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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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邵竑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崢嶸堂見到父親新納的妾室。尤其是他今日第一次帶著曲蓮來拜見父親,這讓他分外尷尬。
曲蓮見他沉著臉,一言不發,也覺得有些為難。便起身向那婦人溫聲道,“侯爺可好?可延請了大夫?”
那婦人聞言便笑道,“連夜請了王府的大夫施了針,已經好多了。”她頓了頓又說道,“侯爺囑咐不要驚動世子,說世子這幾日行路十分勞累。”
她正說著,簾內出來一個丫鬟對她恭敬道,“侯爺請薛姨娘進去。”
見那薛姨娘進了內間,曲蓮轉頭看向裴邵竑,見他依舊蹙眉黑臉,便斟酌道,“侯爺既有傷病在身,一人在此地是該有個人體貼……”
她還未說完,便見裴邵竑擺手製止她。又聽他說道,“我明白,你不必勸解我。”如此,曲蓮便住了聲。
又過了半盞茶時間,那內間的簾子便被一個丫鬟撩開,裴湛在那薛姨娘的攙扶下走了出來。他穿著件半舊的石青色道袍,臉色確然有些蒼白。
二人忙站了起來,待裴湛坐到廳中上首,便走上前去。
裴邵竑先給裴湛請安,曲蓮便隨在他身後。一邊早有丫鬟遞了蒲團,曲蓮便跪了下去,口中道,“奴婢曲蓮,給侯爺請安。”
裴湛咳嗽了一聲,便道,“既入我家門,便不必再自稱奴婢了。”一邊說著,旁邊便有丫鬟遞了茶杯。
曲蓮頓了頓,自丫鬟手中接過茶盅,遞了上去,口中恭敬道:“請侯爺用茶。”
裴湛一點頭,那薛姨娘便上前接了茶杯,遞與裴湛。裴湛接過茶盞,抿了一口,便將一個匣子遞了過去,口中道,“以後便好好伺候世子吧。”
曲蓮低聲道是,自薛姨娘手中接過那匣子,又道了謝。身後的畫屏便上前攙了她起身。
裴湛見曲蓮起身,便打量了她幾眼,心中倒是有些驚異。他原想著曲蓮是灶下婢出身,相貌儀態恐不堪入目。此時見她穿著正紅色的百蝶穿花緙絲通袖襖,梳著高髻,一舉一動倒頗有些世家婦的氣派。又見她長相秀美,身段玲瓏,心中便有些了然為何兒子堅持將她帶來廬陵。
父子閑聊了一盞茶功夫,裴湛便對長子道,“你今日便與我去拜訪廬陵王吧。本該昨日便去拜見,我想著你一路勞頓,便給你推到今日。”裴邵竑聞言便起身應是。
待見到父親返回屋內更衣,裴邵竑便走到曲蓮身邊,低聲囑咐道,“你先回點翠閣,好好吃藥吃飯,都別誤了時辰。若是無事,便多歇息吧。”
見曲蓮隻是頷首並未應聲,他便有些不虞道,“你倒是聽到了沒有?”
曲蓮無奈開口道,“我聽著了。”
見她語氣無奈,裴邵竑便瞪了她一眼,又道,“我已遣了人去京城,想法子將那譚瑛帶出京城。便是他出不來,也會將那給你診治的方子帶出來。你放寬心,別多想。”
曲蓮聞言一驚,抬頭看著他。
裴邵竑見她眼中訝異,有些得意的笑道,“你便以為我真看不透你麽?我知你心中有所顧忌……但你這病症確然不能長久拖著。”說到這裏,他臉上的笑意便淡了許多,又伸手攥了她的手。兩隻交握的手,被曲蓮寬大的衣袖遮掩著,在這咋暖還寒的初春,仿佛讓兩人彼此皆溫暖了許多。“我要與你長久的作夫妻。”裴邵竑說著,“你一定要記住了。”
曲蓮看著他,溫然一笑道,“是,我記住了。”
聽到簾子晃動,曲蓮便立時掙開了他的手。
裴湛正低頭走出,並未看到兩人這般起膩,倒是那薛姨娘眼尖,此時正站在裴湛身後,衝著曲蓮笑。
曲蓮見裴湛換了身深紫色寶相花緙絲道袍,重新束了發,倒顯得年輕了不少。他今年還未滿四十,此時看著倒像三十五六的樣子,隻是臉上略顯蒼白,精神不太好,恐怕這舊疾十分折磨他。
裴湛率先走出廳堂,裴邵竑便尾隨了他而去。
薛姨娘則陪著曲蓮一道走著。
兩人出了花廳進了院子,那薛姨娘便對曲蓮道,“大奶奶昨日歇息的可好?按說昨日我就該去拜見大奶奶,隻是聽您屋裏的程媽媽說您身子不適還請了大夫,才沒敢去點翠閣打擾。如今夫人未到,侯爺便讓我主持府裏事宜。我也不曉得大奶奶和世子的喜好,便比照著崢嶸堂布置了點翠閣。若哪處布置不合您的心意,盡管吩咐就是。”
曲蓮見她這般,便應道,”薛姨娘不必客氣,我瞧著世子對點翠閣十分滿意,倒是勞煩你了。”
薛姨娘聞言便笑了起來。她本就十分年輕,笑聲也如銀鈴般動聽,絲毫不惹人厭煩。又打趣道,“大奶奶可真是知道心疼人,怪道世子當您眼珠子一般。”
曲蓮一聽,便知道她借此打趣方才廳內之事,臉上有些泛紅,卻也借此省了與她攀纏。
兩人一邊說著,便出了崢嶸堂的院子,又行了一段路,那薛姨娘便停了腳步道,“大奶奶容我先告退,我那裏還有起子雜事。”
曲蓮便點頭應道,“薛姨娘請自便。”
見那薛姨娘帶著丫鬟離開,曲蓮便繼續往點翠閣走去,一邊問身後跟著的畫屏,“你可知這薛姨娘是何人?”
畫屏遲疑了一下便點頭應道,“薛姨娘在半月前入府,她本是穆太妃身旁的大丫鬟。我聽染萃說起,是王爺說侯爺此時獨身一人身處廬陵,便特意送於王爺作妾。”
“那她可受王爺喜愛?”曲蓮又問道。
畫屏點頭應是,又道,“侯爺讓薛姨娘住在崢嶸堂的後進院子。聽說侯爺這半月來日日歇在那邊。”
曲蓮聞言微微頷首,便不再多問。
及至點翠閣,卻見程媽媽守在院外,見到主仆二人便笑吟吟的上前行禮道,“給大奶奶請安。世子昨日吩咐奴婢將針線房的仆婦喚來,說是大奶奶要做幾身家常的衣裳。如今她們已在院內等著給大奶奶量身。”
曲蓮見狀便點了點頭道,“勞煩媽媽了。”
那程媽媽便笑道,“大奶奶這是折煞奴婢了。”一邊說著,便讓開了身。
她看著曲蓮朝著屋內走去,姿態從容,氣度優雅,心中倒有些嘀咕。昨日她打聽了許久,雖未得知這位世子夫人到底是何出身,卻隱約知道仿佛出身不高。隻是她此時見曲蓮顏色倒是極好,心中便有些警惕,想著必得說與郡主知曉。
又想著,除非是個公主,否則誰又能越得過她家郡主,心中又不免得意起來。這才施施然的跟著進了點翠閣的廳堂。
那邊,裴邵竑便跟著裴湛帶著護衛們策馬出了府。
見父親臉色依舊有些蒼白,裴邵竑心中頗有些擔憂,便道,“父親可仍有不適?”
“倒不妨事。”裴湛道,“隻是這幾日多雨水,積年的舊傷有些複發。”說到這,他想起年前北地之戰,長子肩部受傷,便說道,“你肩膀的傷如何了?”
“早就好了。”見父親詢問自己的傷勢,裴邵竑便有些赧然,“累父親掛念了。”
裴湛見他這樣,便溫聲道,“你不要因自己年輕便不在意,我們作武將的,年輕時的傷累若不好好調理,等歲數上來便要受罪。”他頓了頓又道,“我看你那媳婦倒也是個懂事的,且讓她好好給你調理一下。”
裴邵竑聞言便恭聲應是。
過了小半個時辰,兩人才抵達廬陵王府。
兩人進了王府,便被王府長史請於外書房中。廬陵王此時正在書房與幕僚們商議,便將二人直接招於外書房。
裴邵竑進了書房,便向廬陵王行禮。還未待他跪下,廬陵王符暉便一把托住了他的雙肘,硬是將他扶了起來。裴邵竑直覺的雙肘處一陣大力,心中便是一凜,看來這廬陵王也有副好身手。
裴邵竑起身,便看清了廬陵王符暉的樣貌。
他穿著件銀色織金線的蟒袍,腳蹬一雙皂靴,身材頎長卻削瘦。麵色微黑,一雙眼睛倒生的十分漂亮,隻是那眼中的銳利讓他生生陰鷙了許多。
他見裴邵竑起身,先是看向裴湛,溫聲道,“侯爺身子可好些了?”
裴湛抱拳道,“多謝王爺賜藥,臣已好了大半。”
“侯爺可是我朝中棟梁,萬要保重身體。”聽裴湛這般說,他便頷首道,又踱步走向案後。
“常聽人言霸陵侯世子好人才,今日一見,才知人言不虛啊。”廬陵王坐回到案後,打量著裴邵竑。一陣大笑後,突然開口道。
那幾名幕僚聽得王爺如此說道,便也紛紛附和。其中一名幕僚卻在此時插嘴道,“王爺前些日子不是還提及了陳留郡主的親事?眼下不正是有個得力的人才?裴世子素昔有著人品端方的美譽,又一表人才,與郡主豈不天作之合?”那幾名幕僚一聽,更是大力的附和。
裴邵竑眉頭一跳,抬眼看著廬陵王,卻見他端坐在案後嘴角噙著笑,卻並未發話。廬陵王不會不知道自己已經成婚,此時卻依著這些幕僚如此妄議郡主的婚事,顯是在等著他表態。見那廬陵王一雙厲目直看著自己,裴邵竑麵色一肅,上前躬身道,“謝王爺抬愛。陳留郡主素有美譽,臣在京中也時常聽聞。隻是,臣已然成婚,不敢有損郡主聲譽。”
他話音一落,便見廬陵王臉上失了笑意,那群幕僚更是立時收了聲,外書房內一片安靜。
卻隻聽,書房內間,一陣輕微窸窣聲響起,片刻便又安靜了下來。
裴邵竑目光半分未動,隻看著廬陵王,臉上一派正氣。
此時裴湛對著廬陵王抱拳歎道,“王爺,年前我父子在北地征戰,卻不想先帝為我兒賜下婚事。我父子二人在北地為報江山無虞幾番出生入死,先帝竟給我兒賜下婢女為妻。一想到此事,我心中便覺萬難。”說到此處,當朝龍虎將軍、家門鼎盛的霸陵侯竟眼眶微紅,讓幕僚們一片動容。
見廬陵王臉色微緩,他便又道,“王爺此次舉兵,便是見那獻、慶二王不顧正統,入皇城,囚皇子,實乃大不赦之罪。若我兒此時停妻再娶,豈不有違王爺大意?那畢竟是先帝的旨意。”
廬陵王聽裴湛這般說道,麵上也沉靜下來。
片刻後,他才歎道,“也罷!若大事得成,本王必好好補償你父子二人。”
見廬陵王麵色放緩,又這般說道,裴湛父子二人立時便上前稱謝。
作者有話要說:有事先出門,下一章在晚上八點左右吧