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五八章 大人無形狀 風雨會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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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長風鏢局眾人來說,王三爺的恭順表情和對於薛大老板絕對服從,那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而且他們已經見怪不怪,見慣不驚。
而且,王三爺一向在長風鏢局有好人的名聲,為人謙和,沒有一點點的火星脾氣。
他對於薛大老板的言聽計從,幾乎到了佞幸奴仆的地步,他自己在長風鏢局的威望深厚,雖然偶爾顯得自重非常,可時而卻表現的自甘下賤。
如果單單從王三爺的表現來看,他們幾乎誰也想不到王三爺還曾經是江湖中威震一方的英雄豪傑,當年西北綠林道上瓢把子人物。
隻是時過境遷,世易時移,也許人的變化不要說旁觀者想不到,即便是他們自己,也可能想不到。
鄉間的流氓無賴何曾想到過自己有威加海內,高歌大風的威風得意?皇覺寺的和尚怎能想到驅逐韃虜的英雄豪傑,前赴後繼的喪命殞身,自己反倒坐享其成,做了驅逐胡虜,恢複河山的民族英雄,建成了大明江山,打下了來千秋的王霸基業?
長風鏢局的弟子門人個個都是人中之精,每一個人都是聰明到讓人感到可怕的豪傑英雄,他們對於自己的利益的算計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與其說他們與長風鏢局同進同退,不如說他們為了維護自己的那份私利才以利相聚於長風鏢局,而不是薛大老板口口聲聲所說的以江湖義氣成就長風鏢局的如日中天。
即便是他們已經聰明精狡到了骨子裏,他們可絕對想不到薛大老板和王三爺昨晚因為私怨的事兒弄得劍拔弩張,刀劍火並,結果弄得二人負傷在身,還搭上了他們的胡七爺的性命,還差一點傷在墨尊金衛的手中。
他們想不到他們心目之中高不可攀,無人敢侵淩威嚴的兩位大老板居然被人扒光了衣服,囚禁折磨,遭了奇恥大辱。
他們更想不到這王三爺和薛大老板居然還能夠經過了這番翻臉無情,撕破臉皮,幾乎要將對方碎屍萬段的仇恨,還能夠重新言歸於好,此時依舊能夠互相看似兄弟情深,主仆恩重。
也許大人物的境界他們的確理解不了,他們更理解不了大人物的臉皮究竟是如何如變臉一樣的翻轉。
正是因為他們不理解,所以這個世界上好像還不是那麽的禽獸強盜橫行,這個世界上的大人物遠比普通的匹夫匹婦要稀罕的多。
否則他們也都成了大人物。
大人物即便是結成異性兄弟,口口聲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以手足相殘,大打出手起來,絕不慚愧,更不會有絲毫的溫情軟弱。
大人物,哪怕就算是將對方孩子扔到水井裏,即便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即便是打個屍骨積山,殺人盈野,依然還能夠握手言和,把酒言歡。
普通的匹夫匹婦,就算是把眼睛瞪破,也絕對看不出來薛大老板和王三爺之間曾經出現的裂隙紛爭,甚至覺得他們真的是親密無間,狼狽契合,即便是個個奸狡如鷹狐的長風鏢局的弟子,也一樣看不出來。
薛大老板的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聽在耳中,他們心中雖然有疑惑,可絕不會有質疑。
他們也知道多年已經不再行走江湖的薛大老板此次親自走鏢絕不尋常,意味著這趟鏢非同小可,不容閃失。他們正想著經過宏升客棧這一役的驚心動魄,間關萬裏,前途莫測,到了漠北,那可都是突厥人和契丹人的所在,不知道還有多少紛爭廝殺等在後麵。
可他們怎麽也想不到薛大老板中途離去,反而隻留下王三爺自己獨自走鏢,而胡七爺又不知道了去向,他們當然也不敢問,更沒有人傻著問胡七爺去了哪裏。
許多江湖人都認為長風鏢局都是識時務者的俊傑,不該說的話他們不說,不該問的話當然也要束之高閣,永遠閉在胸間,他們點滴都不會提及。
因此這幫看似上下齊心,鐵板一塊的弟子門人,其實是一盤散沙,與他們最為相似的就是墨尊金衛。
因為他們絕不關心身旁任何一個人的安危生死,除了埋頭幹自己的活,吃自己的飯之外,對其他的東西都是漠不關心。
你若是說他們英雄豪傑,似乎也不假,他們都是以一當百的厲害把式,可若是說他們真的那麽豪氣幹雲的江湖豪傑,他們其實和埋頭混混吃喝拉撒睡的豬並沒有兩樣。
王三爺手執長風鏢局的令旗,眾人在王三爺手執令旗的喝令之下,跟從著繼續前行上路,不管地上的泥濘,不管陰雨連綿,當然更不管那些受了傷的弟子門人,他們的唯一優待也不過就是可以躲在車中避一下雨。
王三爺似乎連究竟跟隨他的有有幾輛車或者幾個人跟隨都沒有在乎,也沒有檢點。
總之,這人數應該是比一路之上浩浩蕩蕩的隊伍似乎要少得多。
不知道為什麽,王三爺和薛大老板的心頭同時湧起來一種感傷離別之情。
他們其實已經沒有了什麽兄弟之情,同袍之誼,剩下的已經除了利益和算計,別無其他。
小人喻於利,君子喻於義。
他們大概是那種被人稱為君子的小人。
即便是曾經有過熱血結盟的兄弟金蘭,桃園義盟,即便是曾經的兄弟義氣去打拚事業,去鞏固長風鏢局的根基,那種同進同退,共襄大業的義氣深重,也早就因為兄弟之間互相殘殺的血腥消磨殆盡。
一種古風的意味充盈二人的心頭: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王三爺的舉動,這並不出乎薛大老板的意外,王三爺畢竟是豪邁之人。
這種人雖然已經氣血衰邁,漸漸老了,讓別人看起來猥瑣不堪,隻是他們行事蠢笨遲鈍之餘,仍然不免見到得意威風時候的某種流風遺韻,他們畢竟威風凜凜過,畢竟輝煌榮耀過,骨子裏的那種氣概超凡未曾泯滅。
薛大老板嘴角露著一種冷笑,這種冷笑讓四兄弟殊難解釋。
“事情做好了麽?“他背著雙手望著遠處水天一線的黃河,橫無際涯,浩浩湯湯,心潮澎湃,昨晚的激戰熬,羞辱,愧疚,驚慌失措,此時已經一掃而空,薛大老板依然是薛大老板。
風雨歸來,依然是英雄。
“嗯,做好了 ,肉參已經從另一條道上路,遵照大老板的吩咐,飛虎旗的兄弟們兩天前從長安調過來,隨時聽候大老板的指揮,他們正迫不及待的要給薛大老板盡忠報效,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四兄弟中表現欲望極強,為人較為機靈的薛亮脫口而出。。
薛大老板回身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帶著一種冷冰冰和驚訝。
似乎是驚訝他的話語如此之多,也吃驚他的僭越,更對於他多年來自己的手下做事,而說話的魯莽表示一絲不悅。
薛亮嚇得趕緊低下頭去,因為他也覺察到了自己的失言。
“他們正迫不及待的要給薛大老板盡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這樣的話語怎能是他該說的呢?
薛大老板一手訓練的飛虎旗的手下給薛大老板盡忠報效,惟薛大老板之命是從,當然是分所當為,什麽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那根本就是應該的。
可他嘴裏說出來,好像就是他的訓教之下他們才如此,好像隻有他的強調之下,這些弟子才會對薛大老板忠心不二。
這樣豈不是篡了薛大老板的威權麽,這可正犯了薛大老板的大忌,薛大老板最忌憚忌諱的就是有人侵淩他的威權,程鐵衣和鐵氏兄弟不懂得這一點,因此早年喪命,胡七爺王三爺懂得這一點,他們算是戰戰兢兢的苟活性命。
薛亮為人聰明,言語伶俐,本來不會犯下如此的不可原諒的口誤,怎奈急於表現自己的精明,也急於阿諛奉承,想要上位,所以因為急於求成,弄巧成拙。
薛大老板半天不說話,兄弟四人一起低下頭去,表示有難同當,也都表示自己的言語失誤,他們似乎是在懺悔,薛大老板似乎也滿意了,點點頭道:
“嗯嗯,你們隨我從甘南道上走一趟,我們轉道雁門關。”
雖然對剛才薛亮的急於表現有些不滿,不過見到他們能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心中也感到一陣欣慰。
薛大老板不住的點頭,十分的滿意,望著這四個年輕的子弟,猶如望見成熟的莊稼那樣看到希望。
這些就是長風鏢局的未來,也是長風鏢局的希望,別看他們名聲沒有王三魁還有什麽胡星野響亮,他們的本事和精明,絕非江湖人所能知道。
他們的武功,他們的韌力,江湖中號稱名門正派的後起之秀,英俊少年,都要望塵莫及。
不要說薛大老板經營生意有方,對於培育人才,一樣是一法通萬法通。
薛大老板要的不是他們有足夠威震江湖的名聲,事實上這四個少年隻要稍稍施展闖蕩,便足以讓江湖刮目相看,足以在江湖中成為名聲顯赫的一流人物。
隻是薛大老板早已經過了圖虛名的年紀,他要的是有本事而不務虛名的英俊後生,隻有這樣的人才沉穩實幹,而不會因為少年成名而變得傲慢,變得輕浮於事。
名聲,對於長風鏢局和薛大老板,都已經足夠了。
那麽剩下的要的就是 長風鏢局的未來長遠。
他要的就是別人錯覺他長風鏢局後繼無人,趁機輕忽,讓他們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
他要的就是當別人欺他年老衰朽之時,長風鏢局的年輕的鷹隼少年飛天長擊,橫空出世。
忽然間遠處黃河邊遠遠的奔來兩個少年,身法迅捷,頭戴著鬥笠,白色的頭巾,正是蜀山派的唐靈璧和紀無涯。
二人奔到薛大老板的近前,向薛大老板拱手,薛大老板擺了擺手,薛家四兄弟遠遠的退開,幾乎走到了 看不到的位置,紀無涯道:“大師兄,抱歉的緊,諸葛祖師鎮壓在蜀山之下的護寶珍龍重現人間,在黃河中降服孽蟒和斑鱉,也順便把胡七哥一起吃了,計劃有變,真是萬分的抱歉。“
薛大老板知道這件事,他並沒做出來多少的驚慌,這一點,還是讓這兩個蜀山派的高足弟子感到有些吃驚。
他點點頭,道:“一切我都知道了,七哥家事後事我會料理,而今情勢有變,王三魁暫時不宜死,我已經讓他上路走鏢,你們沿途不可再行為難。“
二人麵麵相覷,想不到薛大老板對於他的結義兄弟的身死毫無難過的意思。
他們畢竟還是太年輕了些,太富於江湖義氣了一些,還對於兄弟義氣保持一種霧裏看花的憧憬。
他們不知道為什麽薛大老板能夠知曉胡七爺的死去。
他們當然想不到王三魁和他們的師兄薛大老板昨晚被墨忠直與魏冬雲同時抓住,然後盡情羞辱的事兒。他們更想不到對於薛大老板,此時既然已經得罪了墨尊金衛,便要顧及眼前,私憤小怨暫時擱置,他和王三魁麵對的都是墨孤魂。
隻是無論如何他也不願意將此事再行提及,薛大老板乃是蜀山派的首座弟子,地位崇高,而且長風鏢局威震天下,這些年來的威名駸駸超越蜀山派。
這二人還都年輕,在這位叱吒風雲,威風八麵的師兄麵前,他們對於這件事的知曉,也不過是數天之前,他們見到這位師兄,敬佩之中又有著一種畏懼,所以顯得有些拘束不堪,薛大老板既然說在當前,他們自然不敢也不便於疑問。
紀無涯相比唐靈璧,要成熟老練的多,他點點頭,道:“一切聽從師兄的教導,我們之後會盡力配合師兄,你讓我們準備的,也一切就緒。徐雲若已經在路上,我們已經向他告知您的用意,他也頗為意外。隻是發生了一件讓人意外吃驚的事,我們發現,玄都宮的大宮主,二宮主失和,三少宮主,蘇宮主也下了山,似乎也趕赴漠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