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相依,死相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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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小夭和顓頊都不在乎辭舊迎新之禮,但小夭想著神農山上太冷清,她打算回神農山去陪顓頊。

    馨悅說:“就算你回去了,也就你們兩個人,那麽大個紫金宮,照樣冷冰冰的,還不如讓顓頊過來,我們一起熱熱鬧鬧地賞雪烤肉。”

    小夭疑惑地問:“可以嗎?我哥和你哥為了避嫌,除了那些不得不見麵的場合,從不公開見麵,上一次還是借著你們的生辰做借口。”

    馨悅道:“沒問題,哥哥都安排好了。顓頊是王子,為了重修神農山的宮殿才孤零零地留在神農山。我爹不僅是神農族的族長,還是軹邑城主,掌管整個中原的民生,無論哪種身份,他都應該禮節性地款待感謝顓頊。去年爹不在府中,自然什麽都沒做,今年如果爹什麽表示都沒有,才會奇怪。哥哥讓爹爹出麵邀請顓頊來家中小住,一起辭舊迎新,任誰都不會懷疑。”

    小夭笑起來:“這樣好,我也不想回神農山,留在城裏才熱鬧好玩。”

    數日後,顓頊應小祝融的邀請,來了小祝融府。

    馨悅帶顓頊到小住的園子後,很想多待一會兒,可辭舊迎新時,別人都等著過節,最是清閑,唯獨家裏的女主人反倒是最忙的,她隻能依依不舍地和顓頊說:“我晚上再來看你,哥哥要明日才能到家。”

    小夭在旁邊竊笑,馨悅瞪了小夭一眼,紅著臉離開了。

    小夭對顓頊說:“幸虧你沒把金萱和瀟瀟帶來,我看馨悅雖然認可了金萱和瀟瀟跟著你,但畢竟還是緊張這事,看到你沒帶婢女,一下子鬆了口氣,笑得都格外甜。咱們剛遇到馨悅時,她是多麽高傲的一個姑娘啊!好哥哥,你說你怎麽就把人家給馴得服服帖帖了呢?不但心甘情願地跟著你,還心甘情願地看著你左擁右抱。”

    顓頊沒理小夭的打趣,盯著她問:“你這段日子開心吧?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要把我完全丟到腦後了?”

    小夭心虛地笑:“如果你不來,我肯定乖乖回神農山。”

    顓頊哼了一聲,小夭諂媚地說:“不信你去問馨悅,我都和她辭行了,隻不過聽完豐隆的安排,才繼續住著。”

    顓頊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卻仍有些恨恨地說:“這個塗山璟真是無孔不入!他都已經訂下了防風家的人,有什麽資格和豐隆爭?”

    小夭斂了笑意,走到顓頊麵前坐下:“哥哥!”

    顓頊看著她,小夭認真地說:“我說他有資格他就有資格,而且根本沒有爭,他也不用和豐隆爭,我從沒考慮過豐隆。”

    顓頊沉默著,麵無表情,半晌後,才說道:“據我所知,塗山氏的太夫人很喜歡防風意映,這些年一直把她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儼然已經把她當作未來的族長夫人。對塗山太夫人來說,璟喜歡不喜歡意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意映符合不符合她的要求,她不會同意璟取消婚約,防風氏也不可能放棄和塗山氏的婚約。”

    我知道。”小夭的眉眼中有難掩的惆悵。

    顓頊長歎了口氣:“算了,不談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反正日子長著呢,日後再說吧!”

    小夭瞪了顓頊一眼:“都是你!”

    好,都是我的錯!”

    小夭露了笑意,開始和顓頊雜七雜八地聊著瑣事,小夭把俊帝寫給她的信讀給顓頊聽,因為小夭告訴了父王她在學箭,所以俊帝對這個問得最多,一再叮囑小夭不要強求,縱然學不好,也不要在意。

    顓頊頷首同意:“我也覺得你太執著了,你現在不是孤身流浪的玟小六,你有父王,還有我,至不濟軒轅山上還有個外祖父呢!”

    俊帝在信裏提到了小夭和阿念的終身大事,他自嘲地說,一個女兒估計他想操心,也不會允許他操心,另一個女兒卻是要他操碎心。

    小夭不明白父王的意思,顓頊解釋道:“上一次阿念回到五神山後突然鬧著要嫁人,師父就幫她選夫婿。可每選一個,阿念相處一段日子後,就橫挑鼻子豎挑眼。”

    小夭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這個阿念啊,幸虧有個天下無雙的好父親。小夭對顓頊抱拳,敬佩地說:“你竟然連五神山上都有眼線,厲害厲害!”

    顓頊白了小夭一眼:“這需要眼線嗎?我好歹在五神山長大,有一堆兄弟!這是蓐收那渾蛋給我訴苦的信裏寫的,他是生怕哪天師父看上了他。還說,我在時,覺得我是個假惺惺的渾蛋,可我離開了,每次他對阿念咬牙切齒時,就會對我甚為思念。”

    小夭大笑起來,顓頊也是滿臉笑意,輕歎道:“其實,我也蠻想念他們。我是流落異鄉的落魄王子,他們是一群高辛的貴族子弟,在一起時不是沒有矛盾,甚至惡意的爭鬥,但長大後,回想過去,隻記住了年少輕狂,大家一起胡作非為的快樂,那些不快樂都模糊了。”

    小夭微微而笑,當年,顓頊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高辛,也終於順利回到了軒轅,以後不管他多麽懷念在高辛時的日子,以他的身份,都不可能再回到高辛了,就如黃帝從未踏足高辛的土地。五神山隻能永遠印在顓頊年少時的記憶中。

    傍晚,馨悅來找顓頊和小夭吃飯,小夭用完飯後,自覺地早早離去了,留馨悅和顓頊單獨相處。

    第二日,一年的最後一日,豐隆回來了。

    晚上,小祝融和他們四人一起用了一頓豐盛的晚飯。吃完飯,小祝融沒有像以往一樣離去,而是和他們圍爐而坐,詢問著兒子、女兒的生活瑣事,又問了顓頊不少事,小祝融待顓頊的態度很特別,顓頊對小祝融也透著一點異樣。

    豐隆、馨悅都知道他們的爺爺神農祝融和軒轅四王子同歸於盡的事,小夭也很清楚四舅舅是為何而死,但對豐隆和馨悅而言,爺爺實在距離他們太遙遠,他們感受不到那曾經讓無數人拋頭顱、灑熱血的刻骨恨意,對小夭而言,她明白顓頊在幾百年前就已經舍私情擇大義,所以他們三人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察覺。

    小夭感慨地想,其實小祝融也何嚐不是舍了私情,擇了大義?他成全了中原百姓的安穩生活,舍棄了自己的國仇家恨。也許正因為顓頊和小祝融做了同樣的選擇,所以他們對彼此都有一分敬重。

    新舊交替時,小祝融領著他們四人去樓上看煙花。

    城池的四角都有神族的士兵在放特殊製造的煙花。煙花高高地飛上天空,開出美麗的花朵,映得整個天空都好似變成了五彩繽紛的大花園。

    街道上有無數百姓在放自己購買的煙花,雖然飛不了多高,可勝在別致有趣,兒童們拿著各種煙花追逐嬉戲,笑鬧聲洋溢在空氣中。

    這是一種隻有盛世太平,才會有的歡樂氣象。

    馨悅湊在小夭耳畔,低聲說:“我爹對煙花有很特異的情感,每年澤州和軹邑兩城的煙花他都會親自過目,為了讓煙花足夠美麗,甚至不惜自己拿錢出來。”

    小夭默默看著漫天煙花。青丘此刻想必也是如此美麗,璟大概攙扶著奶奶,和眾人一起看著繽紛絢爛、漫天綻放的煙花;而清水鎮外的茫茫大山中,應該是黑暗的,蕭瑟寒風中,士兵們圍著篝火,就著粗劣的烈酒,唱一曲故國的歌謠。相柳大概一身雪白的衣,陪著共工,默默地穿行在黑暗中,從一個營地巡邏到另一個營地。

    ——    ——

    看完煙花後,小祝融就去休息了,讓他們四人隨意。

    四人笑著說再玩一會兒,去了暖閣。

    馨悅和小夭在外間一邊打瞌睡,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顓頊和豐隆則在裏間,一直在商議他們的事。

    小夭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給她蓋被子,她睜開眼睛,看到她和馨悅依偎著,竟然枕在一個枕頭上睡著了。

    馨悅也醒了,含糊地問:“你們談完了?”

    顓頊把被子給她們蓋好,低聲說:“沒有,半晌沒聽到你們的說話聲,所以出來看一眼,你們接著睡吧!”

    馨悅這段日子累得夠嗆,也真是起不來,閉上眼睛接著睡了。

    小夭也閉上了眼睛。

    顓頊看她們二人並肩躺著,發髻蓬鬆,睡顏嬌憨,風情各異,卻相得益彰,真如兩朵水靈靈的嬌花並蒂開著。顓頊心頭急跳了幾下,怔怔看了一瞬,輕撫了小夭的額頭一下,輕手輕腳地走回了內室。

    顓頊在小祝融府住了四天,豐隆卻隻逗留了一夜,新年第一天的傍晚他就駕馭坐騎趕往赤水。

    馨悅對小夭吐舌頭:“沒辦法,每年他都是這樣忙忙碌碌,今年陪了我和爹辭舊迎新,必須盡快趕回去陪爺爺和娘,其實爺爺和娘並不在意。可赤水族裏的那幫老頑固總喜歡指手畫腳,哥哥已經煩透他們了!他們把赤水氏的族長之位看得比天還大,殊不知哥哥並沒多稀罕,反而覺得那些破家規這也不準幹,那也不準幹,限製了他的手腳。”

    顓頊回神農山時,馨悅比小夭還要難過不舍,顓頊的雲輦早消失在天空中,她還呆呆地站著,直到小夭笑出了聲,她才收回目光,歎了口氣,悵然道:“你別笑我,遲早有你的一日。”

    小夭歎息,已經有了,隻不過她更克製,也更會掩飾。其實,小夭不知道的是,並不是她的掩飾有多麽天衣無縫,而是馨悅壓根兒不相信小夭會看上璟,小夭又有些男兒氣,玩得興起時,和豐隆也照樣哥兒倆好的親密,所以馨悅壓根兒沒往那方麵想。

    馨悅問小夭:“你對我哥哥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小夭搖頭,笑道:“其實你哥哥對我也沒什麽男女之情。”

    馨悅知道小夭是聰明人,老實地承認:“我哥哥的心根本不在女人身上,他對你已經算上心的了。其實,沒感覺也沒什麽,隻要不討厭就行,神族間的婚姻有幾個還真恩愛了?隻要兩人能像朋友般相處,就是好夫妻。而且我哥和你哥可不一樣,我哥從不對女人上心,你嫁給我哥,不用擔心還會有其他女人來煩你。”馨悅說著,悵然地歎了口氣。

    小夭可不敢接嘴,趕緊傻笑著轉移話題。

    ——    ——

    小祝融去了軒轅城,向黃帝奏報事務。豐隆在赤水、顓頊在神農山、璟在青丘,偌大的小祝融府隻剩下了馨悅和小夭。

    曋氏的小姐給馨悅送了帖子,請她和王姬去郊外看梅花。

    馨悅對小夭說:“梅花沒什麽看頭,她們隻是找個由頭玩而已,我也是真覺得悶了,咱們去轉轉吧!”

    小夭和馨悅不一樣,她曾獨自一人在深山二十多年,又被九尾狐幽禁過三十年,她雖然喜歡有人陪伴,可她對陪伴對象卻很挑剔,如果不喜歡,寧可自己一個人待著自娛自樂。她懶洋洋地說:“你自己去吧,我在家裏玩射箭。”

    馨悅不依,搖著她的胳膊說:“好姐姐,人家帖子上都寫了你,你不去的話,她們肯定在背後嚼舌頭,說我一副輕狂樣子,看似和高辛王姬多麽要好,實際上人家也是一點麵子不給。”

    小夭知道他們這些人很講究這些,馨悅又向來高傲,的確不好讓她在那些公子小姐中落了麵子,小夭笑道:“嫂嫂有命,豈敢不遵?不過,咱們事先說好,我懶得說話,到時嫂嫂你可要幫我應付他們。”

    馨悅又喜又羞,捶了小夭一下:“咱倆將來誰叫誰嫂子還不一定呢!”

    小夭和馨悅到梅林時,已經有不少人到了。

    小夭戴著帷帽,跟著馨悅,馨悅讓她走她就走,馨悅讓她停她就停,馨悅讓她打招呼她就打招呼,雖然沉默少語,可眾人都知道這位高辛王姬十分難請,所以都不介意,隻是羨慕馨悅竟然能和她玩得這般好。

    小夭看到了那位沐家的公子,雖然上次他隻是隔著窗戶,看了她一會兒,可小夭自小的經曆,讓她警惕性很高,所以她依舊記得他。

    沐家公子過來給馨悅和她打招呼,這一次小夭沒有感受到任何異樣。

    有人在梅林中打起了雪仗,馨悅被她的表姐妹和堂姐妹們拉去加入了戰鬥。

    一個少女邊打邊躲,不小心把一個雪球砸到了小夭身上,她不好意思地頻頻道歉,小夭不在意地說:“沒事。”

    為了不再被誤傷,小夭遠離了戰場,在梅林裏隨意地逛著。一路行去,梅花越開越好,因為一直能聽到少女的笑聲和尖叫聲,小夭覺得自己距離她們並不遙遠,也就一直朝著花色最好的地方走去。

    突然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梅林依舊安靜地絢爛著,小夭野獸的本能卻讓她立即停住了腳步,她謹慎地看了一會兒前方,慢慢回身,想沿著自己來時的足跡返回。但是,雪地白茫茫一片,沒有一個腳印。

    小夭摘下了帷帽,四處張望,潔白的雪,沒有足印,就好似她是從天而降到這裏。

    小夭掌中握了毒藥,看向天空,卻找不到太陽在哪裏,她觀察梅樹,梅樹居然沒有陰麵與陽麵,小夭無法辨別方向,唯一的解釋就是她被困在了一個陣法中。

    不管設陣、還是破陣,都是一門極深的學問,沒有上百年的學習,不可能掌握,小夭在玉山時,年紀小,王母還沒有來得及教導她,之後不可能有師傅教導她,所以小夭對陣法幾乎一竅不通。

    小夭知道碰上了高手,也許人家壓根兒不會出現,她的毒藥好像用處不大。

    小夭雖凝神戒備,卻並不擔心。畢竟她的身後是俊帝和黃帝,沒有人會冒著抄家滅族之險來取她性命。可她也想不透是誰困住了她,往好裏想,也許是她誤入了別人的陣法,等主人發現就會放她出去。

    但小夭很快就明白自己判斷錯誤了。

    所有的梅樹都開始轉動,它們伸出枝條抽打纏繞著她,小夭隻能憑借在山裏鍛煉出的猿猴般的敏捷盡力閃避,可是她靈力低微,難以持久。在梅樹的圍攻下,被絆倒了好幾次,每一次,小夭都咬牙站起,繼續奔逃閃避。

    突然,從雪裏冒出一隻枯黑的手,抓住了小夭的腳,小夭用匕首去刺那隻手,手鬆開,卻化為長刺,迅雷不及掩耳地刺穿了小夭的腳掌,將小夭釘在地上。

    梅樹的枝條結成了一把巨大的錘頭,向著小夭的頭狠狠砸下。

    小夭咬著牙,用力拔出了腳,顧不上腳掌傳來的劇痛,連滾帶爬地逃開,那把錘頭砸在地上,濺起漫天雪花。

    小夭腳掌上鮮血汩汩地湧著,她嘶聲大喊:“你是誰?你要殺我,就出來,藏頭露尾算什麽?”小夭不想大吼大叫地去威脅,因為此人既然周密地部署了一切,一定完全明白後果是什麽。小夭隻是想知道誰這麽恨她,寧可麵對兩大帝王的憤怒,也要不惜一切殺了她。

    沒有人回答她。

    這個陣法比當年赤水獻攻擊愚疆的陣法更靈力充沛,除非是像愚疆、赤水獻那樣大荒內的頂尖高手,才有可能以一人之力設置出這樣的陣法,可小夭真的想不出她幾時和這樣的人結了抄家滅族的仇怨。另一個推測更可怕,這個陣法不是一個人所設置,而是好幾個人聯合設置推動,居然有很多靈力不弱的人非要她死!

    野獸的咆哮聲傳來,兩隻凶惡的怪獸出現在梅林內。這種凶猛的怪獸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必是有精通馴獸的神族在驅策它們。小夭明白了,是有好幾個人聯合起來要她死!

    怪獸聞到了血腥氣,向著小夭慢慢地走來。

    小夭一隻腳掌剛被刺穿,血仍汩汩地流著,力氣已經耗盡,她根本逃不過兩隻猛獸的襲擊。

    小夭坐在雪地上,安靜地盯著怪獸。

    怪獸看著柔弱的小夭,居然本能地覺察出了危險,它們微微低下了頭,開始一步步地退後,以野獸的姿態,表示出它們屈服於小夭,沒有進攻的意圖。可是,幾聲尖銳的鳴叫,讓怪獸在主人的脅迫下,昂起了頭,不得不選擇進攻。

    一隻怪獸撲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小夭竟然將手直接遞進了它的嘴裏,隻要它閉攏嘴巴,小夭的胳膊就會被生生地咬斷。

    怪獸合嘴,鋒利的牙齒被一把豎立的匕首卡住,小夭握著匕首立即退出它的嘴,身子一蜷,縮到了怪獸的肚皮下,恰好避開了另一隻怪獸的撲擊。

    怪獸高高抬起上半身,雙爪撲下,想用爪子撕裂小夭,小夭隻是冷漠地看著它,怪獸雙爪往下落時,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遠離,它悲傷地號叫,當雙爪落到地上時,號叫聲戛然而止,身子重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