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錦衣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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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正想派人去叫商瑾和慕凝九,眼睛一瞥,看見浮木橋上走來的那抹倩影,突然就定住了。任憑他以往見過多少美人,也一時移不開眼:
她身穿一襲月白色飛花長裙,上身深藍白瓊襦衣直達腰際,勾勒出傲人的曲線。短襦內,精致小巧的鎖骨清晰可見;細膩的肌膚,被深藍一襯,更顯膚白勝雪。下身的白瓊花球,綻於腰際,栩栩如生。長長的後擺上,繡著零星的幾片飛花,如隨風散落般,構成一幅極富動感的飛花圖。
顏色的過渡也極為精妙:從短襦的深藍,到湛藍,再到最後裙擺的月白,層層遞進,如同毛筆點墨於裙裾之上,觸水而慢慢蘊開的一幅水墨畫。半幹的墨發上,鬆鬆別著一支梅花發簪,卻凸顯出一分慵懶隨意。她朱唇上揚,綻放出一個耀眼的笑容,道:
“你們都這麽早來,也不先吃?”她看著木木,頓了下,坐在他左邊,小聲嘟囔,“狄國怎麽隻有這種裙子啊,走起路來真不方便呐”
“雖繁瑣,但很美。”尉遲看著她,淡淡道。
慕凝九愣了一下:“嗯?什麽?”
他認真地重複:“你今天很美。”
慕凝九眼睛快速一眨,再一眨,不相信這是一向性子淡泊尉遲軒所說,繼而笑開:
“謝謝。”袖子上一股力傳來,她轉頭,看到木長風幽怨的眼神。
“有好多好吃的”他抱怨,“商瑾這個討厭鬼怎麽還不來。”慕凝九看著他垂涎欲滴的樣子,不覺一笑,用手揉揉他頭上微卷的金發,道:“你餓的話,就先吃好了,不用等他。”木長風聞言,瞬間向美味佳肴伸出了一隻爪子。心裏暗想:本大俠空著肚子在這苦苦等候,隻是為了等凝凝罷了。哼!商瑾?什麽玩意兒,還敢跟他拿架子。
看著這一幕的商瑾,心中湧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使勁甩了甩腦袋,卻仍擺脫不了縈繞著的煩躁。
慕凝九有感應般抬眼,看見依舊一襲紫衣的商瑾。雖然平日裏見慣了他穿紫色,但穿上狄國的服飾後,卻平白增添了一份沉穩。狄國服飾都較為繁瑣,這最外麵一層是最深的藍紫,再往裏,是熏衣紫,最後是淡紫。整體看起來,就如同半開的曇花,優雅而隨性。一縷墨發編織於耳後,剩下的,被微風吹起,時不時蹭上他如玉的臉頰。她的目光,望進他比夜空還深邃的黑眸。
“商瑾!你終於來了”木長風話還沒說完,聲音已經完全隱沒在啃到一半的雞腿中了。
“商兄,快來吃吧。”尉遲在一旁淡淡道,拿起筷子。
“尉遲,智音去哪了?”慕凝九疑惑道。
“他說不習慣和我們一塊兒,自己一人吃去了。”
“噢”慕凝九眼珠一轉:什麽不習慣?分明是想一人去品味酒肉,不被我們發現唉,那日的酒沒好好品嚐,這次一定要嚐出個味道來。她想著,便問:“尉遲,這兒有什麽好酒麽?給我來一壺。”
“不行。”
“不行。”
商瑾和木長風同時出聲,反應過來後,相互瞪著對方。
“凝凝有這麽多好吃的,幹什麽非要喝酒呢?再說了嗯。”
話說一半是怎麽回事,慕凝九狐疑地問:“再說什麽?”再說你酒量根本不行吧。他心裏補充道。
他吞吐道:“再說這裏也沒什麽好酒不是嗎。”
“是嗎”慕凝九期盼地看著尉遲軒。
“還真不是。這狄國的‘朝霞’,和毓國的‘泠酒’並稱天下兩大名酒。”尉遲道,“隻是這酒極為難得。”看到慕凝九眼中暗淡下去的光,他接上:“但也不是不能取得,既然你如此想喝,就拿來助個興。”木長風挑眉:尉遲是不知道她不勝酒力,才如是說如果凝凝像上次一樣,這次人多,可真有損形象啊。
“真的?!尉遲,謝謝你啦。”慕凝九開心極了,眼中似閃著亮亮的小星星。
“凝九,你不必和我講究這些。”尉遲認真地看著她說。慕凝九摸摸鼻子,笑得更加燦爛,拍拍他的肩:“嗯不說了,咱倆誰跟誰。”
“朝霞”終於在他們掃完一桌美味後姍姍來遲。慕凝九迫不及待地起身,給自己滿滿斟上一杯,一飲而盡。
商瑾皺眉看她:也不知小狐狸酒量怎樣,好歹是個姑娘,居然這麽不顧形象!喝得比那些個闖蕩江湖的大漢還要豪邁三分,天底下,也怕隻她一人了。他拍拍腦袋:真是怎麽又想起這個沒心沒肺的小狐狸了,關心她反而被討厭;若是在以前,他一招手,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還不都巴巴地來逗他開心?輪得到他看女人眼色行事嗎?要不是她也算是他見過數一數二的可人兒,他也不會如此耐心對她吧他重重地歎了口氣,似乎為自己找到心中煩躁的緣由,燥意退去,心中卻隱隱覺得不是這麽回事。
酒過三巡,慕凝九如雪的臉頰上泛起淡淡紅暈,一雙星眸格外明亮。下肚的酒如同一簇火,她感覺全身上下都被點燃了,伸手就想扯下披著的繁瑣襦衣。商瑾見此,急忙用手製止她脫衣的舉動。慕凝九熱得難耐,見自己的手被製住,極力掙紮無果,不滿地瞪著商瑾;一雙眸中泛起迷茫和不解,霧蒙蒙的,商瑾心中似有羽毛輕輕撩過,泛起異樣。
他壓下心中的不明情愫,皺眉,回瞪過去。
慕凝九強不過他,背過身去喝杯中酒。商瑾伸手去奪她手上的玉杯,卻被她用力牢牢攥住,無法移動半分。“朝霞”入口與泠酒味道相當,沒想到喝完後如此甘甜醇香,讓她回味無窮!本姑娘正在興頭上呢,怎麽可能就這麽被你商瑾給攪和了?
“我沒醉,你別瞎摻和。”商瑾早料到結果,手一鬆,無奈搖了搖頭。
木長風起先也是勸著的,但他真的不適合喝酒,一沾就倒,此時已和周公相會去了。幸好不鬧騰。商瑾想。
正當慕凝九再度拿起酒壺,往嘴裏倒時,突然覺得後頸一痛,酒壺向下墜時,被一雙長著薄繭的大手穩穩接住。她罵了句:“可惡商瑾”就失去了意識。身後,尉遲收回點穴的手,麵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絲裂縫,道:“來人,送慕姑娘回房。”他轉身朝商瑾說:“咳,那尉遲先告辭了,商兄也早些休息。”
商瑾真想用頭撞牆了:不是他啊,為什麽小狐狸認定就是他?雖然,他也想的他看著被侍女攙扶遠去,爛醉如泥的慕凝九,微微歎了口氣。
狄國。
夜幕深深,如一卷黑天鵝毛毯,鋪滿廣闊的天際。聽水榭立於粼粼水光之間,紅木製長廊兩旁的夜明珠時暗時亮,如一雙雙神秘而優雅的貓眼。
商瑾被煩亂的思緒控製,在空無一人的水榭徘徊。是天氣太幹了吧?不知為何總有內火上湧的感覺。而那個夢對,那隻不過是個夢罷了,夢到什麽都不奇怪吧,何必太在意呢。他雖然這麽安慰自己,眉頭卻越皺越緊。
“小施主,更深露重,你孤身一人,有什麽煩心事,可以說與老衲聽。”一個沉穩平和的男聲響起。商瑾轉頭,看見一身素袍的智音大師。
“大師”他不知從何說起。
“觀麵相,你似乎是氣血過旺,導致的胡思亂想,擾亂心緒。怕是得病了,還病得不輕。”
商瑾見他智音大師一語道破他症狀,焦急地問道:“大師,你倒是說說,我什麽病?”
“你得了,一種名喚‘紅豆’的病。”
?!這病,前所未聞難道是絕症?他心裏一驚,忐忑地問:“大師,這種病還能治好嗎?”
“咳這個嘛,給你藥方:一抹微笑,兩句關心,三寸眸光。使用一次,即可藥到病除。”
“一抹微笑?”商瑾這才聽出了不對勁,不開心抱怨道:“大師,我是認真的,你何必如此拿我尋開心?”
“商小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這紅豆病,即為相思病啊。”
“相思病?”商瑾喃喃道。
“你時常心中所想之人,便是病源。”智音大師緩緩說。
商瑾再遲鈍,也該開竅了。他腦子瞬間“嗡”的一聲:慕凝九?商瑾啊商瑾,你說你喜歡誰不好,偏偏是這隻無愛的小狐狸難道就要這樣孤獨終老嗎?他眉頭微蹙。
一旁,智音大師看著他開始迷茫,而後吃驚最後擔憂的表情,挑了挑眉,說:“落花雖無情,流水有意。人生漫漫,水滴石穿。”商瑾聞言,怔了片刻後,眼睛一亮,幾日的鬱結都似消散了般。他嘴角勾起一抹往日的邪笑:“大師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那小生,先行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