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欲歸道無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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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王不見王,就算俊帝是顓頊的師父,可如今顓頊是一國之君,怎麽能擅自冒險進入他國?小夭懷疑自己聽錯了,追著顓頊想問清楚:“你說什麽?”
顓頊把小夭推上了雲輦,對她和阿念說:“路上別貪玩,直接回五神山,見了師父,代我問好,一路順風!”
顓頊走開幾步,對馭者說:“出發!”
馭者立即甩了鞭子,四匹天馬騰空而起,拉著雲輦飛上了天空。
小夭和阿念擠在窗戶前,阿念衝顓頊揮手,顓頊也朝她們揮了揮手。
直到看不到顓頊了,阿念才收回了目光,她幸災樂禍地看著小夭:“挨訓了吧?難得看哥哥朝你發火啊!他為什麽訓你?”
小夭躺到軟枕上:“我腦子糊裏糊塗的,得睡一會兒。”
你每天晚上都去幹什麽了?難道不睡覺的嗎?”
小夭長長歎了口氣,她每夜要醒好幾次,即使睡著了,也睡不踏實,睡眠質量太差,隻能延長睡眠時間。
阿念說:“喂,問你話呢!”
小夭把一塊絲帕搭在臉上,表明,別吵我,我睡了!
—— ——
一個半月後,軒轅國君軒轅顓頊迎娶了神農王族後裔神農馨悅為王後。
婚典十分盛大,舉國歡慶三日。這場婚典,等於正式昭告天下,以軒轅氏為首的黃帝部族和以神農氏為首的炎帝部族真正開始融合。
在婚典上,神農馨悅按照神農族的傳統,尚紅,吉服是紅色,顓頊卻未按照軒轅族的傳統,尚黃,著黃衣,而是穿了一襲黑衣,點綴金絲刺繡。
沒有人知道顓頊此舉的含義,但這套黑色正服顯得威嚴莊重,金絲刺繡又讓衣袍不失華麗富貴,以至於婚典過後,不少貴族公子都模仿顓頊穿黑袍。
豐隆戲稱顓頊為黑帝,開了尚黑的風氣,豐隆的戲稱在一群和顓頊親近的臣子間很快傳開。因為黃帝仍在世,人們為了區分二帝,暗地裏都跟著豐隆他們稱呼顓頊為黑帝,顓頊聽聞後,笑道:“我正為稱呼犯愁,既然如此,以後我就是黑帝吧!”
從此,黑帝顓頊的名號正式確定。
三日婚典後,顓頊頒布了法令,鼓勵中原氏族和軒轅老氏族通婚,凡有聯姻的,顓頊都會給予賞賜,那些聯姻家族的子弟也更受關注,更容易被委以重任。
本來不屑和中原氏族交往的軒轅老氏族,因為遷都,不得不嚐試融入中原生活。人又畢竟都是現實逐利的,在顓頊的鼓勵和強迫下,漸漸地,軒轅老氏族和中原氏族通婚的越來越多。
不管有再多的敵對情緒,一旦血脈交融的下一代誕生後,口音截然不同、飲食習慣截然不同的爺爺和外爺看著一個冰雪可愛的小家夥,臉上疼愛的表情一模一樣。
雖然,軒轅和神農兩大族群真正的融合還需要很長時間,但無論如何,顓頊成功地走出了第一步。也許千萬年後,當黃帝和顓頊都看不到時,這大荒內,既沒有了神農炎帝的部族,也沒有了軒轅黃帝的部族,有的隻是血脈交融的兩族子孫。
—— ——
大半個大荒都在為國君和王後的婚禮歡慶,高辛也受到影響,酒樓茶肆裏的行遊歌者都在講述軒轅國君的婚禮盛況,讓聽眾嘖嘖稱歎。
阿念很不開心,小夭也不開心。
小夭開始真正明白阿念說的話,王後和其他女人都不同。以前不管顓頊娶誰,小夭都沒感覺,隻是看著阿念和馨悅糾結,反正不管顓頊娶多少女人,她都是他妹妹。可這一次,小夭覺得顓頊真的屬於別人了,縱然她是他妹妹,但以後和他同出同進、同悲同喜的人是馨悅。小夭和他再不可能像以前一樣,躺在月下,漫無邊際地聊天;以後她再生了病,顓頊也不可能就睡在外間,夜夜守在榻邊,陪著她。
小夭不得不承認,馨悅奪走了她最親的人。
小夭把自己的難受講給阿念聽,阿念不但不同情她,反而幸災樂禍:“你也終於有今日了。”嘲笑完小夭,阿念更加難受了,以前因為小夭和顓頊密不可分的親近,她總有一種隱隱的優越感,覺得自己和其他女人都不同,可現在連小夭都覺得顓頊被馨悅奪走了,她豈不是距離顓頊更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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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晚上睡不好的病症依舊,她一般都是晌午才起身,用過飯,就去漪清園待著,也不遊泳,一個人坐在水邊,呆呆地看著水。
有一次,俊帝走進漪清園,天色已黑透,小夭依舊呆坐在水邊,以她的靈力修為,隻怕不可能視黑夜如白晝。
俊帝問:“你每日在水邊冥思,已經思了幾個月,都想出了些什麽?”
小夭說:“我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娘很疼愛我。可是那麽疼愛,她依舊為了什麽家國天下的大義舍棄了我。她舍不得別的孩子沒有爹娘,可她舍得讓我沒了娘。我最近會忍不住想,如果她沒有舍棄我,好好地看著我長大,我會是什麽樣子?我的性格是不是不會這麽別扭,我是不是會比現在快樂一點?”
俊帝說:“小夭,你魔障了,你得走出來,別被自己的心魔吞噬了。如果是為了塗山家的那隻小狐狸,我去幫你把他搶來。”
小夭笑道:“父王,你忘記了嗎?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俊帝愣了一愣,說:“我寫信讓赤水豐隆來陪你。”
小夭道:“好啊,讓他來看看我吧!”正如顓頊所說,治療悲傷的唯一方法就是用得到彌補失去,讓快樂撫平痛苦。其實,治療失去舊情人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找到新情人,可是,豐隆……他的情人是他的雄心壯誌。
豐隆接到俊帝的信後,星夜兼程,趕來看小夭,陪了小夭一天半,又星夜趕回了中原。
俊帝有心說豐隆兩句,可豐隆的確是放下了手頭一堆的事情來看小夭,他回去也是處理正事,並不是花天酒地。對男人的要求都是以事業為先,豐隆完全沒有做錯。俊帝隻能無奈地長歎了口氣。
小夭對俊帝說,她不想住在神山上了,但俊帝絕不允許小夭離開五神山,兩父女爭執的結果是各做了一步退讓,小夭離開承恩宮,去了瀛洲島。
以前,小夭總處於一種進攻和守護的狀態,所以,對毒藥孜孜不倦地研究,堅持不懈地練習箭術。自從失去了璟,顓頊登基後,再無可失去,再無可守護,小夭突然泄了氣,徹底放棄了箭術,除了為相柳做毒藥,也不再琢磨毒術。
大把時間空閑下來,為了打發時間,小夭在瀛洲島上開了一家小醫館。
在大荒,女子行醫很常見,可小夭總是戴著麵紗,病人對一個連長相都看不到的醫師很難信任,小夭的醫館門庭冷落。
小夭也不在意,每日晌午後開門,讓珊瑚在前麵守著,她在後麵翻看醫書,研磨藥材。
偶爾來一兩個窮病人,看不起其他醫館,隻能來這個新開的醫館試試,將信將疑地拿著小夭開的藥回去,沒想到還挺管用。漸漸地,醫館有了稀稀落落的病人,大部分都是海上的苦漁民。有時候,病好後,還會給小夭提來兩條魚。
小夭下廚燒給珊瑚和苗莆吃,珊瑚和苗莆都驚得眼睛瞪得溜圓,王姬做的魚竟然不比王宮裏的禦廚差呢!
這樣的生活瑣碎平凡,日複一日,小夭忘記了時間,當顓頊派人來接她時,她才驚覺已經十三個月,可是,她不想回去。
以前,她陪伴著他,是因為他走在一條步步殺機的道路上,除了她,再無別人。
可現在,他是一國之君,有大荒內最優秀勇猛的男兒追隨,有大荒內最嫵媚美麗的女子相伴,他的王圖霸業正在一點點展開,而她累了,隻想過瑣碎平凡的日子,不想再麵對那些動輒會影響無數人命運的風雲。
小夭寫了一封信,讓侍從帶給顓頊。
小夭等了幾天,顓頊沒什麽反應,看來是同意她不回去了。小夭鬆了口氣,安心過自己的日子,卻又十分悵然。
晌午後,一個漁民應小夭的要求,給小夭送來一桶新鮮打撈的海膽。
小夭最近發現了不少《神農本草經》中沒有記載的藥材。大概因為炎帝生活在內陸,所以寫《神農本草經》時,對海裏的藥材記錄不多,小夭從漁民的小偏方中發現了不少有用的藥材,海膽就是其中之一。
小夭挽起袖子,在院內收拾海膽,海膽的肉剝出來晚上吃,殼曬幹後,就是上好的藥材。
虛掩的院門被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小夭正忙得滿手腥,頭未抬地說道:“看病去前堂等候。”
來者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
小夭抬頭,看是顓頊,驚得小刀滑了一下,從左手手指上劃過,血湧了出來。
嚴重嗎?”顓頊忙問道。
小夭捏住手指:“你怎麽來了?你瘋了嗎?”
讓我看一下。”
小夭把手伸給顓頊,沒好氣地說:“我沒事!有事的是你!”
顓頊先用帕子和清水把傷口清理了一下,拿出隨身攜帶的小藥瓶,倒出一顆流光飛舞丸,捏碎了。這麽點血口,一顆流光飛舞,很快就讓傷口凝合。
小夭問:“你來這裏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如果你現在跟我走,不會有多少人知道。但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知道了,也許——全大荒!”
你……你在脅迫我?用我對你安危的關心?”小夭匪夷所思地說。
顓頊挑了挑眉頭,思索了一瞬,認可了小夭的說法:“是啊,我在脅迫你。”
顓頊在耍無賴!小夭在市井混時,也做過無賴,那就看誰更無賴唄!小夭說:“我才不相信我不跟你回去,你就不回去了!你要想留就留吧!”小夭坐在木墩上,繼續收拾海膽。
顓頊踢了根木樁過來,挽起袖子,把長袍一撩,坐在木樁上,幫小夭收拾海膽,他連刀都不用,手輕輕一捏,幹脆利落收拾幹淨一個。他也不是沒在市井混過,兩無賴相遇,誰更無恥、更心狠,誰就贏。
顓頊一邊收拾海膽,一邊和小夭商量怎麽吃海膽,他在高辛生活了二百多年,論吃海鮮,小夭可比不過他,顓頊娓娓道來,儼然真打算留下了。
小夭茫然了,顓頊一直對她很遷就,她也從未違逆過顓頊的意願,這竟然是他們倆第一次在一件事情上出現了分歧,小夭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兩人收拾完海膽,顓頊幫小夭把海膽殼洗幹淨,晾曬好。
間中有病人來看病,小夭戴好帷帽,跑出去給人看病,心裏默默祈禱,等我回去,顓頊就消失了!
等她回去,顓頊依舊在,正在幫她劈柴。
天色漸漸黑了,顓頊洗幹淨手,進了廚房,開始做晚飯。
小夭站在院子裏發呆,像一根木樁子,珊瑚和苗莆也化作了人形木樁子。
半個多時辰後,顓頊叫:“吃飯了!”
苗莆如夢初醒,趕緊衝進廚房去端菜。
高辛四季溫暖,平常人家都喜歡在院子裏吃飯,小夭的院子裏就有一張大案,珊瑚趕緊把大案擦幹淨。
不一會兒,案上放滿了碗碟。
顓頊對院子外麵說了一聲:“你們也進來一塊兒吃一些。”
刷刷地進來了八九個暗衛,苗莆用大海碗盛上飯,撥些菜蓋在飯上,他們依次上前端起,沉默地走到牆邊,沉默地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