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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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梯門又關上了,顧英爵鬆開手,替她再次按了下樓鍵:“抱歉,我剛才太衝動了。”

    易小念揉著手腕不說話。

    電梯門打開,顧英爵替她攔著門:“進去吧。”

    易小念往前走了一步,抬頭看向顧英爵。

    她看不到顧英爵此時的表情,對方在逃避她的目光,望著窗外。

    神使鬼差的,易小念感覺心底湧出一股強烈的衝動,似乎有人在扯著嗓子呐喊。

    不要忍!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

    易小念不想後悔一輩子,於是她踮起腳尖,把手搭在顧英爵寬闊的肩膀上,用力吻了上去。

    顧英爵終於回過了頭,眼神又驚喜又錯愕。

    起初隻是易小念主動,可是顧英爵很快回過神來,迅速占據了主導權,

    他壓近了身體,把易小念困在懷中,溫柔地捧住她的臉,用力吸吮她的唇瓣。

    易小念出門時特意塗得口紅已經擦沒了,唇色卻比塗了口紅時更加鮮豔。

    兩人都太用力了,她感受到疼痛,想推開他說些什麽,可是鼻子酸的不行,眨眨眼就能流下淚來。

    顧英爵緊閉著雙眼,深深蹙著眉。

    電梯門又關上。

    夠了……”最後,是易小念先推開了顧英爵。

    她不想為他失去理智,她曾經就這麽為他做過,結果已經看到了。

    一敗塗地。

    顧英爵鬆開她,垂眼看著她。

    易小念不再看他的眼神,專做不在意的看著電梯按鍵上的花紋。

    我明天下午兩點的飛機,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在這之前來找我。”

    她飛快地說完,按了按鍵,再沒有留給顧英爵挽留的機會,走進電梯離開了這層樓。

    顧英爵在原地站了很久,他看著電梯顯示屏上一直往下跳的數字,如同看著易小念故作堅強的背影。

    下午兩點之前麽?

    易小念回到自己的病房,感覺像是大病一場,躺上床之後就睜不開眼睛了。

    她出去的時間並沒有太久,回來之後也沒有天黑,護士看見她,走進來給她換藥,易小念連抬一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易小姐,您怎麽了?”護士關切地問。

    易小念搖搖頭,把臉埋進枕頭裏。

    呀,外麵好像下雪了……”

    護士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忽然驚叫了一聲。

    易小念抬頭望去,窗外果然有片片雪花落下。

    玻璃把寒冷的空氣隔絕在外,但是隔絕不了景色。

    易小念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很可悲,因為她看著雪花時心裏想著的,居然是顧英爵穿著一件襯衫會不會冷。

    無藥可救了。

    天色在慢慢變暗,易小念吃了晚飯,洗了澡,靜靜地躺在床上。

    布蘭又給她發來信息,確認了明天來接她的人。

    易小念拿著手機,給布蘭回複短信,打字打到一半的時候想起下午與顧英爵分別時那個深刻而痛苦的吻。

    別再想了……易小念揉著眉心歎了口氣。

    回複完短信,關掉燈,她準備睡覺,眼角餘光從窗外掃過,發現了一個異常之處。

    易小念情不自禁地下了地,扯過一條毯子披在身上,走到窗邊往外看。

    雪越下越大,將視野遮蓋了大半,可是就在這密集的場景後麵,易小念看見醫院門口停著一輛車,車外站著一個人。

    那人身形高大,穿著黑衣,臉色雪白,幾乎與夜色和雪景融為一體。

    易小念知道他是誰。

    她站在窗前等了半個小時,對方也就在車外站了半個小時,一動不動,任憑積雪在他肩頭覆蓋。

    顧英爵有病嗎?好好的房間不待,跑到這裏來淋雪?

    易小念回身坐在病床上,打了電話給周醫生。

    周醫生知道的似乎比她還早,一接起電話便說:“我已經勸過了,沒有用。”

    易小念道:“那能不能派人請他進來坐坐?”

    不行的,他不想。”

    易小念煩躁地捂著頭:“他到底想幹嘛?”

    這一點你怎麽能問我呢?”周醫生輕笑一聲:“整個醫院也隻有你能引起他的重視啊。”

    掛斷電話,易小念再次走到窗前。

    那個身影還在。

    他是喜歡把自己變成雪人呢,還是喜歡自虐?

    猶豫了幾分鍾,易小念問護士借了把傘,撐著它走了出去。

    她不是心疼顧英爵,她隻是不想讓顧小雨小小年紀就沒了爸爸。

    易小念在心底這樣安慰著自己。

    淋雪很好玩麽?”她穿過草坪,在離他三米的位置停下,靜靜地看著他。

    顧英爵的肩膀和頭發都已經被薄薄的積雪覆蓋,臉色因為寒冷的天氣變得比以往更白,鼻尖和嘴唇卻是紅了許多。

    易小念甚至覺得他的眼眶也是紅的。

    一定是凍紅的,要不然就是自己的錯覺……易小念想。

    對方不說話,她隻好把傘遞過去:“快點回去吧,醫院也該關門了。”

    顧英爵眨了下眼睛,雪花從睫毛上落下:“我隻是路過。”

    他說的話顯然是欲蓋彌彰,易小念不願爭執,點點頭道:“好。”

    她把傘往前遞了遞,顧英爵拉開車門:“不用,我該走了。”

    易小念把傘收回來,擋住自己的身體,顧英爵上了車,關上車門,卻很久都沒有離開。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易小念忍不住開了口:“我跟你說得時間是明天。”

    顧英爵隔著車窗點了下頭:“我知道,我隻是想在離你近一點的地方思考。”

    你是想表達對這個選擇的重視呢,還是想表達對你妻子的重視?”

    易小念揚了揚眉毛,示意道:“顧總裁的時間寶貴,一分鍾幾千萬上下,我不敢耽誤您的時間,您快回去吧。”

    你不想看到我?”

    易小念點頭:“是。”

    顧英爵沒說話,眼角泛著水光。

    易小念知道那是睫毛上的積雪融化留下的痕跡。

    她知道,顧英爵不會哭的。

    他也會傷心,但是絕對不會哭。

    早在五年前他就說過,眼淚是弱者的表現。

    兩人對視了很久,顧英爵把頭輕輕靠在椅背上,對司機吩咐道:“走吧。”

    司機開車,車窗升起,顧英爵的側臉消失在玻璃後麵。

    雪地上留著兩道車輪印記,易小念舉著傘蹲了下來。

    還沒有到明天,但是她想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顧英爵不是來看她的,而是來道別的。

    有溫熱的液體低落在雪地上,融化出幾個小小的洞。

    易小念沒有等很久。

    顧英爵等了她五年,是因為知道她會回來。

    而現在的局麵恰恰相反。

    翌日上午,布蘭派來的人已經到了,是BE外交部的兩名女同事,長著金發碧眼,是典型的西方麵孔,但是能夠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

    易小念讓她們在會客室裏等候,自己把東西收拾一下,換身外出的衣服,就隨她們去機場。

    說起來滑稽,來華城市的時候,她還提著沉重的行李箱,等回去的時候,卻隻剩下了身上穿著的病號服。

    這一次回來她的損失太大了,幸虧得到的收獲足以抵消一切經濟損失。

    法院已經接受了她的訴訟請求,顧英爵身邊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隻要等回去開庭,她絕對是贏定了。

    她將會獲得顧小雨的監護權。

    剛換好衣服,周醫生就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個醫藥盒,遞給她道:“這是你這兩天需要服用的藥,可以攜帶上飛機,等你到達那邊之後,馬上辦理轉院手續,然後讓你的主治醫生更我聯係,我會將你的病曆發給他。

    這個醫藥盒成為了易小念唯一的行李,她接過來握在手心裏:“謝謝你,周醫生。”

    她和周醫生認識了這麽多年,對方話不多,可是每次開口都能夠讓自己感受到他的善意。

    他絕對能夠在易小念最喜歡的人中排進前三,如果不是條件限製,易小念真的很想留下來,和他成為朋友。

    周醫生微微一笑,對她說了再見,準備離開。

    等一等……”易小念躊躇了兩下,還是喊住他,把手指上的戒指取了下來,遞向周醫生說:“能不能麻煩你,把這個交給顧英爵?”

    周醫生看著她,正要伸手接,口袋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抱歉,請等我三分鍾。”

    周醫生做了個手勢,走到走廊裏接電話,易小念心情複雜地站在門邊,偶爾低頭看一眼手裏的戒指。

    鑽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

    這枚五年前便出現的鑽戒,即便以如今的眼光來看,也依然耀耀生輝,毫不落伍。

    鑽石不會變,可是感情會。

    易小念把視線投向窗外。

    經過一夜的時間,大雪覆蓋了整個城市,漫天皆白。

    周醫生很快走了回來,易小念把戒指遞過去,他卻搖了搖頭,笑著說道:“現在你可以自己給他了。”

    易小念一怔:“你的意思是……”

    沒錯。”周醫生說:“顧英爵來了,就在外麵等你。”

    易小念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

    顧英爵是來做什麽的?

    周醫生感受到她的緊張,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吧。”

    易小念深吸一口氣,走出了病房。

    穿過長廊,她來到草坪,草地被積雪覆蓋,不遠處站著兩個人。

    顧英爵,以及為他撐傘的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