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割頭意示威 戰亂顯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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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將武林中威力奇大,最為神秘的降龍十八掌使得出神入化,功力頗為不弱的方公子居然被人割掉了腦袋,而且被人放置在楚留香的窗前。

    楚留香就像是個死豬一樣的酣然睡眠,絲毫未曾察覺。

    盜帥夜留香,威名震八方,看來需要改一下了。

    盜帥,這等神不知鬼不覺的事兒,別人卻在他熟睡的時候不著痕跡的做完了,幹淨利索,甚至查不到一絲的痕跡。

    楚留香難道真的變成了死豬?

    楚留香感覺到楚留香這三個字是對自己巨大的嘲諷,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個清亮響脆的耳光。

    居然有人在楚留香的麵前做出這些事,而且楚留香毫無察覺。

    這人該感到驕傲和自豪了。

    百年之後,在青鸞的陪伴之下,遨遊山水,江南海北,踏遍草原大漠,楚留香早就習慣了默默無聞。

    在玄都宮中目睹玄都四星被墨孤魂捉弄欺騙,心生不忿,協助四星創製無與倫比的蓋世絕學。

    其餘也隻是偶爾遇到不平之事順手拈除,他早已經不是那個無所不能,急公好義,急人之難楚留香。

    江湖代有才人出,既然自己不屬於這個時代,那麽這個時代自然另外有英豪為俠義之事,怎奈,楚留香還是有點黯然失望。

    他想的是:

    何時無英雄,遺之在草澤。

    遇到的卻是:

    舉世無英雄,誰與言其事。

    楚留香的傲慢,自負,他的自信本來都趨於平淡,也不再為江湖義氣卷入世俗紛爭。

    隻是這一個無屍之頭激起了他的雄心萬丈,怒火中燒,將他久久黯然的血液迸發出無限的熱烈。

    他發誓要將這個耍弄自己的人揪出來,讓他知道在江湖,楚留香既未曾老去,也不曾缺席,讓他知道,殺人者絕對要受到應有的懲罰。

    沒有任何人有權力去胡亂的將他人的性命終結,即使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夠。

    他是在楚留香的麵前故意一閃而過,這是示威,向楚留香示威,甚至是嘲笑,何曾有人敢在楚留香麵前耍弄自己的輕功?

    既然楚留香不能發現他的出現,直到醒來才發現這方公子的人頭。

    那是不是說,這個人很相信自己的本領武功,絕對連楚留香的腦袋都可以摘掉?

    楚留香的氣憤,羞辱感,羞愧第一次使他失去了理智。

    楚留香自己反問自己,那個凶手既然能輕輕的推開窗戶而自己毫不知覺,那該是什麽樣的輕功和武功?

    這是明明的警告楚留香。

    楚留香撿起方公子頭顱上的黃綾,黃綾上的字跡是:

    公子人頭奉贈,盜帥留香失察

    切勿留戀長安,天涯遠處人家

    “公子人頭,難道僅僅是這位方公子方侍衛的人頭?他的人頭落地,鮮血尚有餘溫,殺他的人肯定也是剛剛不久行凶。

    方公子武功不弱,輕易將他殺死的人在江湖之中未必有幾個。他腦袋在此,隻有身子不在,看血跡也隻是剛剛被殺,也就是說那個人就在附近,而殺死方公子的地方也離此不遠,他的屍體也一定在附近。”

    而後麵的兩句話就是警告楚留香不要多管閑事,盡快滾出長安。

    楚留香從來沒有被人如此輕視過,也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侮辱。

    他心中冷笑,反而升起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誓要入刀山的雄心義氣。

    楚留香有自己的原則,不會屈服於任何淫威。

    當年神水宮中,敵強我弱,他的武功甚至連神水宮主水母陰姬十招都接不住,他一樣可以用智慧和勇氣戰勝掌力雄奇,猶如大海潮發的水母陰姬。

    此時居然有人警告他離開,看來這人狂傲的也夠了。

    也許我的出現的消息在長安城裏被傳開,也許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楚留香無暇他想,他知道客棧的名字不改,那就說不定還是姬冰雁的後代在開設這家客棧。

    蝶燕留香這座客房封閉,足見姬冰雁及其後代懷念他們三兄弟的義氣。

    一百年來一家在長安城中,寸金寸土的地方開設的客棧,如此看中他們三人的兄弟和朋友義氣,楚留香當然不會為他們無端招攬麻煩。

    他擦幹地上的血跡,將方公子的人頭掖在一條棉被之中,卷起棉被,悄然出店。

    本來這時候是下午,客店的人不算是很多。

    普通到長安城住店的商人也是外出經商,人來人往,誰會在這客棧之中停留太久呢?

    街上行人匆匆,一種荒涼的場景映入眼簾。

    楚留香奕奕然走出客棧的大門,那個小夥計似乎正在店門口坐在凳子上打盹,看了看楚留香,似乎對他一笑。

    隻是讓楚留香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向楚留香要結算房錢飯前。

    以楚留香的身手,要想躲過這些人的視線,其實並不是一件難事。

    隻是楚留香不想做一個吃完飯,住完店卻偷偷溜掉的小毛賊,他怎麽能像是白吃白喝的白相人呢?

    即使那個夥計要糾纏他結算房費返錢,他也自然有不同於其他人自己解釋尷尬和自我解嘲的方法。

    他是大門進來的,豈能從小門出去?

    楚留香是盜帥,強盜中的元帥,但是他絕對的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世上怎麽會有宵小蟊賊的元帥呢?

    一件無頭屍案撞上楚留香,一個忠心耿耿的大內侍衛無端喪命,楚留香怎能不聞不問?

    楚留香剛剛見到方公子的時候,對他的嘻皮涎臉,阿諛奉承生出的是厭惡。

    金殿之上他忠心護主的那副忠肝義膽感染了楚留香,那不是普通的忠順於皇帝的奴才之心,而是一顆赤膽忠心。

    楚留香不能讓一個忠肝義膽的人白白死去。

    楚留香本來不想管一百年後武林朝廷的這些事,可是自己無端惹上這件麻煩,不能見到人死而不管,更何況這位方公子更是一位忠心的侍衛。

    此時的大街上盡是推車擔膽子逃難出城的人們,哭喊鬧罵,怨天尤人之聲大作,楚留香置身此中,有一種不知今夕何夕。

    夕陽西下,長安空自繁華。

    馬上,富甲天下,人口百萬的長安城就會成為空城,人不得顧,車不得旋的繁榮,不久就會變成記憶和曆史,也注定將淹沒在風沙和斷壁殘垣之間。

    甚至在狼煙烽火,白骨如山之中,再也見不到活著的生靈。

    楚留香置身在這些以前他認為的小人物之中,才發現自己真的不比這些人強一點點。

    在謠言和恐懼籠罩之下,在即將到來的戰爭的威脅之下,沒有任何一個人,不是小人物。

    即便是那些自以為能掌控全局,掌控萬裏江山的權臣帝王,在末世來臨之際,也隻能徒喚奈何,坐以待斃。

    當機會已經用完,當他們的顢頇惡行引得天下大亂,當億萬黎民百姓蜂擁逃難,當達官貴人們因為貪婪而撕下偽裝,開始不顧吃相的燒殺搶掠,當數不盡的鐵蹄胡馬南下侵擾劫掠,又有誰能夠置身事外?又有誰真的能夠保證在這亂世之中能夠苟活性命?又有能保有家財萬貫?

    即便是自以為的大人物,其實他們一點點都不比這些小人物更堅強,他們更慌張,他們更哭天搶地,亂了方寸。

    因為不義的生活他們過的久了,因為霸占他人的子女玉帛,民脂民膏太多了,就錯以為這些原本是他們強盜而來的財富榮華是他們的,他們害怕失去這一切不義的得來。

    他們忘記了,這一切是他們的先輩或者他們自己用陰謀詭計和殺戮搶劫的,和普通人靠著辛勤勞作而積攢的財富絕不一樣。

    楚留香一向活在許多人的以訛傳訛的傳奇和神話之中,在這些傳說裏,楚留香一向出入的是華堂廣廈,一向是燈火珊闌歡聲笑語中的主角。

    滿眼逃難的人群,惶惶不可終日,他們也不知道逃到哪裏,隻覺得越遠越好。

    他們恍然大悟也似,平時覺得生在京畿之地,高人一等,也托福了祖先的陰德,哪知道這樣看似富甲天下,名流雲集的長安城,恰恰是戰亂頻生,兵馬交鋒的戰場,剛好就是群魔亂舞的中心所在。

    誰曾想烈火烹油,寸土寸金的歌舞場卻是喋血魔窟,白骨墳場?

    這種景象楚留香雖然也知道,但是從來沒有像這樣的親身經曆過。

    似乎別人眼中的楚留香就是個高高在上,一向自以為是的自以為自己是個大人物的人。

    其實楚留香從來不這樣認為,也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楚留香是個你永遠無法理解的人,受苦受難的人從來不會想到楚留香是他們其中的一員。

    楚留香自小的遭遇隻有他自己明白,楚留香內心的苦楚,也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是苦澀的讓人回憶起來便會痛苦的發狂的回憶。

    但是楚留香並不因此而怨天尤人,他更不會把自己的苦難重新轉嫁給別人。

    當然更不會將這些痛苦帶在臉上,時時刻刻告訴別人自己曾經的苦大仇深。

    即使到了楚留香擁有不可思議的武功之後仍然一樣。

    江湖的規矩就是孤臣孽子習學了高強的武功,然後去尋仇家報仇。

    楚留香沒有用他絕世的武功去尋找那些給自己、自己家庭、自己父母帶來血海深仇的人報仇,也沒有用暴力去回擊別人給他以及他家人的暴力。

    有人甚至認為這是軟弱,甚至稱不上江湖義氣。

    行俠江湖,快意恩仇,若是連自己的恩仇都不能拔劍斬仇人,那還做什麽江湖人,還怎麽配稱作大俠?

    人習學武功,掌握強力,甚至是可以生殺予奪的權力,不就是為了將別人踩在腳下麽?

    大多數人不都是這樣的麽?當然,信奉暴力和權力的人永遠走不脫這種暴力的死循環,所以也隻能陷身於廝殺的泥淖。

    人們的神色匆忙而無助,悲哀而迷茫,還未開始的戰亂已經將他們的心魂攪亂。

    他們甚至不知道戰爭會不會就這樣在謠言中開始,就已經開始逃難,逃難。

    這是個曆史中永恒的無法令人釋懷命題和命運。

    所謂的大人物自以為可以決定天下和百姓命運的人物。

    從古到今都如此的自以為可以主宰一切,其實他們連自己也主宰不了。無能之人亂世不得保妻子,凶年不免於死亡。

    他們這些有權有勢的人到了末日來臨之際會發現,他們比匹夫匹婦,黔首黎民的處境並不好多少。

    相反遇到黃巢那樣要踏盡公卿骨的反賊,碰上替天行道,專殺贓官惡霸的梁山好漢,碰上李自成那樣愛吃福祿膏的強盜,他們甚至死的更慘,死的更快。

    當權力變成一種合理的殺戮,當生殺予奪的權力隻能引起戰亂,造成恐慌的一種理由時候,這時候權力之下的人們沒有一個是強者。

    甚至是那些看上去控製了權力,製造了謊言和謠言本身的權力巔峰的人們,也僅僅是個弱小如螻蟻的生命。

    楚留香不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無奈和悲哀,但是第一次這樣的處身在這群普通的民眾的那種無助無法言喻。

    他不用找人打聽,已經聽到周圍的人們議論紛紛。

    更何況京城之地的人們總是以自己比別人多知道,早知道一些宮廷內幕和朝廷紛爭為榮,也當做高人一等的資本。

    什麽突厥將要入侵,大臣私通敵國,朝中火並,言世昭大人談笑間將齊辛侯的兵權繳奪,齊辛侯大將軍要回歸燕京重整人馬,清君側,誅殺言世昭的種種說法,把所有發生戰亂的可能與原因都包含在其中,雖然他們不能肯定哪一種才是真正的原因。

    但是他們的慌不擇言,慌忙之中隻好以盡可能多的謠言來探及真相。他們找不到真相,也找不到紛亂的原因,更沒有智慧和思維去探究這種史不絕書的場景為何一而再,再而衰三的循環,那麽隻好造就更多的謠言。

    當真相被謠言殺死之後,謠言就會波濤洶湧,當人們不再相信唯一的真相渠道之後, 那麽真相也變成了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