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太摩拉的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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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漉教區,葛福曼直轄公國,文薪城。

    身為宗主教直轄的公國,葛福曼一直都是整個丹漉教區民眾目光的焦點,而文薪城之於丹漉教區就如同珀留城之於蘇尼亞教區一樣的地位,是廣闊的近億平方公裏區域內無數爭奇鬥豔的花朵裏最鮮妍尊貴的一朵,凜凜不可侵犯,綻放著獨屬於她的美麗,吐露沁人心脾的幽香。

    文薪城坐落在從北流向南流入西南藍海的滄蘭江江畔,是一條溝通爾德林和丹漉兩大教區的關鍵水路,每日在這條江上揚帆的貨船數不勝數,沿江大大小小的城市都受到這條水路的饋贈,一派繁華興盛。

    身為丹漉教區的都會,文薪城雖不如珀留城那樣宏大壯麗,卻有它獨有的精致迤邐。文薪城四季如春,也因為這樣的溫暖氣候適宜鮮花生長,走在城池裏,大約每個人最先注意到的就是簇滿了城市的鮮花吧,那樣盛烈活潑的景象,會讓每個進入文薪城的人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快樂和熱情。

    南方多川澤,丹漉教區就是其中的典範,有了滄蘭江這條奔騰入海的主幹河流,文薪城裏也密布了許多細密的支流,如今看來是一道道河流分割了城市,但是在城市興建之初,大約是人們按照河流分割的區塊來建造城市的各個區域的吧。因為這樣獨特的地理特點,文薪城裏的建築不那麽高大,單個建築的占地也不是很廣,它們大多小巧精致,形式活潑,喜歡用鮮麗的色彩塗刷在磚石上,使得整個城池帶著迥異於聯邦腹地的獨特審美,綺麗多情,令人難以忘懷。無論是誰來到文薪城,都是要讚歎不已,流連忘返的。

    然而雖然是這樣說,卻總是有一兩個例外的,比如在城市東北方的貴族府邸,因為歆慕聯邦首府的建築特色,貴族們大多喜歡請來珀留城的本地建築師為他們營造府邸,恍然像是把珀留城的一部分移居到了南方文薪城一樣,帶著首府建築獨特的清淨美麗。除此之外還有宗主教大人帶著一眾教廷神職人員們辦公和休憩的區域,這是教廷的製式建築,占地廣闊,肅穆寬敞,讓人一進去就不得不收斂心神,真切感受到聯邦統治者光明教廷對這片大地穩穩四萬年的轄製力——然而,文薪城已經兩年沒有宗主教了。

    這實在是個讓文薪城、不,是整個丹漉教區都為之關心擔憂的話題。宗主教是一個教區最高的統治者,代表了教廷牧守一方,在教廷統治聯邦四萬年的如今,宗主教對每個民眾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宗主教真真實實的是教區每個人的精神支柱,是他們打心裏能安穩生活的基石——宗主教大人就是人民的父母,這句話從四萬年前說到現在,可能聯邦建立之初尚且有人不那麽認同,如今卻是再正確真實不過的話了。

    如果一個教區沒有了為民眾遮風擋雨、為奴為仆的宗主教,那和晴天霹靂了也差不多,人們平時連吃飯也不香了,精氣神也沒那麽足了。所以在丹漉教區兩年沒有宗主教的日子裏,簡直是每天都要霹靂一下,能吃三碗飯的都要憂愁地減成一碗了,真真是為伊消得人憔悴。

    從愛德華·納美重傷回到教廷治療調養之後,丹漉教區的人們每天都在期盼著教廷再派一位宗主教過來,一日日的等下去,一日日的沒有消息,請願的人們都快擠滿了宗主教府邸門前的十三條大街了,偏偏遠在天邊的教皇對此毫無動靜。

    教廷隻是讓愛德華·納美的副手阿瑟·約暫代宗主教管理丹漉教區,再沒有其他調令傳出來了,這實在讓丹漉教區的民眾灰心喪氣地緊——至少,表麵上是這樣——他們紛紛咒罵,是誰傷了愛德華宗主教大人,讓他重傷垂危的?!

    然而,知道的守口如瓶,不知道隻能茫然被襲來的風雨吹打。

    在文薪城的南方,也有一片區域和整個城市不那麽融洽,這裏的建築比尋常的建築高出許多,占地卻不多,觀其形容,和教廷的建築有那麽一絲意味相同的地方,同樣的肅穆莊嚴,卻小巧精致許多,建築的繪畫裝飾更是和光明教廷迥然不同,顯然是各為其主。這就是在南方信仰眾多泛濫成災的異神神廟了。

    異神的信仰在丹漉教區紮根萬年,根深葉茂,不要看在文薪城裏這些神廟隻能在城市南方委委屈屈地擠在一個地方,但是文薪城是什麽地方?這是教廷直轄的葛福曼公國的都會,是教廷在丹漉教區掌控力度最大的地方,在這裏這些異神神廟還能堂而皇之地散播信仰,招收信徒,可見教廷對丹漉教區的轄製有多麽寬鬆無力。

    不管明麵上怎麽說,對於丹漉教區,教廷的態度的確就像是聖騎士曾經和希靈說過的那樣,“隻要這些異神的信仰不離開丹漉教區,教廷也不會去剿滅他們”。

    然而這卻有一個前提,這些神祗之中沒有邪神。

    如今,卻有一個邪神膽敢侵犯聯邦的底線了。這樣的情況下,即使要殺滅丹漉教區的一半的人,教廷也是絕不手軟的。

    說到底,教廷統治聯邦四萬年,從來都是在血與火裏殺出來的。

    在這片異神的神廟裏,最引人矚目的是其中的三家,他們的神廟前總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顯然求到這三家神祗麵前的人最多,不管這些人是否真的虔誠信仰自己所祈求的神祗,他們卻是實實在在在給神祗們奉獻信仰的——既然有所求,自然有所給。

    財富女神、幸運女神、風暴與海洋之神。

    無論是金錢、幸運、還是力量,這都是人類永生在孜孜追求的東西啊。

    “叮——”

    一枚金幣拋上了天空。

    閃耀的金幣旋轉著舞蹈,躍上高空,又輕盈地落下。

    在一座又高又寬敞的殿堂裏,一個穿著神袍的青年玩著拋硬幣的遊戲。

    ——不,或者說這不是遊戲。

    “嘿,女神說了什麽?”一道戲謔的聲音傳來。

    金幣快要落在桌子上了,神袍青年神情關注,靜靜等著神祈的結果,全然沒聽到這句問話似的。

    “啪嗒——”金幣落在了桌子上,聲響清脆,閃耀的光芒炫出一陣光,金幣滴溜溜轉著,最後立在了桌麵上,薄薄的一片正對著她的信徒。

    站在門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歎了口氣,微微羨慕又帶著調侃的語氣:“也隻有你能讓女神和你玩這樣的遊戲了。”

    一直沒說話的神袍青年撿起了金幣,金幣並不是尋常的聯邦金幣,一麵是一位女士的頭像,一麵是一個字母“t”。

    這位女士就是太摩拉,幸運女神太摩拉。顯然,這裏就是她的神廟了,這兩個年輕人就是她的神官。

    “女神說,”神袍青年終於說話了,語氣嚴肅,好像要說什麽重要的神諭一樣,“不告訴你。”

    “噗——”走過來的年輕人忍不住笑出來,他來到神袍青年的身邊坐下,拍了拍好友兼同事的肩頭,“阿倫,你真是認真地可愛。”

    神袍青年叫阿倫戴爾·法伊,年輕人親昵地叫他阿倫。

    阿倫茫然地眨了眨眼,顯然不清楚同伴為何這樣說。

    不過那不重要。

    “丹漉要亂起來了,”阿倫喃喃說,“我向女神詢問這次誰吉誰凶,女神卻不告訴我——是我的信仰還不夠虔誠麽?吉米?”阿倫把頭扭向同伴的方向,雖然在向同伴問話,兩眼卻無神光,顯然沒在看他口中的吉米,好像在散漫地思考著什麽。

    吉米——吉米·瓦倫丁,對好友的狀態已經見怪不怪,他撩起落下的金發放到耳後,歎了口氣,然後看著阿倫認真說:“這不是信仰是否虔誠的問題,阿倫。你問的問題已經超過範疇了,這是牽扯到那位主神的事情,並不是女神能夠輕易測定吉凶的。”

    聽了這話,阿倫沉默不語。這時候正是上午陽光最清澈溫柔的時候,從讚美女神的描金繪畫透明窗格中透過來的光輕盈美麗,他轉頭看向右側的窗戶,窗戶外麵是前來神廟讚頌禮拜的人群。

    “真是煩惱啊。”他輕輕說。

    “這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事情,”吉米也朝窗外凝視,口裏卻說著,“連女神都降下神諭禁止我們卷進這次的漩渦裏了——不管怎麽樣,神廟都會沒事的。”

    “可是,”阿倫抿著唇說,“會死一大批人吧。”

    金發的神官用淺淡的棕色眼珠看了一眼好友,隻能暗暗歎息。

    “那沒辦法的,”吉米輕聲說,“已經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阿倫戴爾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他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黑色的眼睛,最後隻能徒勞地說:“……那是我們的信徒啊。”

    溫柔的黑眼睛有著薄薄的水光,金發的神官的心軟了一塊,他覺得今天歎氣的次數快要趕上一年份的了。

    “好了,阿倫,”金發神官站了起來,揉了揉還在傷心的好友的栗發,安慰道,“別想那麽多了,大神官自有決斷,一切都聽女神的吧。”

    金發神官走遠了,阿倫呆呆地托著腦袋,看向宮殿外麵的人群,握了握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