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風雪阻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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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黑騎拔起神秘男子射來的箭看了看驚呼道:“箭身刻有一朵蓮花。是蓮衣客!”
柳青蕪伸手取了那枝箭,冷聲下令:“收拾遺骸,回莊!”
玉結般的手指狠狠的抹過蓮花的刻痕,把對蓮衣客的恨意刻進了心底。她暗暗發誓她一定會找到這枝箭的主人報今日之仇。
黑騎訓練有素,不多時將同伴屍身縛於馬上,簇擁著黑衣女往天門關外急馳離開。
不過一柱香工夫,山穀官道中隻留下莫府被砸毀的馬車,死去的仆從以及幾匹死馬。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蓮衣客去而複返。他拔出地上的箭枝看了看,上麵沒有任何印記,再看死馬,也沒有烙印。他喃喃道:“行事果然慎密。什麽人有這個膽量敢與望京莫府為敵?剛才真該掀了她的鬥蓬瞧個清楚。”他隨即又自嘲道,“吹皺一池春水,幹卿何事?”
觸目所及他的衣襟上全是斑斑血跡。不棄初時暗罵莫若菲長得禍害還要變本加厲穿如此華麗的衣裳。如今她隻盼望著他衣襟上不是血,是繡出來的朵朵紅花。
他的腰很細。
山哥的腰不細。她用雙手都環抱不了他的腰。
抱山哥的腰隻在小時候。她抱了玫瑰花去賣。淩晨三點山哥會騎著自行車到酒巴門口接她。如果那天賣的錢多,她跳上自行車後座後會抱著他的腰一路說說笑笑回家。如果花沒賣幾枝,山哥會不高興,她也不敢抱他。隻能緊緊的抓著自行車的後架不讓自己摔下車去。長大了,她和他永遠是在每天該去哪兒下手偷錢中度過,唯一的娛樂是看電視或者去網吧玩遊戲。就像他說的,她對他又恨又怕又無奈。因為她找不到父母,隻能跟著他一天天把日子混下去。沒有什麽將來要如何想如何,這種想法太不實際,他和她根本不考慮。
悄悄抬起頭,不棄看到了莫若菲蒼白的臉。這是張十八九歲屬於年輕人的臉。沒有拉雜的胡子,肌膚比她還要柔嫩光潔。美麗得足以蠱惑天下女子的芳心。而自己,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全新命運。這一世,他是可以去想想將來的。她,也能。
卟!”莫若菲一口血噴在了不棄揚起的臉上。
她還沒來得及擦去糊住眼睛的血,就被莫若菲帶著從馬上摔倒在地。她摔在他身上,被懷裏抱著的錦盒壓得胸口發疼。不棄駭了一跳,幾把擦去臉上的血,睜眼就看到莫若菲閉著眼一動不動躺在雪地中。
她慌亂的往四周看。山穀空寂,風聲隱隱。天地間仿佛又隻剩下了她一個人。不棄害怕的推搡著莫若菲,掐他的人中,拍他的臉,緊張得聲音都變了:“莫公子!你醒醒!”
莫若菲一動不動。絕美的臉像冰雕出來似的,透明沒有血色。
不棄顫抖著用手在他頸側摸了摸,指尖傳來一絲悸動。她鬆了口氣想,他還沒死。腦子裏瞬間湧出了和山哥相依為命的往事。禁錮了十三年的魔瓶被打開,化為熱淚衝進她眼裏。不棄哽咽著說道:“你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了,這樣死了劃不來的。我不想認你,也不想你死。”
她解開了莫若菲的青玉腰帶。扯開前襟看到他胸前有塊青紫的淤痕,她小心的摸了摸,肋骨沒有斷。血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她掩上衣襟費勁的翻過莫若菲,倒吸口涼氣,背上傷口猙獰,白衣已被染紅。
此處官道旁已非懸崖陡壁,山坡上覆蓋著皚皚白雪,叢叢枯萎的灌木半埋在冰雪之中。薑黃色的枯草尖凝著雪團。用灌木衰草燒堆火不難,萬一被追上來怎麽辦?不棄緊張的看來時的方向打量,伏在路上感覺是否有馬蹄的震動聲。
她突然發現,馬已經跑不見了影。不棄苦笑著想,就算躲在路旁,就憑她拖動莫若菲的痕跡也是躲不過的。聽天由命吧,現在救人要緊。
不棄脫下身上的銀狸披風蓋在他身上,站起身就往山坡上跑。半個時辰後靠近山坡的背風處已升起一堆火來。
不棄捧了新雪放進陶缽裏煮,拿起莫若菲的匕首割開被粘連的衣裳,撕了裙子將他的傷口緊緊的綁住。等她弄好這些時,莫若菲的臉色更白,身體凍著發抖。她用布包著手,從火堆旁端起陶缽,小心的將熱化的雪水喂進莫若菲嘴裏。
馬往穀口方向跑了,劍聲會看到它,會馬上帶人來。你堅持住。”
莫若菲似乎有了點意識,咽下了水。
山穀裏的風刺骨的寒,莫若菲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不棄皺了皺眉,起身將火堆移開。地燒得熱了,她將莫若菲拖過去,轉身又往坡上跑。
她努力的揮動著匕首斬下幹枯的灌木,又升起了新的火堆。銀狸披風裹在莫若菲身上,裙子給他包紮傷口用了,她隻穿著短襖與褒褲。看到火堆漸漸的圍成了一個半圓的火圈,不棄擦了把臉上的汗笑了。灌木和枯草禁不住燒,她不停的往返山坡與官道間,一時間竟也不覺得冷了。
力氣終於漸漸消磨殆盡,不棄疲憊地將懷裏的灌木堆在火堆,再也沒有力氣了。風一吹,熱汗成冰,涼嗖嗖的貼在身上。她連打幾個噴嚏,凍得直哆嗦。看了看莫若菲,不棄抱住了他,希望能讓兩人都暖和一點。
火光漸漸的弱下去,她費勁收集的灌木再也無法支持火堆繼續蓬勃的燃燒。不棄絕望的想,她能做的也隻有這些,能否堅持到劍聲帶人來援,是命。
莫若菲突然動了動,不棄驚喜的說道:“你醒了?!我給你喝水。”
她端起陶缽又喂他喝得幾口熱水。
莫若菲漸漸的睜開眼睛。山風將火堆吹散,燒得通紅的枯草轉眼間變成一莖黑灰。他望著身前的不棄,突然揚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臉上,喘著氣罵道:“不知死活!”
他雖然受了重傷,一巴掌的力道也不小。不棄隻覺得似乎被他扇掉了臉皮,先隻聽到清脆的聲音,隔了一會兒,臉上才傳來針紮般的痛楚。
莫若菲蒼白的臉上布滿了怒意,他喘著氣罵道:“不知死活!為了個破碗連命都不要了!”說著拿起陶缽狠狠的摔下。
不要!”不棄尖叫一聲撲過去。額頭撞在地上,痛得眼淚直往外流。陶缽裏的水灑了她滿襟都是,轉瞬間就化為冰霜,風一吹透心涼。她管不了這麽多,拿起陶缽左看右看,確認它沒有摔破她才緊緊地將它抱在胸前。
花不棄,若不是你為了這個破碗摔下馬去,我會受傷?!說你聰明,哼,蠢笨如驢!”莫若菲憎惡的看著她罵道。
她是笨,笨得前世鬆開手掉下山崖。笨得今日也鬆開了手,摔下了馬害得他險些喪命。一股憤怒在胸間膨脹,不棄再也控製不住情緒,跳起來對著莫若菲大罵道:“若沒有它,你能喝到熱水?你看得賤的東西,是我的寶貝!長了張漂亮臉生在有錢人家就不明白窮人的心情了?!我是連累了你,我求了你回來救我?我現在不也救了你?莫公子,我花不棄不欠你!前世不欠,今生也不欠!”
她說什麽了?前世?不棄的臉上血色頓時盡褪,下意識的離莫若菲又遠了幾步。她驚恐的看著他,他會聽出來嗎?心髒在這一霎那劇烈的跳動起來。咚咚聲如擂鼓一般,似乎她隻要一張嘴,就會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莫若菲被她的罵聲驚愣了。這十來年他在莫府養尊處優,幾時被人指著鼻子這樣大罵過。然而不棄的罵聲才停,他就看到她的臉從蒼白又轉為通紅,繼而驚恐。那雙鑽石般閃亮的眸子布滿了駭意。
罵了他後終於回過神知道害怕了?
我……”不棄抖出這個字,雙腿一軟癱坐在地。頭無力的垂下,再不敢看他一眼。
莫若菲這才瞧清楚不棄的狼狽樣。單薄的身體簌簌的抖著,雪白的褒褲早已變得汙濁。頭發散亂的擋在臉上,撐在雪地上的手又紅又腫遍是血汙。他看了看披在身上的銀狸披風和包紮好的傷口,怒氣消散了。
你也救了我,扯平了。”他歎了口氣,費勁的伸手扶起不棄的臉來。見不棄欲往後躲,他皺了皺眉嗬斥道:“別動!”
不棄怯怯的看著他,緊張得抱緊了陶缽。莫若菲隻是輕輕將她散落的發絲拂開,那眼神似乎帶著無盡的憐憫與痛惜。她不自在的轉開臉,聽到莫若菲道:“還好沒讓山石劃傷了你的臉。”
原來他可惜心疼的是這張臉。不棄鬆了口氣,隨之湧起陣陣心酸。在莫若菲眼中,在林老爺眼中,她現在這張臉就是赤裸裸的銀子。
反正她不想認他,他也絕對不會知道她同他一樣穿越了。不棄抱著陶缽,摸了摸額頭的包笑了笑說:“還好隻撞了個包,養些天就對了。”
山穀中再傳來蹄音。莫若菲從地上霍然站起,拉住不棄的手往身後一藏。從山石後望去,看到領先的正是劍聲。他鬆了口氣道:“是我的人。”
不棄猶自盯著他牽著自己的手。被他拉往身後時,心酸得讓她蹙眉。隨即她便告訴自己,他要保護的是被他當成奇貨的花不棄而己。若不是這張臉,若不是相似的神態,她是他連瞧也不會多瞧上一眼的乞丐丫頭。
不棄不動聲色的把手脫出來,爬到山石上揮手大喊道:“劍聲大哥,莫公子在這裏!”
劍聲遠遠看到,催動馬匹奔來。近了山坡前,他憑空從馬上躍起,落在不棄麵前,伸手就將不棄從岩石上狠狠推了下去:“公子若有不測,你十條命都還不了!”
不棄被摔得眼冒金星,屁股落了地,才覺得不止屁股痛,手肘在痛,全身都在痛。她心裏暗叫慶幸,今天摔了三回,沒摔死摔斷胳膊腿已經是命大了。
分一隊人前去穀口探看。此事不準傳回府中讓老夫人擔心!先回別莊。”莫若菲虛弱的吩咐完,被簇擁著上了馬。他回過頭對劍聲說:“把你的披風給她,好生護著。”
劍聲哼了聲,解下披風將不棄包裹嚴實,提包袱似的將她扔上馬,惡狠狠的說道:“你再敢摔下去,背著公子我就慢慢收拾你!”
劍聲大哥最好護緊了我。我可不保證還有力氣堅持到回去。”不棄摸了摸懷裏的陶缽,疲倦的衝劍聲歪嘴扮鬼臉,頭一歪暈了。
喂,我的話還沒說完!”劍聲氣得使勁的搖晃著她。見無反應,隻得抱緊了她,拍馬追上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