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真蓮坐在沙發上盯著照片看了一刻鍾。

    照片中內容的主體是一塊方方正正、樣式簡單古樸的石板，跟背景中被拍進去的其他物件比較，大小應該比17英寸的iPad大些。石板上的刻著縱向排列的六排文字，統共有74個字。因為文字無法辨認，內容自然也不得而知。

    雖然在記憶中找不到任何與之相近的文字，但真蓮確定它們十分古老，源頭甚至可能是遠古的黑暗時代。

    “把照片拿給你身後的小姑娘看。”真蓮腦袋裏回響著兜帽男的話，心中考慮再三，最終還是把萬雅喊了過來。

    其實真蓮完全不信任那個囂張古怪的家夥，而且他也想極力避免把萬雅牽扯進跟“普羅米修斯”有關的事，但不知怎的，他無法對照片上的內容置之不理。他有一種預感：照片中的神秘文字是引導他找到這些年來所求之物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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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樣，有想到什麽嗎？”

    “嗯……”萬雅娥眉深鎖，眼睛微微眯起，在記憶海洋中努力打撈著。

    鍾表的分針又無聲地轉動了三十度。

    “我想起來了！”

    “是什麽？”

    萬雅把照片放到茶幾上，抬頭看著真蓮，說出了她努力回憶的結果：“就是你救我那次啊。那次考列斯進行的古怪儀式中，他要我抱住的石盒上麵刻的文字，構造上跟照片上的字很像……不，我肯定是同一種文字。”

    “考列斯……”自己的預感沒有錯，這些文字就是鑰匙。

    “等等……我好像還在別的什麽地方見過這種文字……”

    “什麽？”意料之外的收獲突然出現，真蓮難以抑製心中的興奮與緊張。

    萬雅突然起身，一陣小跑上去二樓，進了左邊一間屋子，那是她的房間。

    真蓮在外麵等了十分鍾左右，隻見萬雅手裏拿著一本老舊的褐色皮麵筆記本跑了回來。

    兩人肩並肩坐回沙發上，萬雅把筆記本翻到特定的一頁，拿給真蓮去看上麵的內容。

    “這是……”真蓮難掩震驚。

    微微泛黃的紙上，貼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內容也是一塊石板，石板上也是那古老而神秘的文字！

    照片旁用俊秀的字體做了三個簡單的注釋：1940.10.06， Jerusalem，#1（副本）。

    前兩個應該是照片拍攝或者石板被發掘出的時間跟地點，而最後一個就不知所以了。

    “副本……是說這張照片是副本嗎？那‘#1’是指什麽？”真蓮小聲自言自語起來。

    從第一頁開始翻閱筆記本，真蓮試圖找到其他蛛絲馬跡，然而結果令人失望——照片所在的那頁後麵全部是空白，而之前的內容基本上就是持有人工作中做的筆記，大體就是工作的時間地點、成果以及個人分析之類的，與最後一頁的內容並沒有什麽明顯的聯係。

    萬雅出聲打斷了真蓮的思緒：“這是爸爸生前工作用的記事本。爸爸出事後，有一群自稱是他研究夥伴的人來到家裏，從他的房間跟書房裏搬走了很多東西，說是要繼續爸爸生前的研究……當時的我……哈哈，你知道的，所以我也沒有阻止他們。但想到爸爸的東西被隨意帶走，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鬧別扭，所以我偷偷藏了這本記事本。

    我也翻過這記事本好多次，是想試著多了解一些爸爸的工作來著……之前我看到考列斯給我的石盒時，就感覺上麵的文字有些眼熟，後來發生了各種事情，也就沒再想起這事。”

    隨著萬雅的敘述，碎片被一塊接一塊拚到圖板上，但不同碎片之間卻都缺少了關鍵的一塊。

    真蓮確信自己在接近真相。

    “我說……”萬雅的聲音變得緊張起來。

    “怎麽了？”

    萬雅咽了口口水，下定決心般開口說道：“之前我有猜測爸爸的死會不會跟Evil有關吧？現在想來，爸爸生前研究的內容應該就是跟這些神秘文字有關……那群人恐怕也不是單純的‘研究夥伴’吧……而既然牽扯到了考列斯，說明這些文字很可能是跟Evil有關的……所以，爸爸他果然是……果然是被……”

    “等等！”注意到萬雅神色有異，真蓮急忙打斷了她。

    “啪！”真蓮合上筆記本，把它放到了萬雅視線外的地方，然後坐回到萬雅身旁，伸出雙手扶住她的肩膀，與她四目相對，無比認真地說道：“你先不要想太多，好嗎？無論這件事是不是跟Evil有關，我一定會追查到底的。所以還是那句話——你千萬千萬不要衝動，一切有我。”

    清澈的黑色瞳孔中流露出的關切沒有半分虛假，萬雅停止了墜落，從恍惚中清醒了過來。

    “嗯。我會不客氣地麻煩你的。”

    至此，真蓮安心地笑了。

    “好了，那是時候決定要不要把我們的發現告訴那家夥了。”說著，真蓮又拿出了那張照片，翻到背麵，露出上麵的一串號碼。

    這張照片無疑是一個至關重要的突破口，那家夥既然肯主動交出如此關鍵的信息，看來他說要“合作”也並非全不可信。但既然要合作，為什麽不好好說話，一見麵就動手呢？還挑在那樣一個時間點，害的自己差點在警察麵前暴露身份。

    “想不通啊……”真蓮撓著頭，一時決定不了該不該聯係他。

    看真蓮一臉為難，萬雅開口提議道：“要不……我們說一部分，藏一部分吧？”

    “……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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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

    真蓮撥通了電話，等待音響了沒多久，對方就接了起來。

    “嗨！是蓮君嗎？”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無比清爽，還有些玩世不恭——絕對不是那個帶兜帽的悶騷男。

    “你是……？”真蓮出聲詢問。

    “我叫朝陸。給你們這號碼的家夥叫凱，是我的夥伴。”對方很幹脆地回答道。

    這下倒是知道那個兜帽男的名字了，但沒想到那家夥給自己的居然是他同伴的號碼，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既然給我打電話了，就說明蓮君你同意合作嘍？”

    “算是吧……”真蓮聲音中還是有些不情願，但比起麵對凱時友善了許多，“我們確實有些發現，也可以告訴你們，合作當然也可以，但能不能先大概介紹下你們倆的身份？”

    “也是哈，光是我們知道蓮君你的情報，確實不公平呢。那我就友情奉送一下吧，回答你三個問題，絕對知無不言。”對方聲音始終很輕快，完全不像他同伴那樣討人嫌。

    “第一個，照片上的石板從哪兒來的？”

    “Evil的一處聚集處。具體位置不用問啦，因為那裏沒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了，別去浪費時間了。”

    “好，第二個……你們在查考列斯對吧？”

    “Yes!這也是我們會找你合作的原因之一。”

    “最後一個……為什麽？或者說你們的目的是什麽？”

    朝陸這次沒有即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陣，不知是在思考該不該回答還是在思考該如何回答。

    真蓮不發一語，等待著回複。

    “蓮君果然上道啊。先把握住對方的目的……對嘛，這才對嘛。但你不怕我騙你？”

    “連這點誠信都沒有，還想談‘合作’嗎？”

    “說得對！那我也不再遮遮掩掩討人嫌了……我們的目的跟你的目的——殊途同歸。”

    “……”

    “好啦，想知道的都告訴你啦。那該把你們的發現告訴我這個‘合作夥伴’了吧？”

    “說的是呢。”

    接下來，真蓮把萬雅的發現告訴了他，但僅限於考列斯的部分，對於萬雅爸爸那個筆記本則是隻字未提。

    信任是合作順利進行的前提，但僅僅三個問題不足以換走自己手中的全部籌碼。

    “果然是那家夥啊……”朝陸顯然早有預想，可能會牽扯到考列斯。

    初步的合作關係已經建立，真蓮於是試著再往前邁一步。

    “既然要合作，麵對麵談一談總是有必要的。”

    “說的是。”朝陸很同意真蓮的提議。

    “那麽，明天吧，你們有時間嗎？”

    “有。”

    “明天上午九點，加坦傑湖，你跟你那夥伴一起，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掛斷電話，真蓮自顧自回想著自己的說話中方才有沒有紕漏、跟他們合作究竟是不是正確的、急著提出會麵會不會有些草率。

    不知過了多久，結束了沉思的真蓮抬眼一看，看到萬雅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怎、怎麽？”

    “我說啊，真蓮你真的覺得他們值得信任嗎？你一個人去見他們會不會有點危險啊？”萬雅在擔心真蓮，但聲音中聽得出三分責備，看來她也覺得真蓮方才的決定草率了些。

    真蓮笑了笑，擺擺手示意不用擔心，道：“放心好啦。我可是很強的，到時候他們要真想動手，一對二我就算打不贏，他們也抓不住我的。”

    話是這樣說，但顯然萬雅心中的擔憂仍在。

    真蓮決定趕緊轉換話題，起身朝著廚房走去：“你也餓了吧？我中午新買的豆腐，讓我給你做一盤極致的麻婆豆腐。”

    “等一等。”萬雅出聲喊住了真蓮。

    真蓮轉過身來，笑著歪了歪頭，問道：“怎麽？”

    “那人說……他們的目的跟你的目的是‘殊途同歸’……”

    “……”

    “真蓮你的目的是什麽呢？”

    話音落下，隨即而來的是相視無言。時間仿佛突然靜止。

    真蓮依然是溫柔地笑著，表情沒有絲毫異常，卻遲遲不肯作出回答。

    萬雅把這個問題在心中憋了好久，思索再三後才順勢問了出來。其實這個問題對她並沒什麽實際意義，她的能力幹涉不到真蓮，而她也相信真蓮不會做什麽壞事——提出疑問並非是處於懷疑，而是想去相信。

    “打倒Evil，保護人類啊。”真蓮最終還是給出了答案。

    “為什麽會想要這麽做呢？”

    “因為我是‘正義的夥伴’啊。”

    “我想知道。”

    感受著萬雅投過來的真切堅毅的目光，真蓮自嘲般地笑了，仿佛放棄了抵抗。

    “好吧……我確實是有私人的目的的……但我現在不能說，再給我點時間，可以嗎？”

    萬雅看得出這句話是真蓮發自肺腑講出來的，雖然還是沒有證明回答她的問題，但足夠讓她安心了。

    “那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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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0

    桑白一個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仰著頭癡癡望著璀璨群星。

    雖說今天沒有做什麽激烈運動，但他卻感覺身心俱疲，整個人就像掉色的漫畫人物。

    四十分鍾前他就跟秋荻分開了，然後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什麽時候開始坐在這兒發呆的。

    現在他的腦袋裏一遍遍回響著咲姐的話，沒想一遍，心情便更沉一分。

    “是啊……這樣就都說得通了呢……”

    桑白自己都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子很沒出息，但他又實在想不出現在對自己而言最正確的做法是什麽——打電話給小雅，把話問清楚？當做沒事發生，繼續平常的生活？跟小雅就這麽當一輩子“好朋友”？

    他突然開始後悔，後悔為什麽不早點跟小雅表白，為什麽小雅爸爸出事後自己沒有多做一點事來幫她打起精神。

    “我到底該怎麽辦啊……”

    正當桑白深陷彷徨之時，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抹白色。

    桑白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昨天他偶遇到的白衣女人，頓時心弦被再次撥動，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驅使他起身朝著那抹倩影而去。

    這大概就是鬼迷心竅吧？等桑白回過神來，隻感覺右手掌心傳來柔軟舒適的觸感，定神一看之下，心髒險險停下跳動。

    太美了！實在是太美了！世間怎麽會有如此極致的美麗？

    桑白突然覺得昨天的自己很可笑，因為他居然試圖用語言去描述眼前這份美麗。

    隻要她開口，桑白相信自己會獻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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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00

    警局裏現在沒剩幾個人了，除了要通宵值班的幾個，大家早都回家去了，而掛著“對策科科長室”門牌的木門後，燈一直亮到了現在。

    依然是在重複昨天的工作，而成果也同樣少得可憐。

    宗方放棄了，他承認這就是他獨力調查的極限了。

    “隻能到此為止了嗎……”

    奇跡總喜歡在你準備放棄時出現。

    無意間的一瞥，宗方注意到桌邊一張明信片，那是中午有人送到他辦公室來的。

    明信片的樣式平平無奇，上麵用方正的鋼筆字寫著短短的幾句話，內容不值得一提。關鍵是下方的署名——章雄。

    章雄是他大學同學，畢業後跟宗方分配到一個單位工作，後來因為特殊任務被調去了國防部屬下的某個單位。

    宗方拿起明信片，眼睛直直地盯住上麵的名字，長舒一口氣。

    “看來神明沒有拋棄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