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我為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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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鳶抬頭看著他,臉上似有些為難,卻也無法,隻得低聲道,“早些時候,一位姓連的年輕太太前來拜訪。說是她家的莊子跟咱們這處莊子緊挨著,昨日聽說莊子的主家來了,特地來拜訪。那連太太詢問咱們的來曆,夫人隻是搪塞她,咱們與京城徐尚書府有親。

    那位連太太來時,恰好大奶奶在夫人跟前正說著話。夫人也沒在意,便沒讓大奶奶回避。奴婢那會子正出來倒茶,也不知裏麵說了什麽。隻是進去後便聽那連太太道她家裏有個小姑,年方十四,還未說親,想說給咱們家二少爺。夫人這邊還驚著呢,不知道她如何知道咱們家有個還未說親的二少爺。”說到這裏,夏鳶頓了頓,嗤道,“想必是昨日到了院子,二少爺又偷著出去,不知怎地攀扯上了人家的小娘子。連太太正說著這個,那邊周姨娘和鍾姨娘恰好來請安,便在簾子外聽見了這一出。周姨娘那稟性,哪裏能按捺的住,一撩簾子便進來衝著夫人哭嚎。明裏暗裏的指著夫人說渾話。說夫人虧則二少爺,要給二少爺說一個鄉野村姑。

    當著外人的麵,夫人麵上很難看。那連太太聽周姨娘如此渾說,心裏也不痛快,便問大奶奶是哪家的閨秀。想必是因為大奶奶家世顯赫,這才抬高了咱們府上的門檻。一個庶出的少爺竟然連宣府鎮知府的外甥女都看不上。

    那連太太氣哄哄的走了,周姨娘和鍾姨娘被夫人轟了出來。現在隻剩大奶奶在夫人跟前跪著了。”

    一口氣說到了這裏,夏鳶抬頭看了一眼裴邵竑,卻被他臉上陰沉的神色嚇了一跳。她自小在他跟前服侍,卻是極少見他如此怒形於色。

    剛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見裴邵竑大步的朝著東側間的宴息處走去。

    待進了東側間宴息處,裴邵竑的臉色已經平靜了下來。

    他先向此時坐在炕上依舊一臉怒容的徐氏行了禮,這才對跪在地上的曲蓮道,“你且先回房,勿要再惹母親生氣。”

    那口氣,仿若一對相處甚是和睦的小夫妻。徐氏聞言心頭一跳,連帶著臉上便顯露了出來。裴邵竑恍若未見,隻是一撩道袍下擺,側坐到了徐氏的對麵。

    見曲蓮起了身垂頭走出宴息處,裴邵竑這才與徐氏道了幾句家常。徐氏心中警覺,想著方才長子顯是在給那婢女曲蓮解圍,一邊又想著那曲蓮自吃了藥後,顏色一日比一日嬌嫩,難道是引得長子上了心?想到此處,她心裏更是不安,想要試探一番卻礙於母子間隔閡已久,不知如何開口。

    “母親昨夜歇的可好?”倒是裴邵竑先開了口。夏鳶此時進來,給兩人上了茶。

    “尚可。”徐氏點了點頭,又問道,“世子可用了早膳?你身邊也沒個伺候的人兒,我昨夜特意吩咐了夏鳶讓她一早過去……”

    “這話從何說起。”裴邵竑聞言笑了笑,“母親莫不是忘了我屋裏有個人?”他正說著,夏鳶端著茶盤走了進來,聞言便白了臉。

    徐氏聞言,拉下了臉,不虞道,“她不過是個灶下婢,哪懂得貼身服侍。靖哥兒眼看著好了許多,今夜就讓夏鳶去服侍你,讓曲蓮過來。”

    “這倒不必了。”裴邵竑笑道,“母親用慣了夏鳶,況且曲蓮方才還惹得母親不快。若讓她來這邊伺候,豈不是又讓您費神。兒子在軍中多年,身邊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跟著婢女。那就那麽講究。”

    “這怎麽行。”徐氏聞言麵上多了幾份心疼,她看著坐在麵前手裏撥弄著茶杯的長子。他雖更像裴湛一些,但如今張開了,眉眼間與自己也有些肖似。想起他五六歲時,也曾跟在自己身後怯怯的喊著娘親。徐氏心中的愧疚感在這一瞬,便又湧上心頭。她想了想,覺得自己猜中了兒子的心思,便試探道,“你若是喜歡那個丫頭,換個名字再尋個來曆,收在房裏倒也不是不行,但這世子夫人的位子,絕不能是她!”

    裴邵竑按捺住心頭的不耐,方正那茶杯,不鹹不淡的說了句,“再說吧。”便起了身。

    待到他出了院子,徐氏忙喚來夏鳶。

    “你可不許替他瞞我。”徐氏攀著夏鳶的手低聲道,“昨兒夜裏,世子跟曲蓮可否同房?”

    聽到徐氏這般詢問,夏鳶羞得臉色漲紅,卻又不敢掙開徐氏,隻支支吾吾道,“奴婢去到世子房裏時,大奶奶已然不在。那房內看、看著樣子,應不曾有過……”。

    自徐氏房中出來,裴邵竑便直奔二進院子。

    剛進院子,便聽到了裴玉華揚高了的聲音,“如今兵荒馬亂,你一個女子帶著鬆哥兒能去哪裏?我母親慣是如此,你是留是去還是聽我大哥哥的吧。”

    裴邵竑站在院子裏,聽到曲蓮回道,“這世上何來安穩之所,便是於這深宅大院之中,也難保一生無虞。”她說著這樣的話,聽著不過隨口敷衍,細細一思,卻能覺察個中悲涼。

    他不願再聽下去,抬步走進了廳堂。

    二人聽見響動,便停了話。

    裴玉華見哥哥進來,疾步便走了過來,拉著他的手嗔怪道,“大哥哥素昔有主張,怎地這一回這樣聽從母親的話。你瞧瞧曲蓮,如今竟一刻也留不下去了。”說到這裏,她恨恨的跺了跺腳,“大哥哥你是世子,這府裏除了父親母親,便以你為尊。曲蓮身份再如何,那也是哥哥過了三媒六證的正室嫡妻。如今她在家裏,不光母親給她氣受。便是姨娘、丫頭都能給她臉子瞧。方才我去給母親請安,竟看到二哥哥攔著她,不過兩句話竟開始拉扯起來,那渾賴口裏還說著‘跟你拜堂的是我,月老前咱們才是一對兒。若是大哥不要你,不若跟了我,免得可惜了你這小模樣。’這話聽得我……”

    “行了!”裴邵竑越聽越氣,一聲厲喝脫口而出。

    嚇得裴玉華一個激靈,立時收了聲。見哥哥臉色難看,便知道這些話觸了逆鱗,她呐呐的,不敢再言聲。

    “你先去吧。”裴邵竑按捺住怒氣,對她道。

    待裴玉華離了院子,裴邵竑這才走到曲蓮身前。她站在那裏,挺直了脊背卻垂著頭,梳了一個螺髻,此時卻有些淩亂。

    思及妹妹所言,一腔怒氣便生生的憋在胸口,卻不知如何排解。

    “你別氣。”她卻突然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裏卻一片清朗。他一愣,便又聽她說道,“二少爺雖說了那樣不堪之言,我卻覺得他並非如那般所想。禪偈道相由心生,二少爺言語對我垂涎,麵上卻露出鄙嫌之意,況他是在大小姐走近後才突然如此。略略一想,便知他不過是為了惹怒世子。世子若是因此而怒,豈不是稱了他的心意。”說到這裏,她頓了頓,臉上露出幾分驚訝,接著便輕輕搖了搖頭,“竟是我僭越了。世子是二少爺兄長,怎會不知其心中所思。”

    室內沉寂了下來,她琅琅之音仿若依舊在屋內回蕩。裴邵竑看著她,麵上難掩驚訝。他方才動怒,確如她所言。裴邵翊本不是那等歪心邪意之人,這些年卻越發的有天沒日,處處與他為難。

    末了,裴邵竑並未就此多談。他斂了神色問道,“夫人今日與你說了什麽?”

    曲蓮抬眼看他,道“夫人詢問我何時離開。”她頓了頓又道,“如此,便向世子稟告。如今我姐弟二人再無留下的道理,明日我便帶著阿鬆離開這裏。”

    裴邵竑聞言,一撩下擺在宴息處的炕上側坐了下來,沉著臉道,“大妹妹所言,難道你一句都沒聽進去?如今三媒六證皆齊全,我便是你的夫君,哪裏由得你說走便走!”

    曲蓮聞言驚訝看他,卻看他麵沉如水,偏不再看她一眼。

    還未待她再開口詢問,他便又道,“夫人那裏,你不必多想,且忍幾日。過幾日我便要前往廬陵,那時你自是跟我一同前去。”一邊說著,他站了起來朝著門外走去,待走到門口又停下道,“周姨娘說什麽,你更不用理會。這幾日也不需去夫人那裏請安,空暇了給我做幾件外衫。”

    待曲蓮回過神來,裴邵竑已行至院門處。她疾走幾步追了上去,站在屋門處輕喚了一聲,“世子且留步。”

    裴邵竑轉身便看到她站在屋門處,目光帶著些驚異和茫然。自二人相見,她便總是一副沉靜剔透的樣子,何曾見過她如此驚訝與無措。壓抑在心中的煩悶突然消失了大半,麵上卻未顯露半分,他揚聲問道,“還有何事?”

    自屋內走下台階,曲蓮走到他的身邊,問道,“若前往廬陵,可否帶著阿鬆前去。我曾許諾他,往後再不……”

    “這又有何難。”裴邵竑不耐的打斷了她的話,轉身邁出院門,隻留下一句,“帶著他便是。”

    看著裴邵竑離去的背影,曲蓮怔了怔,這才上前關了院門,心中卻一片紛亂。一邊走向屋內,一邊在心中梳理著這兩日來的些許痕跡。隻是,不論如何,就這幾日來看,這位世子確然如京城流傳那般,算得上人品端方,至少不似那些公卿世族裏的膏粱紈袴,或淫意無度,或弄性尚氣。

    像他這樣的人,看重禮教,極少違逆父母。如今卻不顧母親反對,大有視她為妻的意思……常言道,事出反常即為妖。或是有什麽未曾留意到的痕跡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