠打量著喬凡娜,那雙眼睛冰冰涼涼的,像是能把她從裏到外剖析一遍一樣,使得喬凡娜微微向後縮了縮。

    他輕歎一聲:“真是可惜,我還以為你是一個不服輸的女人呢。想必我是看錯人了,本來還想幫你一幫呢。”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對麵的女人一眼。

    喬凡娜的瞳孔驟縮,被身體遮住的右手猛地握緊。

    “您……您到底是什麽意思呢?”她勉強地笑出來,努力使自己冷靜,“請恕我愚鈍,沒能聽明白。”

    “我的意思很清楚了,夫人,”大樞機主教端起管家換上的新茶喝了一口,明明談話還未結束,整個人就一副事畢的閑散模樣,“我有心幫你拿回你應有的權利,如果你同意,我們可以談得更多點;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按照方案三來吧,畢竟親戚一場,我也不會看你落得一個悲慘的下場。不管怎麽說,你依然是那個在珀留城裏的喬凡娜夫人,是喬凡娜百貨的女主人。你就得這樣就夠了吧?”

    大樞機主教再也不說話了。喬凡娜還僵坐在那裏,但是他就當沒了這個人似的,再也不看一眼了。

    喬凡娜陷在柔軟的沙發裏,但是覺得自己像是坐在了冬日雪地裏的鐵板上一樣,冷得連皮都能黏下一層來。

    她打了個哆嗦,血管裏的血液都像是凍住了,感覺不到它汩汩的流動,心跳的卻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她煞白的的臉頰上浮現一抹嫣紅,從心底迸發出一股火,忽冷忽熱的,她覺得她是得了瘧疾了,否則怎麽會一會兒冷得像冰,一會兒熱得像碳呢?

    “……殿下……”她呐呐輕呼。聲音幾不可聞。

    大樞機主教才像是恍然意識到還有個人存在一樣,歪頭看過去,彎起嘴角:“夫人?”

    “我……我……”她有些狼狽,像是難以啟齒的模樣,但是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才顫抖著說出一句話:“您是……認真的麽?”

    大樞機主教挑挑眉,戲謔笑道:“如果您是認真的,我就是認真的;如果您要耍我玩,那我也就隻是玩一玩罷了。”

    “無論如何,這都要看您的態度呢,”他漫不經心地說,“畢竟沒了您,我也沒辦法做什麽呀。”

    是啊,是啊,即使殿下想要利用我,也是我有這個價值啊——沒了我,他又能做什麽呢?我是有價值的。

    我是有價值的。喬凡娜對自己說。

    不管怎麽樣,她在心裏想,這總歸對我沒有壞處,不是麽?隻是得到的多和得到的少的差別。

    “我想……”她按住心口,慢慢說,一字一句挑選,“我是能為您效勞的,殿下。”

    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燃起了簇簇的火把,露出甜美的笑意:“您想要我怎麽做呢?您要我怎麽做,我就會怎麽做。”

    “您說得對,”她最後喃喃道,“我不能就這麽離開。這像什麽話呢?費拉拉是生我的家,我怎麽可以拋棄它一走了之呢?讓我看它在我哥哥手裏走向傾頹末路,那真是讓我心疼。不如交到我的手上,您會支持我的,對麽?殿下?”

    大樞機主教欣賞地看著這一幕,滿意地笑了:“我會的,夫人。”

    “隻要您乖乖的。”最後的蜜語比情人的口舌更甜,大樞機主教的聲音輕柔低沉,帶著點誘惑,引人沉淪。

    “……我聽說,您的哥哥有一隊堪比大騎士的騎士隊是麽?”燈光下的男人微微一笑,眼角就有幾絲細細的皺紋出現,大樞機主教雖然年少便身居高位,但是做了四十一年的大樞機主教,如今也有一百二十九歲了。即使風采依舊,也不得不承認時光送出了它的禮物。

    “那是哥哥招募的退役的或者違反紀律的教廷騎士,他們大多已經處在實力下降的階段,不是因為違背了當初向神明許下的諾言丟失了神眷,就是已經無法再進一步,慢慢地因為身體衰老而無法高強度戰鬥的騎士們……”喬凡娜很是乖巧,大樞機主教問什麽她說什麽,但是說到這裏又停了下來,好像想到了什麽有些猶豫,然而她還是咬咬牙說了,“我聽說,哥哥因為嫌棄退役的騎士信仰猶存不服管教,又對背信的騎士被神明懲罰不能發揮最大的實力不滿足,就從南方招募了一些異神的騎士,這些騎士倒不在乎把力量用在什麽方麵,作風粗豪,實力很不錯——”

    “南方神明的騎士?”大樞機主教托住下巴,乜了眼忐忑的喬凡娜,嗤笑道,“你也不用這麽緊張,南方神明寡廉鮮恥,為了信仰什麽做不出來?雇傭他們的騎士做苟且之事的貴族可不在少數,這已經是大家都知道的小秘密了。你的哥哥又怎麽不可以雇傭呢?”

    “但是供養這樣的騎士代價可不小,他們最喜歡的就是教廷的光明力量,那可是大補品——”大樞機主教似笑非笑,“費拉拉家族據說富貴難言,的確不假呢。”

    喬凡娜連冷汗都流出來了,她眨眨被汗水浸濕的睫毛,低聲懇求:“殿下,這都是我哥哥一人的錯……”

    “唔,”大樞機主教直接打斷她,“我也沒說是你的錯啊,當然,至於你的家族除了你哥哥還有沒有做過這種事的,我就不知道了。”

    看著喬凡娜愈發戰戰兢兢了,他終於緩了口風,懶洋洋地說:“以前怎麽樣我不管,也管不了,但是以後我不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費拉拉可是南方販渡異神騎士的大頭呢,我說的對麽?”

    大樞機主教的神色倦怠,似是不願提起這個話題,但是話語中的力量卻讓人戰栗,沒人會覺得他在開玩笑:“用教廷的光明力量去飼養自己的戰力,無論這是你們自詡的‘合法’買賣也好,又或者威逼脅迫也好,既然處在教廷的庇護之下安居樂業,難道還要人心不足去危害教廷的統治麽?異神的信徒教廷不反對他們的信仰,隻要他們安分地待在南方。但是你們這些貴族幫這些人偷渡到中原腹地,用教廷的血肉來養著他們,讓這群人走上了錯誤的道路,血蛭一樣吸著教廷的血,又像蝗蟲一樣要在聯邦裏繁衍,難不成還真想用異神的信仰來代替我們的神明麽?”

    這樣的誅心之言,像霹靂一樣劈在了喬凡娜的頭頂,她的嘴裏發苦——無論貴族們到底是什麽想法,那都是埋在心裏不能宣之於口的隱秘。

    敢親口說出來的人隻有死亡一路可走,而無辜聽見的人最好的下場不過是半死不活。

    而今她聽見了大樞機主教對她講這番話,這就是一條繩索縛住了她的脖子,直讓她喘不過氣來。

    殿下這是什麽意思呢?

    已經很明顯了。

    以後由她執掌的費拉拉家族,將會拋棄日進鬥金的南方騎士貿易線,按照大樞機主教的意誌任其驅使。

    費拉拉會是殿下手裏的一把刀,如今她是刀柄,殿下就是出刀無血的刀客。

    等到喬凡娜能夠呼吸,她青白著臉,就像死過一次一樣,輕微卻清晰地說:“必將……如您所願。殿下。”

    她深深低下頭去。

    喬凡娜在大樞機主教麵前再也沒有一個女人的身份了,隻是一個下屬的身份,一把刀柄的身份,大樞機主教想用她去握住一把勉強覺得滿意的刀刃,即傷不到自己,又能殺光麵前的敵人。

    枉她自以為魅力非凡,以為殿下是對她有些好感才為她遮掩身份……如今看來,難道殿下在得知她費拉拉的身份之後就想要利用她這個棋子了麽?

    就在十五年前。在她和拉夫恩結婚的時候。

    但是為什麽等到現在呢?喬凡娜怔怔地思索。

    但是……為什麽不是現在呢?

    現在才是最好的時機啊。

    費拉拉要完蛋啦。就是在這個要完蛋的時機,她才有價值啊。

    妄想染指教皇更替的費拉拉,為什麽不會完蛋呢?就是現在,就在此刻,殿下才需要用到她這個棋子。

    有了她這個棋子,才能將搖搖欲墜的費拉拉改頭換麵啊。

    ……聽說哥哥的背後也是有人支持的,是哪位殿下呢?喬凡娜突然想到。

    無論如何,被那位殿下支持的費拉拉和被路維克大樞機主教殿下支持的費拉拉,也沒有什麽不同吧。都是一把刀而已。

    喬凡娜雙手交疊在腹部,微垂著頭,更為恭謹了。連看一眼上麵的人都要被灼傷,以前的心思真是可笑得很,這樣的男人——怎麽會是她能掌控的呢?

    不自量力。

    “給你哥哥寫一封信,”大樞機主教說,“唔,就和他說——因為巨龍的到來,珀留城的安全等級臨時又上升了一級,防備暗地裏的墮落者們來攪擾祈禱之夜,希靈殿下的身邊的護衛肯定會更多,問他該怎麽辦。你哥哥應該會把他手裏的這隊騎士派出來,我知道他們離這裏不遠,好像就在尼迦城呢。”

    “知道是來幹什麽的麽?”大樞機主教看著對麵剛收下的下屬,促狹一笑。

    “……殿下,我不知道,”喬凡娜謹慎地回答,其實她也是真不知道,“他們本該在本家保護我哥哥的。”在尼迦城幹什麽呢?尼迦城既沒有費拉拉的產業,也沒什麽值得重視的東西,不過因為在珀留城附近,作為中轉站頗為繁華而已。

    說到底,不過是個鄉下的小城。

    “尼迦城可是去盧莫教區的要道呢,”大樞機主教趣味地說,“守在那裏,就是在守你啊。你哥哥可怕你回盧莫了,生怕教皇找不到你,順藤摸瓜摸到他那裏去,這不就糟糕了麽?”

    嘶——

    喬凡娜咬破了嘴唇,鮮血從下唇瓣上溢出來。

    這一刀插得又深又狠,雪亮的刀子進去,卻不帶著血出來,疼得她想躺在地上打滾呻##吟。

    啊……喬凡娜哆嗦著想說些什麽,卻也說不出什麽了。

    該說些什麽呢?大約隻能讚歎一句無毒不丈夫了。

    “哼嗯——”大樞機主教品味了一下,咂咂舌,又笑眯眯地說,“你哥哥能當上族長,也不是沒有過人之處的,就單憑這狠心的程度,也算是個人物。”

    “記住了麽?夫人?不要忘了聯係你哥哥呀,”喬凡娜耳邊模模糊糊的,恍惚聽見大樞機主教在說,“這是在為你掃清障礙呢,你手裏除了錢什麽都沒有,怎麽抵得過你哥哥的騎士隊?別一副喪氣樣子,看著讓人生厭——你哥哥這麽對你,你也要好好回敬他才對啊。”

    “是的,殿下。”她聽見自己說。

    “好乖,”那個聲音帶著滿滿的笑意,其中的愉悅舒暢誰都聽得出來,“那就回去吧,夫人。哦,對了——沒人會知道你來過我這,安安心心地睡一覺吧。”

    “明天可就是新的一天了。要活力滿滿地為我工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